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尊抱着墨聆嫣衝出黑暗之淵那一刻,不僅毀了黑暗之淵,更震動了整個魔界以及人類,地動山搖、狂風爆起,一時間甚至有了世界毀滅的感覺。
但這對紅尊來說,卻如衝出水面一樣簡單。
停在空中那一刻,他俯瞰整個魔界,感受着不同情緒的魔力,有人驚恐、有人欣喜、有人擔憂,但是這些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他在乎的、在意的、重要的,只有懷裡這一人。
在紅尊確定墨聆嫣身在黑暗之淵時,紅尊就已經確定了,什麼魔王的責任,故人的遺願,根本無法與墨聆嫣相提並論,他想要保護的是摸得到感受得到的人,而不是那些會令自己感覺到沉重的東西。
過去他曾說過可以爲墨聆嫣捨棄一切,但如果真要那樣做,他還是會猶豫,畢竟在其位謀其職的責任感在他心裡根深蒂固,不過在飽嘗一次失去後,紅尊的根深蒂固悄然消失,從此他只會爲一人存在、一人活。
抱着墨聆嫣,紅尊輕輕落在深雪面前,那時深雪早已經感覺到了紅尊的變化,不僅僅是心境的變化,還有力量的變化,過去紅尊確實魔力渾厚龐大,但卻不會有這種令她發憷打顫的感覺,總覺得那是另一次元的力量,會令她本能的畏懼。
那時深雪真的很想問,在黑暗之淵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她始終沒能問出口,就像夢羅說的,紅尊爲魔界和責任壓抑自己太久了,是時候讓他放鬆去任性了。
“聆嫣怎麼樣?”深雪看看墨聆嫣,擡眼看向紅尊問。
“被黑暗之淵的瘴氣侵蝕,臟器開始衰竭,需要馬上治療。”紅尊垂下眼瞼,注視着懷中臉色越來越蒼白的人說。
“那我來吧。”深雪伸手就準備爲墨聆嫣治療,但卻沒能碰到墨聆嫣。
“不行。”紅尊抓住深雪的手腕阻止她。“黑暗之淵的瘴氣惡魔無法承受,你會死的。”
“但是聆嫣……”
“放心,這瘴氣對人類的侵蝕十分緩慢。”再加上有他的保護,墨聆嫣並沒有生命危險,只不過維持人類身體正常機能的臟器繼續衰竭下去的話,沒有危險也會變得非常危險。“聆嫣是人類,人類受傷就該用人類的方式治療,你告訴夢羅一聲,我帶聆嫣先回一趟人界,其他事等聆嫣的情況穩定了再說。”
“我知道了……你還會回來嗎?”不知道爲什麼,深雪突然有種紅尊會遠離魔界的感覺。
“放心,我還是魔王,該做的事還是會做的。”紅尊扯動嘴角微微一笑,他知道深雪想說什麼,更知道深雪已經猜到他今後的決定。
“夢華……已經被零式追捕到了,你準備如何處置她?”深雪與夢華有些交情,發生這種事她既遺憾又覺得無能爲力。
“殺了。”紅尊冷着眼神,一字一頓的下着命令。
“處刑的事我會轉達給夢羅,你趕快帶着聆嫣回人界吧。”深雪深出一口氣,說實話,這樣的結局她有預料到,但真到親耳聽紅尊說出口時,還是會覺得震驚。
但這就是現實,不管人或惡魔,都改爲自己的行爲負責,夢華觸犯了魔界的法律,觸碰了紅尊的逆鱗與禁忌,在這件事開始之前,就已經註定夢華已無生還的可能性。
宗海市第一人民醫院,墨聆嫣被紅尊送到這裡的同一時間,院長就已經從樓上匆匆趕來,有條不紊且快速的爲墨聆嫣安排急救,院長清楚墨聆嫣的傷非同小可,必須有紅尊在一旁以人類未知的力量進行輔助纔可以,所以院長對幾名手術室的小護士進行封口,確保萬無一失。
急救室中,紅尊正在毫不留餘力的使用魔力,將殘留在墨聆嫣體內的瘴氣抵消,如果瘴氣一直存在,就算進行再多次的搶救治療也是徒勞。
墨聆嫣身上沒有外傷,只有臟器的衰竭,院長需要做的就是利用人類的藥物器械,儘可能的維持她的心肺功能,將瘴氣抵消乾淨,需要很長時間,紅尊擔心墨聆嫣的臟器會在這段時間無法堅持,所以才需要回到人界,需要人類的醫院治療。
將墨聆嫣帶回人界這件事,紅尊沒有告訴墨靈月他們,他不想讓他們跟着擔心,也不想讓他們打擾到自己和墨聆嫣。
深夜凌晨,墨聆嫣體內的瘴氣終於清除乾淨,之後她被送入普通病房,接下來只要等她醒過來就好。
“陛下,夫人怎麼樣?”零式身處於墨聆嫣的病房內,看着面容嚴肅的紅尊,他猶豫好久才決定開口詢問。
“已經沒事了,但是有一點很奇怪。”紅尊坐在病牀邊,柔和寵溺的目光停留在墨聆嫣的臉上始終未離開。
“怎麼說?”
“聆嫣在黑暗之淵時似乎一直被保護着,否則體內的瘴氣不會這麼簡單就被清除。”
“難道不是緋魂玉嗎?”零式問。
“在黑暗之淵中,緋魂玉無法自主行動。”紅尊搖搖頭。
“這樣說是有人在保護夫人?但那是黑暗之淵,任何生命都不可能存在,像陛下這樣擁有渾厚龐大魔力的惡魔也僅能堅持很短的時間……”
“這就是問題所在,聆嫣是人類之軀,卻能在黑暗之淵保持清醒那麼久。”
“可是根本沒有人能在黑暗之淵中來去自如……”
“有……”紅尊蹙眉,其實不是他不願說這件事,而是說出來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有人能在黑暗之淵中來去自如,不受任何影響。”
“怎麼會……這不可能啊。”零式有些不敢相信,但紅尊從不說空話這點他也很清楚。
“不知道、沒聽說過,這些並不表示不存在。”而某些人或事物,正因爲從未聽說過,纔會具有難以想象的能力和力量。
“陛下您知道是誰保護了夫人?”零式隱約有這種感覺。
“我並不想知道她是誰……”然而他能想到的人卻只有一個,令他無法不去承認。
他對那個人沒有記憶,也就不存在感情。
那個人的確對他有莫大的恩情在,但讓他對一個毫無記憶印象的人抱有感情,就算牽扯至深,也是不可能的事。
但要說沒感覺,同樣也是不可能的事。
“陛下……”很明顯紅尊不想再繼續說下去,零式縱使心裡有千萬個疑問,也必須停止詢問。
“零式,如果我放下王位,你會怎麼辦?”移動停止在墨聆嫣身上的視線,紅尊嚴肅凝重的眼神落在零式身上問道。
紅尊這樣問,是因爲他太瞭解零式了,死心眼到無藥可救的程度,一旦宣誓忠誠,就算紅尊將他千刀萬剮也不會吭一聲,更不要提背叛離開了。
如果紅尊真的放棄了魔王之位,那麼零式就沒必要再繼續護衛的職責,而且按照零式的性格,他很有可能會放棄現有的地位,依然固執的追隨在他身邊。
紅尊對很多人很多事都不在乎,零式則是他在乎的屈指可數的人物之一,他不想零式繼續被束縛,他想讓零式擁有自己的人生,讓零式只爲自身去做每一個決定,所以紅尊纔會問零式會怎麼辦。
“不管您身處什麼樣的位置,您都是我宣誓忠誠的人。”零式淡然堅定的給出回答,這一點從他被紅尊所救的那天起,就未曾改變,日後也不會改變。
紅尊沒再說什麼,也不會阻止反對零式的決定。
而零式,他待在紅尊身邊這麼多年,怎麼會察覺不到紅尊回來後的變化,他知道紅尊可能會放棄些什麼,卻沒想到是魔王之位,但是仔細想想又沒什麼可驚訝的,畢竟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紅尊都沒有執着於魔王之位。
這一刻零式知道,紅尊已經做了決定。
第二天。
墨聆嫣並沒有甦醒,紅尊說是因爲臟器曾衰竭到極致,現在需要恢復修養。
紅尊接到墨靈月他們的電話時,阻止了他們起來醫院的念頭,而是讓他們直接去家裡。
依照墨聆嫣現在的情況,已經沒必要繼續留在醫院,所以紅尊要帶她回家,回到那個只屬於他們兩人的家裡。
這邊紅尊剛把墨聆嫣放在牀上掖好被角,那邊墨靈月一行人已然抵達門口,焦急的按響門鈴。
打開門,墨靈月立刻拽着紅尊詢問墨聆嫣的情況,紅尊只說她沒事,並沒說太多。
臥室中,靜靜昏睡在軟牀的墨聆嫣臉色幾乎與潔白的被子無異,墨靈月看在眼裡心疼在心裡,她是想轉頭責備紅尊兩句,但一想到紅尊的心疼肯定比她更多,也就沒說什麼。
來探望墨聆嫣的不止墨靈月一家三口,還有夏璨和葉笙伊一家三口。
“臉色這麼蒼白,紅尊,真的沒事嗎?”墨靈月摸摸寶貝妹妹冰涼的笑臉,很是憂心的轉身確認。
“沒事,只是身體太虛弱。”紅尊微微搖頭回答。
“事情到底怎麼回事?爲什麼沒報警?”尹朔宸抱緊尹墨煬,看着一直蹙眉不展的紅尊詢問。
“惡魔牽扯其中,無法報警。”紅尊走到牀邊坐下,輕握着墨聆嫣軟軟無力的手淡淡的回答。
“查清楚是誰了嗎?”蘇鳳問。
“夢華。”紅尊回答着,溫柔的視線卻一刻不離墨聆嫣。
“居然是她……那她現在怎麼樣了?”
“死了。”兩個字說的毫無波瀾,但在別人聽來卻冰冷可怕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