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吶喊的禁軍的面龐愈發清晰,而山谷兩側仍然有無數黑點倏然墜落,朝着急於從此處突圍而出的禁軍上方劈頭蓋臉的砸將下來。森然的殺機在山谷口處立時瀰漫開來,嚴陣以待的強寇軍陣也早已露出鋒利的獠牙,靜候敵軍殺至面前。
而山谷後方,還有大批與前陣官軍騎兵脫離開來的步軍陷入慌亂,兩旁山坡密林中如等候到獵物送上門來的狼羣那般設好埋伏的史進、唐斌、解珍、解寶、陳達、楊春、歐鵬、馬麟等一衆頭領率部呼嘯而出,急促的鐵蹄叩擊着地面激濺起滾滾煙塵,也從四面八方朝着的官軍方向席捲而至......
而在山谷口處突圍的官軍與擺開陣勢攔截的強寇兵馬終於狠狠撞在一起,鄧宗弼、辛從忠率部突圍也非全無代價,雖然麾下的騎衆已經傷亡過半,可是其餘騎兵以困獸猶鬥的衝勢依然狠狠扎進強寇兵馬的陣中,而展開了慘烈的搏殺。
剎那間但見四處殺氣瀰漫,愁雲慘淡,驅騎疾衝的辛從忠使出渾身的本領,將手中那杆丈八蛇矛使得龍飛虯舞,只顧奔襲攻取突陣。待身上衣甲也已被鮮血濺得星星點點時,辛從忠猛的又覷見前面正有一員強寇頭領率部也拍馬攔將過來,但見那強寇頭領手中綽着長槍,儀表威武出衆也似天人一般,辛從忠絲毫不敢大意,也立刻挺起手中長矛直搠了過去,力圖儘快將那強寇頭領刺於馬下,纔好儘快殺出條血路脫離險地。
只不過被江湖中人贊作槍棒本事天下無雙無對的玉麒麟盧俊義,又豈是好相與的對頭!?
“殺!”
陡然間辛從忠又狂吼一聲,手中長矛直朝着向前猛刺過去,寒光閃現,矛尖便已如閃電般探至盧俊義的胸前,雖然辛從忠的手段勢如驚雷,可是盧俊義卻是好整以暇,揮舞起手中長槍一蕩一搠,乾淨利落的兩招下來反倒將辛從忠逼迫得收勢格擋,剛一交上手,辛從忠便驚覺眼前那個強寇頭領槍技精絕,實乃生平罕逢的勁敵!
雖說盧俊義將手中長槍使得神出鬼沒,武藝同樣高強的辛從忠在一時間兀自擋禦得定,怎奈現在是率部突圍,騎兵胯下戰馬的奔勢一旦受阻而陷於敵陣之中,難以抵擋從四面八方圍攻過來的敵軍已是凶多吉少。本來要與盧俊義鏖鬥還差幾分火候的辛從忠情知拖耗不得,眼見周圍許多官軍騎兵也在強寇步陣的攔截圍攻下紛紛落馬,更是心中焦慮之際,不得已辛從忠忽的把手中長矛一晃,勒馬往斜側衝去,又接連出手搠翻五六個擋在面前的強寇步卒,似是要甩開那個自己爭勝不得的強寇頭領而另殺出血路去。
盧俊義見狀大喝一聲,也立刻驟馬前去追趕,手中長槍也如毒蛇出槍疾刺而出,幾個方奔襲至此處的官軍騎兵還沒來得起舉起手中兵刃格擋,便已經被刺中身上要害,在血光飛濺中從疾馳的上馬上頹然追過下去!周圍本來就是己方兵馬佔據人數優勢,催馬上前的盧俊義也知與自己鏖戰的那員官將不可能立刻殺出佈陣,周圍兩軍兵卒激戰不休,雖然官軍騎兵有一部分突入佈陣,卻被己方步陣軍健死死纏住,難以脫身!
而辛從忠卻是等身後那強寇頭領追他到近身處時另有殺招要使,他右手綽矛,左手卻探到身側豹皮囊內取出一枝標槍捏在手裡,在略側首拿眼角餘光乜見那強寇頭領輪舞長槍,眼見要追將上來時,倏忽間辛從忠握矛的右手又勾住繮繩狠狠一勒,胯下戰馬長嘶一聲立刻人立而起,正當馬兒前蹄凌空一陣踢騰的同時,辛從忠扭款狼腰,甩手猛的一摜,手中標槍便朝着盧俊義狠狠貫射過去!
只是這一記殺招,卻仍被盧俊義輕描淡寫的揮槍盪開,當辛從忠漸漸感到到身後那個強寇頭領的恐怖實力的同時,他在這一刻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注意力全在那個死敵身上,身陷敵陣之中,又怎能容得片刻分神?
從旁探來的一支長槍狠狠搠在辛從忠的腰肋上,正當他渾身一震之際,盧俊義已然拍馬趕上,在坐下兩匹戰馬錯身而過的當口,盧俊義又輕喝一聲,手中點鋼長槍又是一擺一刺,以精妙絕倫的回馬槍往後倒刺搠出!辛從忠手中長矛被盪開之際,咽喉旋即被長槍搠個正着,登時教他雙目眼珠猛凸,隨即又翻身墜下了馬去!
而在慘烈搏殺的戰陣之中,不遠處鄧宗弼尚不知時常與自己一同出戰的辛從忠被槍法如神的盧俊義一槍搠死,此時他嗔目切齒,手中雌雄雙劍寒芒霍霍,只顧往從斜側攔截殺出的那個強寇頭領攻去。
而那個強寇頭領,則正是先前曾充軍發配至滄州,與鄧宗弼彼此也曾打過罩面的朱仝。
鄧宗弼一邊向朱仝猛攻,口中一邊還破口大罵道:“朱仝,你這個賊配軍恁的歹毒!前番險些害死滄州知府家小衙內,如今看來果然是個與草寇沆瀣一氣的賤種賊種!合當被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本來朱仝人情達練,爲人處世又是一團和氣,雖是充軍迭配,滄州府裡大小官吏也都喜他爲人,朱仝也不明白唯獨鄧宗弼爲何對他抱有莫大的成見。而鄧宗弼本來就仇視綠林中人,又知曉朱仝顧念那勞什子義氣私縱命案在身的人犯,似乎又與京東路濟州水泊梁山上幾個賊頭以往關係匪淺,如今又投奔至青州兩山大寨入夥,鄧宗弼本來就因朱仝這個賊配軍竟然從自己眼皮底下逃了而甚是忿恨,如今再撞見當然也是分外眼紅。
而鄧宗弼在突襲亂戰之中甫一撞見朱仝,便立刻朝他攻殺過來的另一個理由,則是他也知道朱仝說是武藝了得,可是也不過是濟州鄆城縣衙區區一個馬軍都頭出身,想來也是全仗與綠林匪寇勾結才混出些名聲,一個衙門捕役小吏,又如何與他這個廝殺征戰慣了的禁軍官將比肩?要在敵軍中平趟出一條血路來當然要尋賊衆裡面的軟柿子捏,而直接奔着他猛攻了上去!
當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可是如今朱仝已投奔蕭唐入夥聚義,再瞧鄧宗弼咄咄相逼,他又怎會在按捺住心頭火氣!?
丰姿長髯迎風擺動,朱仝瞪目忿怒,拍馬迎上,但見馬蹄翻騰、塵土飛濺,須臾間兩馬似要撞在一處,鄧宗弼狠狠劈下的利劍未及觸到朱仝身子,手中的長槍卻已如閃電般探出,馬戰交鋒時一寸長一寸強,冰寒鋒利的槍尖眼見卻要洞穿鄧宗弼的胸膛!
“嗯!?”鄧宗弼面上神情一變,連忙收招格擋,朱仝卻是接連強攻上來,一片槍影綽綽間,朱仝口中還大聲喝罵道:“鄧宗弼,我與你這廝本來無怨無仇,偏生逼人忒甚!如今我掙扎苦熬,復爲良民已是無望,有幸與一衆兄弟共聚大義,你還當真以爲我怕你這廝不成!”
朱仝口中邊罵,更是抖索精神,越攻越猛。而鄧宗弼啐罵了一聲,舞劍惡狠狠再迎將上去鬥成一團,此時他也不敢對朱仝存任何輕視之意,而是暗付道:沒料到這朱仝區區一個衙門都頭出身的賊配軍,當真有一身奢遮的武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