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志越來越恍惚,我一邊調運靈力努力壓制着,一邊握了握手裡的刀柄。看着小粉還懸在半空中的右手,我知道,不能去握。
“跟我走吧。”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從他嘴裡吐出。
鼻子一酸,我很想再多留他一會兒。
我抓住他的胳膊,手緩緩滑向他的小臂,手腕……他勾起一邊嘴角,在那一瞬間,一個“即將得逞”的神情,從他的眼裡不動聲色的流露出來。
我看着他,淡淡說道,“他,你模仿不來。”
眼前的小粉表情微怔,我舉起匕首,一把將他拉了過來,他一個踉蹌,心臟直直的撞在了我的匕首上,耳邊一聲悶哼。
植物人倒地後,我看到了一張三十來歲陌生男人的臉。
我走到它旁邊蹲下,厭惡的看了它一眼,匕首一揮,割下了它的頭。
“小心身後!”白三突然叫了一聲。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脖後衣領一下被人提起,我想都沒想,回身一刀刺了過去,那個人倒在我的肩頭,雖然沒有看到他的臉,但是那股熟悉的味道還是讓我不由心裡一緊。
這些植物人不僅可以模仿出一個人的容貌和聲音,連那個人身上的味道都可以營造出來。
片刻後,他緩緩擡起頭,我又將匕首用力插進去一些,不料他卻在我耳邊輕聲說着,“會有一天,我需要你護我周全。”
我瞬間晃神,他趁機一把抓住我的手,白三立時靈態跳出,在我脫身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一張陌生扭曲的臉。
那是一個老婦人,頭髮花白,眼睛渾濁。因爲雙腳還在土中,它只能身體不斷前傾,幾乎要與地面平行。它張牙舞爪的對着我揮着雙臂,胸口處還插着匕首,獻血不停的流出。
它的臉不斷的切換着小粉和自己的面目,因此,時而淡漠時而猙獰。我的心境也隨之受到影響。
白三像目睹了它的“變臉”一樣,用略帶挑事的口氣說了句,“它這麼醜化上仙,這事兒過的去?”
“當然過不去!”我向前一撲,一口咬住它的脖頸。
意外發現植物人的血不是腥甜的,而是苦澀的。隨着它拼命的慘叫掙扎,我也瘋狂的甩頭撕咬,動靜大到驚動了水墨他們。
我猛地發力頭一仰,扯掉了它的腦袋,同時將金甲掏進了它的心窩。
水墨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小白,你跟它叫什麼勁啊,一刀切啊!”
我退去靈態,抹了把嘴,說道,“私仇。”我撿起地上的匕首,一刀砍了它的腳踝。
接下來我還遇到了“白爺”,順便還跟他寒喧了幾句。在他擡起手要拍我的腦袋時,被我砍掉了雙手。我笑着看着他,這種感覺形容不出來。
這個植物人還挺入戲,它帶着白爺的臉,霎時一臉怒容,對我吼道,“臭小子!你怎麼不敢這麼對小粉?”
我猛的將匕首插進他的嘴裡,“噓……”我拉近他,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小粉,不是你能叫的。”
我拔出匕首砍了它的頭,又俯身快速的切斷了它的“根”。我發現,只要控制好心神,這場遠狩還是很有意思的。
水墨和卓憬配合了起來,卓憬已經喚出了靈態,他先將植物人撲倒,將其腳踝露出,在水墨快速砍下去的同時,卓憬一掌拍在它的心臟處。
只是沒一會兒,這兩個人的節奏就亂了,卓憬抱怨道,“水墨你慢點!現在是團戰,你要配合我的速度來,我們一個一個解決!”
水墨一邊砍腳踝一邊道,“有說話的時間不如多拍幾個肉餅出來,早解決完早撤離!難不成你是覺得這味兒聞着挺香啊?”水墨指了一個方向,“哎那邊跑了一個,熊孩子快去追!”
每一個植物人倒下後,周圍瀰漫的香味都會更濃郁一些。水墨切的倒是痛快,難爲了卓憬手忙腳亂的善後。
肖愁在更遠一點的地方孤軍奮戰着,我看了去,他的路子是先取頭顱再斷雙腿。以肖愁的速度,估計那些植物人還沒來得及讓肖愁看清自己的臉,就已經被斬首了。
放眼望去,植物人已經滅去大半。有過之前的幾次經歷,接下來無論是削腿,刺心,還是砍頭,似乎都沒有那麼艱難了。
這些植物人長在土裡時行動受限,但被砍掉腳踝後,移動速度卻是出奇的快。有些會選擇站立後用殘肢逃跑,有些則是快速爬行,不管用什麼方式,它們的速度都不亞於正常人類的奔跑速度。
水墨見到逃跑的,就只管張嘴指揮,我的一半體力,都是在追逐它們的過程中消耗的。
在解決掉不知道第幾個“小粉”和若干個“白爺”之後,我疲憊的拄着膝蓋。想着剛纔有一個“小粉”的模仿能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強,特別是他眉頭微蹙,低聲說的那句“胡鬧”。
我苦笑搖搖頭,起身看到一個剛被水墨砍斷腳踝的植物人在倒地後,雙手對地面用力一撐,下半身像帶着滑輪一樣,以坐立的姿勢快速的向後滑行,它退去的方向正是肖愁所在的位置。
難道它想襲擊落單的肖愁?
果然,它退到肖愁身邊時,毫不猶豫的拉住了肖愁的手,借力麻利的起身。肖愁回身看到它的臉後,動作一頓,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它。
心道,壞了!
眨眼間,那個植物人對着肖愁張開嘴巴,那近乎於半張臉大的嘴,肖愁看到後依舊沒有半點反應。
我大叫一聲,連忙向他們跑去。
離肖愁最近的卓憬先我一步,他撲倒植物人後,對着它的心臟猛地一掌拍了下去。
我剛鬆了一口氣,肖愁頓時暴怒,他閃身到卓憬身邊,一把掐在卓憬的脖子上,直接把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小白!小白!”水墨急道,“你家孩子還沒緩過來!快去刷臉!”
我立馬跑過去拉住肖愁,用力的搖晃他,“肖愁!快放開!看我!”
肖愁回望我一眼,在我看到他那一雙殺人的眼神後,不免一怵。
肖愁看到我後一愣,轉頭又看了看卓憬,連忙鬆開手。我把肖愁拉到一邊,擔心的看着他,肖愁用更擔心更慌張的眼神看着我。
看他的樣子,不用猜也知道,剛纔他一定是以爲我被卓憬拍死了……
我無奈笑了笑,摸摸他的頭,“沒事了肖愁,你哥我還活着!”
肖愁忽然抱住我,我一怔,發現他的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着,這小子着實被嚇得不輕。
我輕輕拍拍他,“沒事了沒事了……肖愁,剛纔的都是幻覺,都過去了,已經沒事了……”
卓憬退去靈態,坐在地上,沒好氣道,“你們是沒事了,我的脖子都差點給他捏斷了!我就多餘管他,應該讓他給那植物人咬一口!”
我對卓憬笑了笑。
“行了小啞巴,這麼大人了還抱着你哥不放,丟不丟人?”
肖愁聽聞後鬆開我,低着頭。
水墨解決掉最後幾個植物人,走過來拉起卓憬,“你懂什麼,這叫lucky抱!從今往後,我們每成一次行動,都要用這種方式來慶祝一下成員整齊。”他抱了下卓憬,轉身又給我一個熊抱。
水墨看了看卓憬,又看了看肖愁,卓憬立馬道,“免了免了!我跟他就算了!”
水墨道,“也行,反正每一個人都有就行了。”
卓憬問道,“白一,那種情況下,你幹嘛不直接把小啞巴收回去啊?”
“事發突然,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我走過去,笑道,“卓憬,你剛纔那一撲簡直太帥了,不愧是我們隊裡的主力。”
卓憬一聽就笑開了,“那是!小啞巴是顏值擔當,我是實力擔當!”
水墨掐着腰,“那我跟小白是什麼擔當?”
“白一的爆發力強,可以算是武力擔當了。你的話……”卓憬掃視着水墨,扔下一句“年齡擔當”後,轉身就跑了。
水墨罵了一句,撒腿就追。
奇香漸漸消退了,日頭已上三竿。屍橫遍野,白骨橫飛,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沒有一絲的血腥味,我看着這些死狀極慘,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人”,內心感覺不到任何悲涼。
如果它們一直保持着自給自足的生活方式,沒有貪婪和慾望,今天這個世界上,是不是依然存在植物園這個地方?
人心變異,原來是一件這麼可怕的事情。
這次遠狩我嚐盡了喜怒哀懼。
水墨起初說,這次會帶我去一個“好地方”,所謂地方好,大概就是那裡有你想見的人吧。不知道水墨在這裡見到了沒有。
我看了眼肖愁,他還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看着我,忍不住逗他,“要不要送你回朽靈符裡壓壓驚?”
肖愁很認真的搖搖頭。
我搭着他的肩膀,指了指他身後被卓憬拍死的那個“我”,“你哥我在你心裡就長那樣?”
肖愁回頭看了去,那個植物人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齙牙麻子臉,獐頭鼠目,鵠面鳩形,下巴一側的那顆黑痣上,還長着幾根毛……
我笑着看向肖愁,從我這個角度,忽然看到他好像輕提了一下嘴角,我正想伸頭仔細看去,肖愁轉過頭,眼裡沒了惶恐不安,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
我頓了頓,說道,“我們走吧。”
我跟肖愁沒一會兒就追上了水墨他們。
水墨目視前方,問道,“小白,見到了嗎?”
“見到了。你呢?”我跟水墨並排跑着。
水墨道,“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