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密閉的車中,再到密閉的包間之中,彷彿沈南禾註定就是被夾在江祁沅跟騰夜幕之間受罪的命。
穿着日式和服的女人跪在一邊,等待着三人點餐,三人手中各拿着一份菜單,但心裡面想什麼,就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最起碼,沈南禾的心思可不在吃飯上面。
江祁沅垂目看着菜單,薄脣開啓,出聲道,“你們想吃什麼,隨便點。”
騰夜幕同樣低頭看着菜單,聞言,他出聲道,“南禾,你想吃什麼?”
沈南禾道,“隨便。”
騰夜幕道,“隨便?有這道菜嗎?”
沈南禾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幾秒之後,她用日文對跪在一邊的女人說了一大長串,江祁沅跟騰夜幕都聽得懂她說什麼,無外乎就是各種壽司,生魚片,豆類品。
女人應聲,然後正要往外退去,騰夜幕卻側頭對她道,“清酒,三壺。”
女人點頭退出去,然後拉上了日式的拉門。
不足十平米的包間之中,騰夜幕跟沈南禾坐在一邊,江祁沅坐在他們對面。
屋中的氣氛尷尬到令沈南禾呼吸不暢的地步,她從來沒有想要尷尬到想要翻出包裡面的手機,刷一下微博的衝動。
但是現在,她有了,而且這種衝動還很明顯。
矮桌之上放着日式的花茶,江祁沅旁若無人一般,徑自品茶。
騰夜幕則側頭對沈南禾道,“你這幾天有時間嗎?”
沈南禾側頭對上騰夜幕的視線,脣瓣開啓,不答反問道,“幹嘛?”
騰夜幕道,“你之前還說帶我玩一玩香港呢,怎麼?這麼快就忘記了?”
沈南禾道,“我說讓你好好玩一玩香港,又沒說我帶你去玩,你可以找導遊啊,我哪有時間?”
騰夜幕微微皺眉,但卻不至於不悅,只是有些焦躁的道,“你有多忙啊?整個江氏就靠你撐着了嗎?”
沈南禾挑眉道,“你什麼意思啊?這話我就不樂意聽了啊。”
騰夜幕同樣的表情道,“那你愛聽什麼?”
沈南禾道,“雖然我剛剛從實習員工轉正,不過我一直有勤勤懇懇工作的好不好?我可不像你,成天遊手好閒的。”
騰夜幕聞言,鄭重其事的將一隻手肘支在桌子上,然後眼角微垂的看着沈南禾道,“哎,誰告訴你,我是遊手好閒的了?”
沈南禾道,“成天長在賭場裡面,除了吃喝玩樂還能幹嘛?”
騰夜幕幾乎是下意識的笑出聲來,脣瓣一張一合,他出聲道,“拜託,沈大小姐,別說你不知道我們家是幹什麼的?我們家就是開賭場的,你說我不成天長在賭場還能去哪兒?去別的地方纔是遊手好閒,吃喝玩樂好不好?”
其實早在沈南禾說騰夜幕遊手好閒的瞬間,她就已經後悔了,且不說騰夜幕會不會不高興,單說這次騰氏派騰夜幕過來跟江氏談合約,就能看出騰夜幕在騰氏的地位,就算他是騰氏的繼承人,如果騰夜幕沒有兩下子,怕是騰氏也不好意思讓一個紈絝子弟過來簽署這麼大的合約吧?
而且沈南禾的知覺很靈,她感覺得到,騰夜幕絕對不是一個啃老族,吃現成飯的人。
很短的時間內,沈南禾的腦中就想了很多的事情,聽到騰夜幕如此說,她便順勢下了一個臺階,出聲道,“那你這次過來香港,豈不是很耽誤你在澳門事業的發展?”
騰夜幕聞言,笑着回道,“這你放心就好了,騰氏在香港也不僅一家賭場,我有的是事情做。”
沈南禾道,“那你事情這麼多,我就不耽誤你了,怎麼好拉着你一起玩呢?”
騰夜幕見沈南禾拐來拐去,就是不想跟他一起出去玩,他瞥了她一眼,脣瓣開啓,出聲道,“哪兒來這麼多廢話?我去跟你外公說,讓你請假不就好了,羅裡吧嗦的。”
沈南禾聞言,瞪眼剛要回些什麼,只聽到對面一直沉默的江祁沅,低着頭,面無表情的道,“江氏對員工向來要求嚴格,南禾纔剛剛轉正,沒什麼必須要請假的事情,上頭憑什麼給她假?”
騰夜幕擡眼看向對面的江祁沅,他似笑非笑的道,“小舅這是拿我當不懂事的孩子嗎?騰氏好歹也是跟江氏不分伯仲的大企業,在騰氏,我也沒見有什麼條框,是能框住董事長家人的啊。”
江祁沅緩緩擡頭,跟騰夜幕視線相對,薄脣開啓,他出聲道,“你們家是娛樂行業起家,說句不好聽的,娛樂無外乎是討好別人,投其所好,只要賺錢,至於條框什麼的,可有可無,因人而異;但是江氏不同,古言有一句叫富不過三代,但江家到我們這一輩,可遠不止三代了,之所以我們能走的這麼長遠,正因爲江氏對每一個人,都是一視同仁的,不會因爲對方是董事長的誰,而有所照顧。”
騰夜幕聽江祁沅說完這一番話,他面不改色的道。“如果江氏員工聽到小舅這句話,一定會感動的多加幾天的班了,只可惜……怕是南禾這次非要請假不可了。”
江祁沅俊美如鑄的面孔上,帶着七分怒意跟三分的理智剋制,幾秒之後,他出聲道,“南禾要請長假,頂頭上司就是我,我不給她假,她哪兒也走不了。”
騰夜幕微笑着道,“小舅霸氣,知道的你是副總經理,不知道的,還以爲整個江氏都是你的呢、”
這句話,無論明暗,都是在赤.裸裸的嘲諷江祁沅,天知道江祁沅現在正敏感這樣的話題,所以聽騰夜幕這麼半真半假的一揶揄,他當下就沉下面孔,出聲道,“飯可以亂吃,但話不可以亂說,你出門在外,代表的並不是你自己,而是整個騰氏,還有你父母,我好歹也算是你長輩,我爸對你也算不錯,你這麼說,不覺得很不合適,也很沒有禮貌嗎?”
江祁沅從最一開始就佔領了道德的高地,所以騰夜幕只能是乾瞪眼的份兒。
沈南禾再次充當了爆炸之前的滅火器,她出聲道,“開一句玩笑嘛,就算不尊重,也不會當着你的面說吧?”
沈南禾話音落下,江祁沅復又看向她,面色冷漠中帶着不易察覺的心痛,他沉聲道,“你以爲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沒心沒肺的嗎?”
沈南禾眼睛微瞪,心想着她好心好意的出來打圓場,怎麼還掃到了颱風尾呢?
這時候,騰夜幕已經回過神來,他生壓下一口氣,然後淡淡道,“小舅,難道以前沒人跟你說過,其實你很難相處嗎?”
江祁沅略微垂下眼神,面色不改的回道,“覺得我很難相處的人,都是要看我臉色的人,我爸媽就沒覺得我難相處。”
看看這話說的,豈止是火藥味,那就是赤.裸裸的嘲諷跟挑釁。
沈南禾聽在耳中,幾乎要哭笑不得了,江祁沅跟騰夜幕,還真是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果然,江祁沅剛說完,騰夜幕就勾起脣角,出聲道,“我也沒到要看小舅臉色的地步啊,只是我每次跟南禾在一起,貌似小舅都會不合時宜的出現,不管怎麼說,你也算是長輩,我總不好趕你走是吧?所以說,在某中程度上,我是被迫看了別人的臉色呢。”
江祁沅跟騰夜幕勢如水火,貌似從最初的第一面開始,就註定了以後的你爭我奪,如今騰夜幕已經算是公然的拉下了臉,江祁沅這種人,自然不甘示弱,終於擡起頭,他看向騰夜幕,幾秒之後,他薄脣開啓,出聲道,“你最好要搞清楚,這裡是香港,南禾是我小侄女,我們纔是一直在一起的人,你過來玩,是客人,我招待你,是禮貌,換言之,不是你被迫要看我臉色,是你主動貼過來,非要看我的臉色,如果你不喜歡,大門在你後面,起身,後轉。”
騰夜幕脣角還維持着勾起的弧度,但是漂亮的眼睛中,已經是一片的冰冷,跟江祁沅互相對視,他好看的脣瓣一張一合,聲音發出,開口道,“既然小舅跟我這麼說,那我就懂了,如果私下裡我們不可能好好相處的話,那我就不得不擺正一下我們的位置。”
騰夜幕的話,讓沈南禾也不由得心中一緊,果然,頓了一下之後,騰夜幕臉上的邪佞笑容更加鮮明,他開口道,“於公,我這次來,是代表騰氏跟江氏談合同的,位置等同於騰氏在香港區的執行總裁,我記得,小舅現在只是副總吧?那我的職位比你還要高呢,再者這次的合約,是江氏主動提出,要看騰氏想不想籤,一定程度上而言,好像小舅應該對我好一點纔是吧?還有,於私,我跟南禾是外公親定的男女朋友關係,想必小舅不會不知道,照這樣發展,以後我跟南禾,勢必要結婚的,你覺得於公於私,你這樣的態度對我,真的很好嘛?”
沈南禾在一邊聽着,只覺得心底咯噔咯噔,如坐鍼氈,就更別說是江祁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