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墨從沒見過蘇鉦這樣的笑容。
得意,瘋狂,隱約還有幾分失落。
她不想聽不願聽甚至都沒有回頭,可蘇鉦的聲音還是緩緩傳進了她的耳朵裡。
“有那麼一個人,明明深愛月雲升,卻總是以愛之名犯下錯事。明知聖女跟皇帝不能在一起,卻偏生要動不該動的心思,害了自己,更害了她深愛的人。”
“當年月雲升爲什麼會被種下醉生夢死,那是因爲她的一時失誤。自己帶回去的明明就是帶着醉生夢死的解藥,卻偏生不信,非要給他服下,這才使得後來險些將他給害死。”
“她的女兒月雲升視如己出,好生養着,幾乎將整個國家都交給她打理。可是她卻不知道感恩,總幻想着不該有的幸福生活。”
“聖女之命便是守護大陸的平安,可她卻放棄了這一點,萌生了不該有的歹毒心思。”
“她啊,爲了救月雲升,幾乎傾盡全力,卻不知凡人根本難以承受聖女之力。她萬般無奈之下聽說鳳凰圖可以爲月雲升續命,所以不惜出賣自己的靈魂,就爲了救下這個人!”
“可惜啊可惜,她因爲自己的私慾打亂了你們所有的計劃,不惜化身爲惡魔,不惜雙手染血,就是爲了把你逼到如今的地步,把你交給我,你真正的父親啊……”
說到這兒,蘇鉦緩緩伸手:“來吧,我的女兒,我們父女失散這麼久,也該回去好好享受天倫之樂……”
“你給我住口!”
蘇鉦那滿懷嘲諷的話聽得蘇青墨怒火中燒,她怒吼出聲,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
如果說剛纔還有疑惑的話,那在聽到蘇鉦這一番演講後,她腦中所有斷掉的線終於連了起來。
她不知是該可憐那個人還是該恨那個人,畢竟如果她站在對方的位置,就算是跟心愛的人一起死,也不會犯下這種愚蠢的錯誤!
蘇鉦眼見蘇青墨這般憤怒,眸中冷光一閃,顯得相當不以爲意。似乎覺得這樣的打擊對面前這羣人還不夠,他冷笑着擡手,蒼老的手指一點不遠處的方向,就見那藏在
暗處的一個人抖了抖。
“葉茹貞,本尊都說了這麼久你還不出來,難不成是要我請你出來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蘇青墨當即愣住,萬萬沒想到葉茹貞竟然還敢出現在這裡!
順着蘇鉦手指的方向她側目望去,就見一個人影慢慢從那瀰漫着的陰氣中走出。
儘管不再聖光繚繞,儘管沒了那充滿暖意的力量,可那環繞在空氣中的淡淡聖女之氣還是讓蘇青墨覺得熟悉。
也正因如此,她無比確信面前的女人就是葉茹貞。
可惜那個看起來清麗脫俗又溫婉大方的女人這時候已經蓬頭垢面,她小心翼翼地擡起那雙污穢的眸子掃了眼蘇青墨後,很快低下了頭。
“哈哈哈,好一場母女相見的畫面啊,本尊真是感動的都要哭了呢……”
“老東西,你給我閉嘴!”蘇青墨怒喝一聲,手臂擡起射出一道靈光。
她無視蘇鉦投射而來的陰鷙視線,只一瞬不瞬盯着葉茹貞,良久,輕啓朱脣。
“是你做的嗎?”她問道。
葉茹貞不語,只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蘇青墨向前一步,再度道:“是你做的嗎?”
葉茹貞依舊不語,仍舊後退。
二人一個往前進,一個向後退,如此直到撞上了後方的人牆,葉茹貞才終於停下腳步,驚恐地看着蘇青墨:“青墨,我……”
“我問你,是你做的嗎!”怒喝出聲,蘇青墨失了冷靜。
“醉生夢死!出賣!背叛!下套!這些卑鄙骯髒齷齪的事,全都是你做的嗎!”
“我也不想的!”葉茹貞突然崩潰,大吼一聲哭了起來。
“你以爲我想這樣嗎,你以爲我願意這樣嗎!如果不是爲了陛下,如果不是想救他,我也不至於這樣做!”葉茹貞聲嘶力竭地吼着,突然一把拽住蘇青墨的胳膊,“青墨啊,青墨,你爹說只要你答應交出鳳凰圖,他就可以饒所有人一命。你一直想做的不就是保護大家,不讓大家受到傷害嗎?現在你爹都開口了,你不如……不如乖乖聽
話,這樣……這樣咱們就都不會有事了!啊?”
蘇青墨看着葉茹貞近乎癲狂的樣子,只覺得她可憐無比。
她知道,其實很多事也並非葉茹貞的本意,皆是因爲愛,所以才把自己逼到了如今這一步。
可是她從不認爲,愛是一種藉口,尤其是爲愚蠢的錯誤所找的藉口。
連阿婉那種曾經誤入歧途的人都能說一句自己錯了,可面前的葉茹貞,她名義上的母親,爲什麼就不能承認自己錯了,被騙了。
蘇青墨抓上葉茹貞的手,一點一點,掰開她的每一根指頭。
“好,就像你說的我交出了鳳凰圖,然後呢,然後怎麼辦?”
葉茹貞任由蘇青墨將自己的手掰開,雙眼迷茫:“然後……然後咱們安然無恙,可以找一個僻靜的地方隱居,從此……從此天下太平?”
“啪!”
葉茹貞話音落下,招來的卻是蘇青墨用盡全力的一巴掌。
衆人在聽到這一聲響起的時候不禁微微變色,唯有蘇青墨,面無表情地抓着葉茹貞,引着她看向高臺上的蘇鉦。
“你看清楚那個人是誰,他是蘇鉦,是一手策劃把你逼到現在這個處境的惡魔。他爲了自己至高無上的權力,連親生的兒子、女兒都能利用,這樣的人,眼裡除了自己再也沒有其他的生物。”
“就是這麼一個魔鬼,你卻說你信他,葉茹貞,你是有多天真啊?”
“我告訴你,如果他拿到了鳳凰圖,第一個要死的人就是你,接下來,是父皇,然後是我,是容驍,是在場乃至於天下的所有人!”
蘇青墨猛地將她甩開,冷笑着:“所以,你說的也沒錯。最後這天下,的確是太平了,可惜,不是活人的太平,是死人的。”
葉茹貞怔怔看着蘇青墨,彷彿連魂兒都被人抽走了一樣。
少頃她突然放聲大笑起來,那般癲狂的模樣,彷彿再也沒有一點理智存在。
“是啊,是啊,是我蠢,是我天真,可是青墨啊,你還沒有死,怎麼就知道我說的不可能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