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沒有這麼巧
謝敬才做酒的營生有不少年頭了。
前些日子,蘇杭那邊有人傳信來,說有個小酒壚靜悄悄地易了主。當時他就着人去查,這個酒壚的新主人用了化名,實在難尋其根。
如今看來,這酒壚的新主人就是昨晚這黑衣人了。
黑衣人說他手中有馬,目前仍在木速蠻,二月下旬才能到京,想要將那一批馬賣給兵部。要謝敬纔拿出誠意來,否則就要拿着賬簿去告發他中飽私囊。
謝敬纔有些慶幸。
原來是一路貨色。
“唔唔唔!”“唔唔唔!”
謝敬才道:“勸你不要動崔家的東西。否則就算你把東西交出去,砍了謝某的腦袋,你的馬,聖人也不會買。”
謝敬才冷笑一聲,不置可否,看看他手中的賬簿:“既然你要與我合作,我的誠意也有了,你是不是也該拿出誠意來?”
謝敬才這下真慌了,趴在馬上不住掙扎,家鄉話冒了出來:“你們要弄啥呢?!”
陸錚一個彈指將屋內燭火熄滅。
謝敬纔等的就是這句話:“聖人,臣、臣其實有一批馬。”
忽地覺得手中劍變輕了。有什麼東西叮叮噹噹落在地上。
他更慶幸這黑衣人尚不知曉這些黃酒和底耶散的關係,卻也不敢大意讓賬簿流出讓燕王發現。
只覺得髮髻一鬆,頭髮紛紛而落。謝敬才披頭散髮匍匐着:“聖人明鑑。”
臨竹將謝敬纔像捆麻袋一般,捆了扔在馬上。
陸錚將他押到窗邊,探出半個身子:“弓箭手還沒撤呢。”
這黑衣人根本不是爲了賣馬!
“你們,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我可是朝廷命官!”
將手中的賬簿捲成筒,放在眼前如同看千里眼一般,看向謝敬才:“我知道,崔家是你們的錢袋子,替你們做買賣而已。當官的誰又沒有一兩個呢?”
陸錚不由地暗暗心驚。
陸錚走進密室,轉過身,“嘎——”地一聲,將密室門關得死死的。
謝敬才搖搖頭:“此事聖意已決,我改變不了。你若不急,你這馬留着,我還是要買的。”
“既如此,我等幾年再來尋你。”
哦?
一身黑衣的陸錚沒想到這謝敬才竟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聖人明鑑,自從定縣大火,臣一直擔心出紕漏,便私自從木速蠻人手中買了一批馬,想着以防萬一。只是關外今年大雪,這批馬也要二月底才能到京郊軍營。”
宗順帝讓常侍將那木速蠻的馬牽來一看,膘肥體壯,與中原馬完全不同,果然是好馬。
“崔家的馬,二月前必須到營,否則,朕斬了你的首級祭旗!”
被扣在臨竹手中的小妾驚慌地喊着:“大人,大人,別放箭!妾身還在呢!快救救妾身啊!”
謝敬才忙對着屋檐上的弓箭手揮舞着手,喊道:“快撤!快撤下去!”
謝敬才便收了那黑衣人十金定錢,今早進宮前,家門口套了一匹木速蠻的馬,果然不錯。
說着他拍拍手,屋裡站滿了亮劍的護衛,屋檐上站滿了弓箭手,弦已拉滿,亮晃晃箭頭指向陸錚和臨竹:“若不是誠心談生意,你可能就走不了了。”
莫非猜錯了?陸錚暗暗皺眉,又道:“不如你把崔家踢了,把他家的生意全都交給我。”
謝敬才被拖進了竹林深處的竹屋。
“可是因爲崔家的馬?”
姓虞。
謝敬才仍舊只是笑笑:“那你再等幾年。崔家倒了,就輪到你了。”
想起那夜在宣溝巷偷聽的內容,他大約明白了這其中的牽連。
陸錚尋了一塊石頭堵住謝敬才的嘴。
謝敬才醒悟過來。在追查酒壚新主人時,順道查了一下酒壚原有的東家。
若真要告發,早去了,何必半夜到家中威脅他?不過是想掙錢罷了。
“公子,您審,奴去外面守着。”
藉着影子一看,自己的劍怎麼斷了?
邯枝嘛,早打晚打,不都一樣嗎?
宗順帝大怒:“軍機不可誤!難道還等你的馬慢慢馴好再打邯枝不成?!二月必須交馬,否則朕摘了你的腦袋!”
謝敬纔像一條蛆蟲,前躬後翹,還是掙脫不下馬。
臨竹拖着小妾往陸錚靠攏,低聲道:“你先走。”
陸錚想着要走。 身後的謝敬纔開了口:“我這裡不能由着閣下隨意進出。閣下若真心談生意,不妨露出真面目來。”
話音剛落,臨竹一轉身,將小妾推向窗邊,弓箭手在屋檐上見是小妾,沒敢放箭。
“保護大人!”護衛們大喝,摸黑在屋內舞着劍。
待四周戒備一撤,臨竹率先翻出窗,陸錚仍沒有鬆手,提着謝敬才,飛身出了謝府。
蘇杭一帶姓虞的很常見。他並未在意。然而此時此刻,他開始懷疑了。
故而,他在御前纔會如是說:“聖人,臣不敢貽誤軍機,只是馬非兵器,勞累過度得不償失。”
夜半無人街,馬蹄聲提提踏踏,慢慢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最後到了一處竹林。
臨竹拉開竹屋地板上的密室門,將他扔了進去。
臨竹和陸錚沒有說話。
黑暗中謝敬才被扣住了咽喉:“別動!都別動!”
“花名冊和賬本留下!”謝敬才殺意頓起,弓箭的弦繃得死死的。
謝敬才移花接木,想要順便將自己私買馬匹的罪一併抵消了,他跪在地上,繼續說道:“臣已牽了一匹樣馬來,就在御花園中,聖人一看便知!”
這話意思太深了。莫非過幾年崔家就要被處置了?
“哦?”宗順帝諷刺地冷笑,“是銀臺司查出來的你私買的那一批馬?”
“謝大人,可有好消息?”黑衣人抄着手靠在窗戶上,這次他還帶了一個幫手,將他最喜歡的小妾扣在手中。
猛地,宗順帝從桌案後的劍架上抽出長劍,一劍削向謝敬才的頭頂。
謝敬才連聲應下,告了罪捂着頭髮出宮。半夜那黑衣人又來了。
崔家的馬謝敬纔想棄了不用,轉用他的馬,這中間必有貓膩。這馬再好,崔家的馬就在京郊,用不用得了,不是他謝敬才說了算。
“唔唔唔唔唔!”你要談什麼?
忽地,地牢裡亮起一粒豆大的燈火。謝敬才眯眯眼,只覺得那燈火如同鬼火一般,漂浮在黑暗之中,忽遠忽近,忽高忽低。
“可憐的美人,你家謝大人不要你了。不妨跟我們走吧。”陸錚給臨竹使了個眼色,又笑着晃晃手中的賬簿:“謝大人,買賣不在情誼還在。何必如此動怒。”
然而,對於剛纔這番話,宗順帝一個字都不信。
“謝大人。”一身黑衣,蒙着面的陸錚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牢中緩緩說着,“我們好好來談一下生意。”
現在想來,帶着太學院衆學子一舉抓住包宗山的那個人,也姓虞。
天底下沒有這麼巧的事。
眼前這個人,就是爲了底耶散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