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提使用,就連私藏都是一種罪過。這些人,竟然敢公然使用,看來是存了將自己幾人全部殺死在當場的心思。
兩人趴在地板上,躲過了幾記勁弩。
權墨冼緊緊地盯着前方,腦中卻浮現出一張張家人的面龐。
含辛茹苦將他養大的母親、爲了護住他變得潑辣的大姐、替他啓蒙教導他學問做人的林夫子、因他而吃盡苦頭的林晨霏,還有粉嫩可愛的嘟嘟。
如果,自己逃不過今晚這一劫,他們會怎麼樣?在京裡,還有誰能保護他們?
但是在此刻,權墨冼並不後悔。他不後悔自己做出的這個選擇,不後悔來查這個可能會令自己送命的這個案子。
爲天地立心,爲生民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
這四句話,不只是說說而已。
權墨冼的目光越發堅毅,持刀的手也越發穩定。不知爲何,在他腦中最後浮現的,是方錦書一對沉靜的眼眸,那對好像看透了一切世情的目光。
外面的刀劍碰撞之聲越發尖利,久攻不下讓領頭的黑衣人焦躁起來,索性收了弩箭持刀上前加入戰團。
這個老傢伙!先把他劈成八瓣,看他還怎麼擋自己的路。
他的加入,頓時讓劉管家壓力陡增。瞬息之間往來了幾十招,劉管家身上處處掛彩。雖然這些他都有意避開了要害處,大大小小的加起來,也傷得不輕,鮮血淋漓看着委實可怖。
劉管家咬咬牙,身形暴起飛撲到領頭的黑衣人馬上,和他近身纏鬥起來。
“公子快走!”他拖住了領頭的黑衣人,這是權墨冼最好的逃生時機。
聽見劉管家的呼喝聲,權墨冼不再猶豫,衝出車廂便看見外面戰作一團。見他出來,另兩名黑衣人目光一閃,手中的刀劍換了個方向,就要朝他刺去。
“馬!”劉管家再次大喝。
權墨冼一眼就看見馬車前原本套着的馬,已經解開了繮繩,他沉聲道:“木川,跟着我。”
君子六藝,其中就有御術。他身形靈敏,並非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伏低了身子,從車轅上跳到了馬上,順手還將木川拉上了馬。
不待坐穩,他一夾馬肚子,往前狂奔而去。
馬是通靈的動物,這匹不算良駒,卻也知道這裡刀光劍影危險的很。歇了這片刻腳力,這下有了主人驅策,當下撒開蹄子一陣狂奔。
看着權墨冼逃掉,劉管家嘿嘿一笑,手中軟劍揮出一片劍影,阻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給我追!”領頭的黑衣人被他死死纏住,只得命令剩餘的兩名手下追擊,將手弩扔給了其中一人。
劉管家目光發冷,攻勢更急。他要快速解決掉此人,才能去幫權墨冼脫困。
“坐穩了!”權墨冼策馬疾馳,吩咐在他身後的木川。就算在這個時候,他也沒有要丟下木川的打算。
對方,顯然沒有存着要留活口的心思,他不能讓木川白白留下來送命。這麼個小廝,對方要他的命只不過是順手一劍而已。
心頭憋着一口氣,權墨冼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勉強分辨着眼前的道路,悶頭前行。
疾風驟雨拍打着他的面頰,月黑風高殺人夜,黑衣人緊追不捨。
馱着兩個人的馬匹,就算快了一步,距離也在不斷拉近。眼看離得近了,後面持弩的黑衣人不再打馬,雙手平端着手弩,“嗖”地一聲射出一記弩箭。
權墨冼不會武功,但弩箭的破空之聲尖利刺耳。他將繮繩帶着往左邊避了一避,一枚弩箭從他耳邊呼嘯而過,帶出一串血珠。
“公子!你受傷了!”木川大叫。
權墨冼只微微皺眉,道:“不礙事。”只是一點小傷,他受得住。讓他擔心的是,身後弩箭的威脅。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遲早會被追上。默默計算着這裡和驛站之間的距離,他將附近的地形回憶了一遍,撥馬離開了大路。
又策馬奔了盞茶功夫,進入一片樹林之中。正是春日,林子裡草木繁盛藤條低垂。
權墨冼翻身從馬上下來,接過木川,低聲道:“快走!”接着,他拍了一記馬屁股,讓它往另外一個方向而去。
因下雨,天上沒了星光月亮,這一夜原本就很黑,進了樹林裡更是難辨周遭環境。不過,他們看不清楚,對後面的人來說也都一樣。
兩人在林子裡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奔着,身後的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那是追兵在緊追不捨。
權墨冼掰下幾根枝條握在手裡,到了一顆大樹之下,他探到裡面有個樹洞:“你就在這裡藏好。”
這裡地形複雜,木川被找到的可能性很低。對方要的是他的性命,緊急之下也不會刻意去尋找一個小廝。
“公子你呢?”
“我去前面。”權墨冼沉聲道:“我要是死了,你就帶着人去找鞏文覺,讓他替我找出兇手。”今夜追殺他的人,一定是僞印案的幕後主使所爲。只要案情真相大白,他也就不會白死。
“公子!”
聽他交代遺言,木川心頭着急:“我去引開他們,公子你躲好了。”
“不!”權墨冼將之前收好的那支弩箭交給他,道:“你引不開,記住我交代的事情。少奶奶那裡,你給我帶個話,就說我這輩子對不起她。”
說罷,他毅然轉身就走。
他就算死在這裡又如何,查到的人證物證已經安全送走,僞印案只差最後一步,就水落石出。他相信鞏文覺的能力,那最後一步就拜託他了。
樹林中的夜色濃郁,難辨方向。
權墨冼只能憑藉他的直覺前行,儘量放輕了腳步,減少動靜。好在這樣的林子對他來說,不算特別陌生。一路摸索着,他找到了一個人們設下來捕獸的陷阱。
他試探着,用樹枝觸發了捕獸夾子。揭開蓋在陷阱上的茅草,他跳到了陷阱裡,再將頭頂處用草蓋上。
這樣距離官道不遠的林子裡,並不會有什麼猛獸出沒。這個陷阱不大,挖得也不深,只是用來捕一些野兔獾子之類的小動物。
權墨冼身形修長,蜷縮在裡面還有些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