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劉氏
收拾東西,收拾什麼,自然是他們原本買的那些藥材了,薛嬤嬤收拾好那些藥材匆匆往上房去,上房的丫鬟們個個面色驚慌,看見薛嬤嬤來也忘了呵斥,反而上前詢問她有什麼事。
“勞煩姑娘幫忙通傳一聲,奴婢見府中慌亂特來伺候老太太的。”
丫鬟皺眉,道:“嬤嬤還是回去,如今府里正亂,老太太哪裡還有心思管這些閒事,奉勸嬤嬤一句,乖乖呆在屋子裡,不然若是有個什麼好歹,吃虧的可是你自己,三小姐不在府裡,到時候就是想討一副薄皮棺材也是不能夠了。”
薛嬤嬤臉色難看,後面的櫻草更是大怒,在她們府裡薛嬤嬤一直備受尊重,就是三小姐也從來不對嬤嬤大聲說話,可是卻被一個丫鬟這般詛咒。張嘴就要回嘴,薛嬤嬤瞪了她一眼,櫻草只能泱泱的退回去。
“還請姑娘幫我去通傳一聲,我們不是無緣無故來叨擾老太太的,有要事跟老太太稟告,勞累姑娘跑一趟。”
薛嬤嬤已經沒有了東西賄賂她,用的是秋紋的一堆耳墜子,丫鬟看着手裡的耳環一陣猶豫,最後才硬着頭皮道:“好,我就去幫你說一聲,成與不成我是不管的。”
薛嬤嬤大喜,討好的看着丫鬟進了院子,高氏此時正着急的關注外面的消息,坐立不安的,聽見丫鬟說三小姐的嬤嬤和丫鬟來了,說是有要是要稟告,她想都沒想就呵斥。
“這是都是什麼時候了,還不安分的待在自己院子裡,來我這裡做什麼,去,吩咐下去,誰要再出來亂走動就給我滾出王家,正好府裡也沒米養那些個閒人。”
丫鬟被高氏一頓臭罵心裡後悔不該收那對耳墜子。正要退出去,又被叫住,“慢着,你說是三小姐屋子裡服侍的?”
丫鬟連忙點頭,高氏沉吟片刻道:“剛纔那話兒照樣傳下去,外面幾人你先讓她們進來。我倒要看看他們有什麼要事來說。”
丫鬟鬆了口氣,趕緊離開了屋子回去跟薛嬤嬤傳話,薛嬤嬤聽到高氏讓他們進去頓時大喜,緊緊抱着懷裡的包袱帶了後面的兩個姑娘去見高氏。
屋子裡高氏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包藥材,心裡閃過許多念頭。疑惑、感慨、嘆息,似乎都有,最後只能複雜的合上了眼。說:“既然三丫頭將這些東西交給你們保管,那你們就好好收着,但願不要有用得上的一日,從今日起你們就留在我這裡,正好我這裡要收拾東西,人手有些不足。”
薛嬤嬤知道高氏這是開恩讓他們留下了,感激的帶着秋紋和櫻草跪下給高氏磕了頭,然後由着吳媽派小丫鬟給他們安排住處。
登州城中恐慌已是不爭的事實。但是卻有一個地方例外,那是距離小青山寺不遠處的一個小路邊上,只幾戶人家。不過此時大多都已經搬走,若不是其中一處房頂上還冒着煙,這裡怕也會被你當成廢屋。
緊閉的院子中兩兄弟跪在泥土地裡。旁邊站着似醜似美的丫鬟一臉毫不掩飾的輕蔑,另外一邊站着不變喜怒的年輕小子,這四人中間流動着一種奇異的氣氛。
“公子,我們只是去看我娘是否安好,一定不會給公子帶來麻煩的。”
跪着的兩兄弟中較爲年長的一個高聲說到,只是他話音才落,一旁站着的女子就接了話,說話聲音軟軟糯糯的,說出的話卻像刀子一般鋒利。
“說是不給公子帶麻煩,可是你若去了城中帶了時疫回來可怎麼辦,公子好心收留你們兩兄弟,你們不思回報,居然還想置公子於險境,你們兄弟兩還有沒有良心?”
男子被說得啞口無言,他不敢保證自己不會染上時疫,可是就這樣坐在這裡不管城中的親孃,他是萬萬做不到的,那跟禽獸有什麼不同,咬了咬牙,冷硬着聲音道:“公子收留我們兄弟的大恩大德薛望不敢忘,只是孝道大過天,我也不能不管我娘。”
說着也不管他口中的公子看不看得到,結結實實的在地上磕了一個頭,“薛永我就不帶走了,求公子看在我弟弟年幼的份上賞他口吃的,若有來世,我再給公子做牛做馬。”
薛永就是身邊較小的弟弟,薛望說罷也不耽擱,站了起來就要離開,薛永緊緊拉住他,道:“哥,你去哪兒?別丟下我。”
薛望摸了摸弟弟的頭,一字一句認真的對他說:“我們欠了公子的大恩,我要去找娘,怕是不能報公子的大恩了,你留下來聽公子的話,一輩子都聽公子的話,連同哥哥的恩一起回報給公子。”
他是認定自己一去就回不來了,薛望甩開薛永的手就要去開門,旁邊一直站着的小廝一下子擋在門前,薛望愣了愣,正要說什麼,院子裡間的們吱嘎一聲打開了。
“你不用記着我,我不過也是答應了別人這才收留你們,如今城裡已經亂了,難民暴亂,官兵鎮壓,你就是去了也不過是平添一具屍骨,但是你若留在這裡至少還能活命。”
沈文暄站在他面前,神色淡然,看不出一點焦急或者憤怒的神情,說到一具屍骨的時候更是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像是在說路邊的野花一般自然。
薛望看着沈文暄,“我知道,但是我還是要去看看我娘,不然我不安心,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這一去怕是會性命難保,但是不去的話我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說完還去拉守在門邊的小廝。
“若是我告訴你,你娘在王家很安全,不會有事的,可是你只要一踏出這個門,以後就別再回來了,這樣你也還要去嗎?”
薛望不知道沈文暄的本事,以爲他只是在安慰自己,只笑了笑沒有說話,可是沈文暄卻已經明白了他的答案,揮揮手示意小罈子讓開,看着薛望大步走出了屋子。
有些事情不親自看了是如何都不會放心的,當初他不也是這樣的嗎?
丫鬟如意在一邊嘀咕,“簡直是自尋死路,公子管他這麼多呢。”
沈文暄淡淡的瞟了一眼如意,隨即勾起脣角,對如意道:“如意,如今天氣潮得厲害,我正想喝些烏雞湯,不知你可會做?”
如意看着他白玉般的臉龐,嘴邊帶着溫柔的笑,加上這低沉曖昧的嗓音,頓時覺得心跳加速,連連點頭,道:“會做,會做,正好咱們後院還有烏雞呢,我這就去殺了給少爺燉雞。”
沈文暄笑得更好看了,語氣依然溫柔,“那就有勞你了,哎,若是沒有如意我以後可怎麼辦呢……”
一聲嘆息似帶了無限的擔憂,如意忍不住安慰道:“少爺放心,奴婢只跟着少爺,少爺去哪兒奴婢就去哪兒,一定不離少爺半路。”
沈文暄沒有說話,只笑着看如意,如意被看着臉頰發燙,低着頭小聲的說:“我給少爺燉湯去。”然後就提着裙子跑了。
小罈子低頭悶笑,這個原本一等一的大丫鬟,十指不沾陽春水,養得比小戶人家的千金還貴重的如意,現在儼然已經成了少爺的廚娘。
薛永還站在院子裡哭,沈文暄臉上的笑容還沒退下,看着似乎是心情不錯的樣子,他對薛永招招手,薛永遲疑一下乖乖的走到他面前。
“你以後就跟在我身邊。”
薛永愣了愣,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現在他不也在公子身邊嗎?
“那我哥呢?”
沈文暄呵了一聲,道:“他?他自然要回到他主子的身邊?”
薛永不懂,繼續問:“主子?公子不是我哥的主子嗎?”
沈文暄搖頭,“自然不是,他的主子是你家三小姐,你的主子纔是我,可記好了?”
薛永不懂,爲什麼要把他們兩兄弟分開,不過他看着公子飄遠的眼神不敢再問,只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小罈子趁機拉着他回屋換衣服。
睦州沒有半點登州城暴亂的消息,不知是消息在路上還沒傳過來呢,還是登州城的封鎖消息做得好,所以在程家寄住的王家人是不知道的,雅容等人在程家一住就是半個月,開始的時候還好,到後來程家下人看他們的眼神都已經帶了異樣。
汪氏做了十幾年的當家主母又怎麼會看不出下人的異樣呢,可是能怎麼辦,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除非人家拿着大棒子趕他們,不然他們是不會輕易離開的。
雅容在後院的日子不好過,若是沒有打賞,他們的飯菜或者熱水經常會涼了才送來,可是他們又能有多少銀子打賞呢,雅容和雅熙只好天天都待在屋子,儘量減少外出。
程家的姑娘因爲上學的上學,管家的管家,又差着輩分兒,所以和他們來往得不怎麼勤快,要說日子最好過的,雅容想一定是王明易了。
因爲便宜爹的緣故,王家的四爺對王明易另眼相看,加上王明易本身學識就不錯,正好帶動程家的幾個孩子,所以待遇是格外的好。
相反沒有功名在身的王明愷就多被排斥,好在還有一個王家三爺作伴,所以他倒也沒有多麼難看,這些是雅容聽丫鬟嚼舌根的時候說的,當然,也不妨這種話是說給她這個二房的姑娘聽的,下人們是最會見風使舵的了。
這日雅容跟着林姨娘在屋子裡繡花,雅熙像風一樣撲了進來,把屋子裡的兩人嚇了一跳,還沒開口問她呢,雅熙就滿臉興奮的道:“來了,來了,二伯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