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支通體碧綠的玉笛,晶亮又厚重的色彩在陽光的照射下正流轉其中,仿若是酷夏的一抹清涼由此灌注心尖,儘管此番已是初冬之際,卻並沒有讓人感到絲毫冷意,而只餘甘甜。
但僅僅只是這一眼,卻讓蘇青墨與容驍齊齊愣住,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蘇青墨震驚,是因爲她第一次見到這東西時是在平南王府,彼時的容驍曾說自己不通音律,卻在夜深人靜的傍晚孤身一人坐在院中,用這玉笛吹出令人斷腸的小調。
容驍震驚,是因爲那東西的確是他留在王府暗格中的,卻因此番回來沒有時間,所以一直都沒去看。此刻玉笛在容湛手裡,一定是他已經派人在王府暗格中查找過了,可平南王府的暗格絕非什麼人都能找到的,由此可見……在之前失蹤的那一堆暗衛中,有人不堪受刑,將他出賣了。
然而暗格如何在這時已經不重要了,對容驍而言,真正重要的是那支玉笛……自己母親留下來的唯一的東西。
容驍的表情在最初震驚過後已經逐漸歸於平靜,而全程容湛就坐在那兒一瞬不瞬地欣賞着,些微一點點變化都能讓他欣喜不已。眼見容驍恢復,他眉峰微挑,再度重複起剛纔的問題:“王爺覺得,應當把這玉笛如何?”
許久未曾冒起的火氣慢慢燃了起來,容驍深吸口氣,依舊慢條斯理道:“東西是陛下的,自然是由陛下做主。”
“可朕現在拿不定主意,想聽聽你的意見呢?”
容驍慢慢握緊拳頭,強忍着滿心怒火,深吸口氣道:“依微臣之見,不如就……”
“不如就請陛下將它送給我吧。”這時,卻是蘇青墨站起來,打斷了容驍的話。
她看着容驍略顯錯愕的樣子,只衝着他淡淡一笑。她很清楚容驍要選什麼,畢竟對他們這些人來說,軟肋這種東西永遠是越少越好。可那支玉笛卻不同,那是容驍孃親留下來唯一的東西,她曾見過容驍在看到玉笛時候滿懷
眷戀跟溫情的樣子,她不希望他內心最後一點關於過去的溫暖都被上首那個瘋子給抹殺。
而比這些還重要的,是她實在不願意看到那瘋子沾沾自喜的笑容!
“月華公主,你如此……未免也太過放肆了。”容湛眼中閃過一絲厭惡,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蘇青墨說道。
“那是因爲我實在太喜歡這支玉笛了,心癢難耐所以才放肆出聲。不過既然已經放肆了,就這樣坐下未免也太可惜。容召陛下不是說想爲這支玉笛尋找一位良人嗎,恰好我認識那麼一位,不如請陛下將笛子直接賜予那人可好?”
一聽蘇青墨這話,饒是連容驍都不自覺皺了皺眉。而蘇青墨卻是大大方方一笑,手指着下首朝臣所在的位置,笑道:“聽聞容召範家的大公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既是這等妙人,自當在音律方面頗有見地。像是這麼好的一個東西,砸了是浪費,給不懂的人更是浪費,陛下何不成人之美,也算造就一段佳話呢?”
蘇青墨一語落下,現場再一次安靜下來。
而她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在公報私仇,因爲她知道範庭川不會拒絕,她只是在利用對方現如今的身份跟地位,來保全容驍的東西。
畢竟,這也是範家欠了容驍的。
眼見這一語過後,在場所有的目光不知不覺就聚集在了範庭川的身上,那些人雖然不知這玉笛的來歷,但也能看出其貴重,所以在低聲討論着範庭川與蘇青墨關係的同時,也在一旁觀察着範庭川的反應。
只可惜,他全程都是表情淡淡,只在目光觸上蘇青墨眼神的那一瞬,微有波動。
她果然……還是在怨自己呵……
昔日那個曾說會爲了範家一同承擔的小表妹現如今已經站在了對立面,範庭川心中有苦不能言,只在稍後緩緩起身,恭敬做禮道:“多謝公主。”
如此,便是應了下來。
容湛一聽,當即一張臉就掉了下來。他憤
憤瞪了範庭川一眼,再看容驍與蘇青墨皆是一臉平淡的樣子,頓時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好像曲折許久最後丟臉的又成了自己一人。容湛這樣想着平復了好一會兒才總算將氣兒喘勻,他手中把玩着那支玉笛,臉上故作笑容道:“既然公主都開了口,那朕若是不依未免顯得太過小氣,範庭川,上來接賞吧。”
範庭川應了聲慢慢上前,衆目睽睽之下,他雙手平伸,頭顱低垂靜站容湛下首。往日的範庭川何曾做出過這種低人一等的樣子,蘇青墨明明怪他怨他,但眼下看到了,心裡卻又很不是滋味。
“不過話說起來,朕適才還以爲月華公主是準備爲自己求得這支玉笛呢,現在看來,只怕也是瞧不上這種東西吧。畢竟這玉笛所用的都是早些年的料子,當時雖然是好,但年代久遠已經失了本來的顏色,所以說很多東西隨着時間過去久了,總是能看出貴賤,一支玉笛是,人更是。”
說着模棱兩可的話,容湛故意以此刺着下面的人。就在將玉笛即將放在範庭川手裡的時候,他忽然又道:“有一事朕也是最近才得知,原本還不確信真假,現下看來倒是沒什麼可懷疑的。”
“範庭川,聽聞當日在皓月的時候,皓月陛下曾有意爲你與月華公主賜婚,說你二人男才女貌,情投意合,眼下她這般爲你着想,想來那事的確是真的。既然如此,咱們擇日不如撞日,便由朕爲你二人賜婚,一是應了皓月陛下之意,二則是爲今日大喜錦上添花,如何啊?”
該死的,竟然來這招!
蘇青墨當即火冒三丈,萬萬沒想到容湛竟然利用月雲升隨口一語來大做文章!雖然她身爲皓月國的公主,即便容湛賜了婚也得要月雲升那頭答應,可這旨意一旦下了,依着月雲升之前的想法,是一定會答應下來的!想到這蘇青墨終於忍不住了,然而正當她準備要走上前拒絕的時候,卻見範庭川微微擡首,擲地有聲地道了四個字。
“多謝陛下。”他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