永失所愛四個字響徹在房中,靜謐的氣息越發沉凝,莫麟望着容驍,最終嘆了口氣。
“我知道,每個皇室都有自己的秘密。一如擎南的非凡之血,一如齊宣的龍陽之氣,一如皓月的神秘武器,一如你們容召的血誓。”
說着,莫麟苦笑:“老一輩定下來東西總是叫人討厭,可容驍,如果眼下你不做出選擇,那咱們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那麼多人,爲什麼偏偏是我!”憤怒出聲,容驍一拳砸在了地上。
乾涸的傷口再度涌出鮮血,滴滴落地,濺出花一樣的形狀。
冷月陰森的光芒從窗外投射進來,寒風就此灌入,惹得二人紛紛打了個寒顫,心也冷到極致。
“因爲,只能是你啊……”
無奈地嘆了一聲,莫麟道:“莫家,景家,葉家,我們三方世代服務於各自的主子,爲各國皇室貢獻力量。我們的祖先早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就已經將自身奴才的立場刻進了骨子裡,代代傳承下來,誰也不會做出染指皇位的行爲。”
“一則我們不配,二則畢竟立過誓言。若是違反當初的承諾,只怕誰都活不了。”
“那我呢,我就可以活了?如果因此而失去了青墨或者月曉,你讓我如何?”容驍怒道。
莫麟急忙擺手:“我並非那個意思,只是相比之下,你是最合適的人選。況琴雖然身份高貴,但畢竟是擎南的繼承人,已經有了帝位的他如果再多一個,反而會適得其反。”
“可你不同,你雖有皇室血脈,但從沒有被承認,即便到了現在,也沒有容召的皇位非你來坐不可的說法。而你身爲平南王,一直深受百姓尊崇,身份、地位、名望你都有,你是當之無愧的選擇,我想就算陛下在世,也一定會這樣覺得。”
容驍重重靠回牆壁,兩眼無神地望着前方:“可那個血誓要怎麼辦?”
“你既不是容召皇室中人,又何必在乎血誓?”
“恩?”眸色一閃,容驍擡頭。
“你父皇在世的時候沒有承認過你的身份,容湛亦是如此,你不過就是個手握兵權的異姓王爺,如今自立爲王,又有什麼不可?”莫麟反問道,“更何況就算有血誓,你難道就非得認命不成?容驍,那可不是你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容驍猛地看過去,忽然發現莫麟此刻的笑容竟然帶了幾分狡黠。
不知怎地,陰鬱突然一掃而光。他重靠回牆壁,越發覺得自己剛纔的舉動太過可笑。
是了,他容驍活了快三十年,何時這般順從過命運?
那不過是弱者安慰自己的藉口,而他能一路走到現在,難道憑的都是藉口,是老天的眷顧?
這樣一想,他面上嘲色更濃。
“不過月帝既然已經殯天,按理說莫家無主可以重獲自由纔是。爲何你不能直接將秘密說出,還非得要我繼承那皇位?”
莫麟聞言一聳肩,滿臉無奈:“因爲我們家那個死老頭子啊,早前與陛下籤訂契約的時候也下了死咒,就算莫家無主,也非得等到重新認主以後才能開啓那個秘密……”
每個皇室都有自己的秘密,每個家族當然也是一樣。
不同之處在於要堅守這個秘密可能會付出的代價,或生或死,或傷或殘,總歸是要跟人糾纏一輩子,生生不息。
在跟容驍達成統一後,莫麟很快吩咐下去,決定第二日就爲他準備登基儀式。
眼下情況特殊,於是也省了那些繁文縟節,只需他前往皓月宗祠叩拜各位先帝,再與莫家重新簽訂契約即可。
只是這件事看在其他人眼裡卻全都不禁變了色,尤其是樓澈,在聽聞容驍竟然決定成爲皓月新帝以後,當即扯着他走到一邊,沉着臉道:“你可知你這樣做需要承擔什麼後果嗎?”
眼見他氣急的樣子,容驍眸色微動,沒有吭聲。
“你啊,平日裡聰明絕頂,偏生在碰到蘇青墨這件事上就失了理智!我知道你是有心救她出來才答應與莫麟聯手,可難道真就沒有
其他辦法了?一旦成爲新一任月帝,你身上擔負的就不是小家而是大家的責任,更何況你難道不知道青墨她聖女的身份嗎?你這般……你這般……”
與月雲升跟葉茹貞又有什麼區別?
容驍靜靜看着樓澈,直到對方說完,他才垂首抿嘴一笑。
笑容中的苦澀跟悲涼看得樓澈一怔,心裡莫名泛酸,他突然一把拽起容驍的領子,幾乎失聲道:“小子,你可知像我們這樣的人,失去了愛人,沒了指望,只能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沒有目標地活着。這種痛苦跟煎熬我受夠了,我不想你……不想你也……”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比起日後那幾年幾十年的空虛時光,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當下。”
大掌貼在樓澈的胳膊上,容驍淡淡道:“我從小揹負着私生子的名號活得痛苦,卻因爲有母親的遺願所以不敢去尋短見。我一直沒什麼目標跟心願,所想之事也是這輩子能夠平穩安定、得過且過。”
“直到遇見了青墨,我才知道原來人活着還是可以有意義的。我承認我害怕失去她,更不想因爲這些誓言和詛咒而讓彼此陰陽兩隔。但是樓澈,我們常說事在人爲,如果一開始就否定了所有,那如今這般堅持跟蘇鉦對抗又爲了什麼?還不是覺得只要做過,只要堅持,就總歸是有希望的嗎?”
樓澈面色沉沉望着容驍,忽然發覺,自己似乎從來沒有了解過面前的男人。
或許因爲年齡的原因,他總是不由自主把容驍當成是個半大小子。
擔心他會受傷,不想他承受痛苦,畢竟曾經對他的母親他已經滿懷歉疚,所以希望在僅剩的時間裡,可以讓他少走一點彎路。
可是啊,每個人的生活軌跡都是自己的,選擇在他,責任在他,這一點不是任何人三言兩語就能夠動搖的根本。
他不是他,無法替他選擇,更不能替他承擔。
“你若想好了……就這麼做吧,不過眼下,可得抓緊點時間了。”少頃,樓澈嘆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