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楊沂中厲聲暴喝的喝令聲起,擺在陣勢前列的宋軍重裝步卒面對着洶涌殺來的靖難軍騎衆,反而齊刷刷踏前一步,如牆而進時,上百柄長斧立刻便要狠狠劈落下來,渾重的劈殺利器一併揮動而下,也渾如百來道霹靂凌空劈落,直將眼前所有生靈盡皆斬得粉碎!
也唯有催馬奮力衝馳的靖難軍將士面臨勢大力沉、且齊斬揮落的長斧,身上披覆的甲冑也不濟事,雙方人馬猛烈的相撞在一處的那一剎那,登時又有激烈的金屬鑿擊聲乍起,猛烈劈落的長斧撕裂鑿碎衣甲,衆多騎軍健兒的身軀也被斧頭剁進血肉,鮮血當即也如噴泉也似的激濺噴射起來!
而靖難軍騎衆夾裹着猛烈的慣性疾馳而來的衝擊,當即也將不少宋軍重甲步卒撞擊的口噴鮮血,往後倒栽摔倒過去。只是居高臨下奮力劈斬直搠過去的軍械磕碰在對方身上厚重的步人甲上也很難造成甚麼實際性的傷害,李孝忠率領麾下兒郎奔殺破陣,多半也仍要憑藉胯下戰馬卷帶起的衝力往步陣深處裡鑿。
人馬、金鐵、血肉之間的劇烈碰撞之下,拼力突殺的靖難軍騎衆也衝勢也難免被託緩了下來。又是一片片的血光伴隨着周圍長斧揮劈下來的動作飛濺,馬刀騎槍的諸般兵刃兇橫的綽起在宋軍步人甲上仍舊也只是迸射得火星到處飛濺。周圍鐵塔也似的宋軍勇健反而趁勢合攏圍殺過來,衆多長斧一併揚起劈落,衝陣的義軍兵馬也仍不免傷亡慘重,所過之處也留下一地的殘肢斷臂。而李孝忠咬牙驅馬深深陷入宋軍步陣當中,迎着周圍密集的敵軍人潮,當手中鐵槍先是上下盤旋飛舞,直盪開幾柄劈斬過來的長斧,旋即化作一道寒芒直透過前方一員宋軍步將覆面兜鍪的直搠入他的眼眶,胯下雄俊戰馬依然長嘶仰蹄,蹬翻了正前面另一名重甲步卒踐踏而過,步人甲當胸處的甲葉也凹陷下去,登時將那軍卒踏得胸骨碎裂,而當即斃命!
而李孝忠剛策馬疾馳衝出去的那一剎那,幾柄長斧幾乎在同一時刻也都狠狠剁鑿向他須臾之前所處的位置。周圍仍是成片的斧光利芒齊頭劈斬揮落,激濺噴涌的血雨從半空中灑落下來,很快的也將李孝忠身上大片衣甲染成了血紅色!
李孝忠咬牙切齒,已是恚怒欲狂,他深知身上濺染的鮮血大多盡是自己麾下的義軍兒郎被長斧劈裂開軀體所濺射出來的。然而楊沂中所統領的騎弩精銳與配置長斧的重甲步兵非但是有備而來,也正剋制住他麾下以輕騎爲主的義師騎軍。
本來得蒙蕭唐哥哥委以重任,總掌河東路各處兵家要隘防事,李孝忠之前奇襲奪還陝州,除了靖難軍舊部人馬,亦有周遭州府縣鎮大批的民間義勇爭相投靠而迅速壯大規模,靖難軍的兵員編制,如今甚至與其它一些義師馬步軍兩三支軍旅兵力的總合相抵,可是如今除了把守壺關乃至周圍要害關隘的諸部義軍,追隨李孝忠以輕騎爲主取道借糧的馬軍,如今遮莫也早已是傷亡過半,且尚還不知留得幾成人馬能夠突圍殺將出去!
萬幸的是這些攔在要隘處截殺而身披步人甲重鎧,手綽長斧的宋軍重裝步卒兵力不算衆多,所能排布開的步陣雖然密集緊湊,可是前後列開的縱深距離亦是有限。李孝忠耽着萬般兇險突殺了陣,他強打精神,因急促劇烈的震盪而早感到痠麻乏力的雙臂又掄舞起來,手中大槍也勢如風雷的橫掃出去,而重重的擊打在正面一員宋軍步將的胸膛處將其砸翻擊打,連帶着身後五六名步卒相撞倒地之際,李孝忠猛的急催坐騎,胯下戰馬縱身一個飛躍,堪堪的已然從敵軍佈陣當中直撞了出去。
我雖然殺出陣來,可恨卻不知還要有多少弟兄要陷於此處!
李孝忠忿然念時,忽的卻感到眼前一黑,當他驚覺擡頭望時,就見楊沂中早有所察的已然暴衝而至。鐵蹄翻騰、烈馬長嘶,騎乘在高頭大馬上似乎要比李孝忠高出半個頭的楊沂中俯視披靡,陰沉的眸子依然甚是冷漠,眉宇間也直透着股寒入骨髓的陰鷙與沉靜,他手上動作卻是毫不含糊,雙臂猛掄劈斬,沉重的斧頭上那鋒利的斧刃霎時間劈裂了空氣發出呼嘯勁響,而直朝着李孝忠當頭砸來!
既然終究要當面狠厲廝殺,李孝忠也厲吼一聲,手中長槍疾探而出,直攻向楊沂中劈斬而至的大斧,兩般軍械霎時撞擊一起,火星四濺,激烈的金鐵交鳴聲驟然間也響徹長空。李孝忠手中長槍竟生生的被砸開,他連忙俯身閃避,旋斬劈落的大斧卻直擦過頭戴的渾鐵兜鍪,當即也被卷落墜地,而李孝忠也頓感震耳欲聾的巨響在腦中嗡嗡迴盪着,眼前已不禁金星亂冒!
耳邊隱約似有聽見激烈的馬蹄聲傳來,楊沂中便如跗骨之蛆也似的又策馬殺至,勢必要死死糾纏住李孝忠,沉重的大斧再度撕裂開空氣,毫不留情的劈斬狂攻。李孝忠幾乎要咬碎了滿口的鐵齒鋼牙,仍是拼盡全力招架抵擋。然而先前到底已是殺得雙臂痠麻、渾身乏力,一番激烈的廝拼之下也不免被楊沂中猶如狂風瀑雨的攻勢給壓制住。
雖然並非是以自己的最佳狀態對陣好整以暇的楊沂中,可是死戰激鬥一番下來,本來也曾與蕭唐麾下些武藝奢遮的馬步軍豪強切磋較量的李孝忠也立刻意識到:就算自己氣力充沛而未曾經歷劇烈的消耗,恐怕也難說能夠勝得過這個張俊帳下的第一悍將,甚至義軍諸部其他論武勇出類拔萃的虎將英傑,也都未必會有十足的把握篤定能勝過這楊沂中!
而死死糾纏住李孝忠不放的楊沂中雖然已佔據得上風,可是他臉上神情仍絲毫不見半點喜怒之色,凜然冷漠的貌相不由的有些滲人,楊沂中也絲毫不叱喝怒罵,仍是默不作聲的揮動着手中大斧舉重若輕,每一招下去卻似又夾雜着風雷之勢的猛烈進攻。金鐵劇烈磕碰的蕩擊聲從來就沒有停息過,左支右絀的李孝忠也已注意到身後諸隊宋軍重甲步卒也合圍包攏過來,眼見正要與楊沂中一併再將自己死死的給包圍住。本來銜尾緊追不放的那諸隊宋軍弩騎精銳也早已襲殺而至,與那些兀自齊頭揮斬長斧的重裝步卒夾攻絞殺,目所能及處的己方靖難軍騎兵健兒,幾乎也都已陷於敵軍陣中慘烈戰死......
李孝忠雙目直似要噴出火來,可他也已感覺到自己恐怕也很難再當下幾記楊沂中勢大力沉的重擊,他心中也不禁憾然悲憤的暗付道:遮莫也是我忒過託大了,沒料到宋軍諸部當中,還有楊沂中這廝統領的兵馬恁般強悍!雖說戰事臨陣應變,也少不得須耽着兇險已求勝機,可是俺李孝忠身負重任,又怎能死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