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寒意從雕花的窗戶封兒裡傳來,一夜昏沉,好似做了許多奇怪的夢。她的手摸着那熟悉軟綿的綢緞被子,緩緩的睜開眼睛,牀頂是繡了桃花的帷幔,和粉紅色的牀簾。
“今兒真冷,外面都下雪了。”芍藥搓着手,細嫩的臉上兩團被風吹紅的雲團。那硃紅色的雕花門打開,背後的青絲被風浮動,髮尾不安分的掃到了山藥的臉,惹得山藥有些不快的撫了撫臉頰:“你小聲點兒,瀲姝姐姐都要被你吵醒了。”
她把頭藏在被子裡面,聽着門外那二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還睡着呢,王爺說的果然沒錯。”芍藥嘟囔着。
“哼!王爺說我什麼了?”她忽然猛得掀開被子從牀上跳起來,對着侍女做了鬼臉:“趁我睡着了,要說我什麼壞話?”
山藥被她嚇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對她翻了個白眼:“瀲姝姐,你嚇死我了。”
芍藥在一邊附和:“就是,就是。”
“快別嘟着嘴了,幫我把衣服拿來,等會兒王爺要帶我進宮呢。”她坐在了牀沿,笑眯眯的眼睛彎成了月牙。
好不容易有點兒熱氣的房間又被人灌了風,袁幸推門進來,俊秀的眉毛皺在了一起:“芍藥,這屋裡怎麼這麼冷?”
芍藥連忙答道:“瀲姝姐姐不願意燒爐子,說那炭火燒得人難受。”
袁幸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伸手接過芍藥手上的衣服親自給她穿起來,一邊數落道:“讓你住到東廂,你卻偏要住在這裡。”
她吐了吐舌頭,抱住袁幸的腰撒嬌道:“我在東廂住了七年,要換個地方纔長得高。”
袁幸無奈,扶着她的肩假裝生氣道:“還不站好。”
其實哪有什麼住久了長不高,她是長大了,終於知道害羞了。伺候她的山藥和芍藥都不過十一歲,當她第一次來月事,嚇得手足無措的時候,那兩個丫頭只會比她哭的更厲害。再後來季嬤嬤來了,有個年紀大點兒的嬤嬤帶着,她也終於懂了點兒男女有別,授受不親,所以她從袁幸的房裡搬了出來,住來了這裡。而袁幸哪裡會不知道,否則又怎麼會如此痛快的答應她搬到這裡。
只是天公不作美,地暖還沒有建好,第一場雪就急匆匆的降臨了。
“王爺,我做了一個夢。”她看着正在幫她繫腰帶的袁幸,有些惆悵的說道:“我夢見我變成了一株半夏,還變成了天上的神仙,還愛上了一個神仙,可惜,可惜……”她嘆了口氣:“還好,這不過是夢罷了。”
“夢麼?”袁幸嘴角泛起了微笑,那笑容漸漸的扭曲成另一張臉,猙獰的握着她的腳踝,不停的將她往那如同魔境的水底中拉。
忽然間,那熟悉的人和一切都消失了,隨即而來的是胸口的悶痛,答答猛得睜開眼睛,周圍的一切那樣讓她恐懼,她抗拒着美夢的清醒,抗拒着她做了一場黃粱美夢。
“不……”她無聲的張了張嘴,像是承受不了夢境的崩塌而崩潰。
莊生夢蝶……
原來那帶着寒氣的風,那還未倌發的侍女,那熟悉親暱的袁幸,雕花的硃紅色木門,繡了桃花的帷幔,柔軟順滑的綢緞被,一切的一切,這纔是夢!
“現實太痛苦了是不是?你想逃避,答答,你的夢,是你的自欺欺人……”在耳邊響起的聲音冰冷刺骨,那女鬼正如同蛇一樣繞在她身後,長着長指甲的手攀上了她的脖頸,緊貼在她臉上的皮膚讓她忍不住牙齒打顫。
“瀲姝啊,何瀲姝……繼續沉睡吧,回到你的夢裡,回到你想要回去的地方……”魔咒一般的聲音讓她的意識再一次模糊。
可她的內心在抗拒!不!不要再去做那些美夢,醒來後的空虛和痛苦那樣強烈,她寧願不要去做那些美夢,因爲夢境總有一天會醒,美夢總有一天會破,會割進她細白的皮膚,讓她頭破血流。
“不……”清亮的淚珠不能融入這冰冷的湖水,變成兩顆晶瑩的珠子漂浮在水中,那哀慼的雙眸讓人心碎。
“別抗拒,瀲姝,瀲姝……”
緩緩的閉上眼睛,意識還在掙扎,卻還是漸漸遠去,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