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離開了之後,舒蕘和滕霞以及舒姍三個人愣怔在原地,一時之間還沒有辦法接受這個現實。
不過想想,偏癱和直接成爲植物人似乎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這兩者都沒有自理能力,不論是吃喝還是拉撒都要靠別人照顧。
原本滕霞和舒姍母女還想着,要是舒啓天能夠恢復的話,也就不枉費了她們這些對他的照顧。
但是,如今聽醫生這麼一說,滕霞瞬間就覺得自己的希望完全崩塌了,舒啓天成爲了植物人,和個死人還有什麼區別。
他又沒有辦法給她們錢花,相反的,她們兩母女還要花費時間去照顧他。
最要的是,舒姍還沒有結婚,而且,她之前又因爲撞死了林阿姨而被關進了派出所,留下了案底。
她的名聲本來就已經很不好聽了,要是再加上還有一個癱瘓在牀的父親,那極有可能舒姍這輩子都會嫁不去,那她的這一輩子就算是徹底毀了。
三個人站在重症監護室的門口,可是三個人在心中所想的事情都不一樣。
滕霞和舒姍已經在心裡打算要怎麼拋棄舒啓天,並且利用他再得到一筆錢,好讓她們母女兩個人還能夠有點兒錢過下半輩子。
而舒蕘則在心中想的是,該如何照顧舒啓天的下半輩子,要找最好的醫院給他治療,不論花費多少錢,她都不在乎。
她們三個人都沒有再說話,一時之間,她們三人之間的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不行了,我太困了,想要先回去睡一會兒,這裡就你先看着,等我們倆休息夠了,再來換你。”滕霞假裝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裝作極困的樣子,找藉口離開醫院。
她說完話,還不等舒蕘回答,就拉着舒姍直接離開。
望着她們母女兩人離開的背影,舒蕘不由得冷笑一聲,果然應了那句老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心中知道她們的想法是一回事,而道破她們的想法又是一回事兒。
既然滕霞和舒姍母女只是心中這樣想,卻還沒有做出實際的行動,那舒蕘就暫且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舒蕘在重症監護室門口站了多久,她也不知道在這段時間裡都想了些什麼,直到重症監護室的門再次打開,纔打斷了她的思緒。
“請問是舒啓天的家屬嗎?”護士出聲問道。
聽到護士的聲音,舒蕘纔回頭看過去,收拾好自己的情緒,點頭應道:“對,我是他女兒。”
“病人現在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了,您和我們醫務人員一起過去。”護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躺在推車上的舒啓天,對舒蕘說道。
舒蕘順着護士的視線,往舒啓天那裡看了一眼,不過是一個星期沒有見到他而已,他就已經比之前瘦了整整一大圈,幾乎是皮包骨頭,根本就看不到肉了。
她沒有想到公司的落敗會對舒啓天造成如此之大的打擊,更加沒有想到生病中的舒啓天會是如此的虛弱以及憔悴。
見到這個模樣的舒啓天,舒蕘的淚水止不住往下掉。
“請節哀。”似乎感受到舒蕘的悲傷,推着舒啓天出來的那個護士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在醫院裡待久了,整個人都已經變得麻木了。像這種事情,護士見得多了,早就已經見怪不怪的,但是,在見到舒蕘忍不住落淚的時候,她還是有那麼一瞬的動容。
不過現在,除了上前安慰舒蕘兩句之外,護士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做什麼。
“是不是以後,他就只能是這樣了?”舒蕘動了動嘴脣,好半天才說出這麼句話。
按照真實情況來回答的話,答案是肯定的。但是見到舒蕘這個模樣,護士不忍心讓她連心中的念想都沒有,所以,就撒了個慌:“不會的,只要你們家屬盡心照顧,病人肯定能醒過來的,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真的嗎?我父親真的還有機會醒過來嗎?”護士的話給了舒蕘希望,她立刻就振作了起來。
護士只能硬着頭皮,點頭繼續扯謊:“對,不過,我們國內的醫療水平還沒有達到要求,送到國外的話,可能醒來的機會更大一些。”
“好,我會盡快安排的。”舒蕘回答。
隨後,舒蕘便跟着護士和護工將舒啓天送到神經外科的住院部,那裡早就已經替舒啓天安排好了病房,他們只需要將舒啓天轉移到病房裡就行。
重症監護室的護士和神經外科的護士簡單做了一個交接,就離開了病房,病房裡就只剩下舒蕘和還在昏迷中的舒啓天。
站在牀邊許久,舒蕘大概是有些累了,於是,便搬來椅子在牀邊坐下,視線停留在舒啓天的臉上,她多希望是醫生誤判,其實舒啓天並沒有成爲植物人,他已經清醒了過來,只不過現在還在睡覺而已。
她甚至還想着,說不定自己閉上眼睛再睜開,就能夠見到舒啓天也清醒了過來,正滿臉慈愛的望着她,在這個時候認清了她其實比舒姍好。
但是奢望終究是奢望,舒蕘不停的閉眼睜眼,都希望在下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見到舒啓天清醒,可是每一次睜眼見到的,卻依舊是他雙眼緊閉的樣子。
舒蕘忍不住趴在牀邊痛哭起來,最近發生在舒蕘身邊的倒黴事情是一樁接着一樁,令她很是想要逃避。
可是,她該逃到哪裡,又該怎麼逃?
趴在牀邊哭着哭着,舒蕘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不知不覺的睡着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舒蕘發現病房裡多了一個人。
“琛,你什麼時候來的?”舒蕘眯着眼睛逆着光看向站在牀對面的男人,聲音由於剛剛哭過而有些沙啞。
聽到舒蕘的聲音,穆景琛這纔將視線移到她的身上,朝着她微微一笑:“剛來一會兒,沒想到還是把你給吵醒了。”
穆景琛說着話,搬了另一把椅子到舒蕘的旁邊坐下,舒蕘立刻就靠過來,撲進了他的懷裡。
他伸手撫摸着舒蕘的頭,將手指當做梳子順着她的髮尾一下一下的梳着:“怎麼了?”
“琛,醫生說我爸以後可能就是植物人了。”舒蕘的雙眼因爲剛剛哭過而顯得紅腫,她需要很費力才能將眼睛睜開。
“以後,他都只能躺在牀上,沒有辦法說話,沒有辦法吃飯,更沒有辦法動。”舒蕘一條一條的數着,“他以前最喜歡攀巖了。只要一有時間,他就會去登山。”
“但是現在……”舒蕘已經哽咽得沒有辦法再繼續說下去,眼淚如黃豆一般,一粒一粒的往下掉。
雖然舒蕘是屬於那種柔柔弱弱的人,但是在認識穆景琛之後,幾乎都沒有怎麼在他的面前哭過。但是這短短的兩個星期裡面,舒蕘在他的面前就已經哭了好幾次,足以把這幾個月來的淚水都給哭完了。她的脆弱完全呈現給穆景琛一個人看,也只有穆景琛一個人知道她還有這麼軟弱的一面。
他定定的望着她,她臉上的淚水讓他有些手足無措,他不知道該怎麼樣安慰她,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行了,別哭了。”穆景琛伸手將舒蕘臉上的淚水擦乾,這短短的兩個星期裡,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有些事情就連穆景琛自己都沒有辦法接受,更何況是舒蕘。
這個時候,他除了一個勁兒的對舒蕘說別哭,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做什麼。
“或許,你父親能夠聽到你說話。”穆景琛的視線移到舒啓天的臉上,見他眼角處似乎有類似淚水的東西滑落,“最起碼,你現在還能夠跟你的父親說說話,我現在連對她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聞言,舒蕘先是一愣,隨後揚起頭去看穆景琛,她明白穆景琛嘴裡說的那個“她”是指林阿姨。
由於這段時間發生在舒蕘身上的事情太多,她都快要忘記了穆景琛也是剛剛經歷過喪母之痛的人。
可是,他不光從來沒有在舒蕘的面前表現出自己的情緒來,還反過來不停的安危她,照顧她。
要不是今天穆景琛提了這麼一句,舒蕘心想,她可能都已經快要忘記了林阿姨是穆景琛生母這件事兒。
對於林阿姨的離世,不僅僅只有她一個人傷心,還有穆景琛比她更加傷心一些。
還有他們倆那個未出世就已經離世的孩子,也不僅僅是她舒蕘一個人的孩子,同時也是穆景琛的孩子。他的悲痛想必不比她少。
但是就在這樣的情況下,穆景琛還要處理公司裡的事情,而且還將林阿姨的後事處理得井井有條的,現在,又幫助她處理舒家的事情。
舒蕘都不知道該對穆景琛說些什麼纔好,這個時候,她唯有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以告訴他還有她在:“琛,對不起。”
“道什麼歉?”被舒蕘這忽如其來的道歉給弄得一臉懵逼的穆景琛低下頭去看她,“你爲什麼要對我道歉?”
明明是他應該對她道歉纔是。這句話穆景琛只在心裡默默的說,卻沒有將之說出口。
“這幾天你的心情也不好,我卻還是總給你添麻煩,根本就沒有照顧到你的感受。”舒蕘說道。
穆景琛鬆了一口氣,伸手輕輕拍着舒蕘的背部,笑道:“不需要道歉,只要你心情好就行了。”
“對了,剛纔護士對我說,國外的醫療水平更好一些,過段時間,等我爸恢復得好一些了之後,我們就把他轉移到國外去療養吧!”
舒蕘忽然想起舒啓天轉科室之前,重症監護室的那個護士對她說的話,心中忽然就燃起了希望。
其實穆景琛知道,舒啓天已經成爲了植物人,恢復的機率相當於零,不是說轉移到國外就一定能好了,除非,他有很強的求生意識,還有那麼一些恢復的可能性。
但是,舒啓天的公司都已經保不住了,他還會有求生意識嗎?
對此,穆景琛並不覺得舒啓天還有機會醒過來。
不過看在舒蕘滿懷希冀希望舒啓天醒來的份上,他就成全了舒蕘這個自欺欺人的做法。
於是,穆景琛便答應了她:“行,到時候我親自聯繫國外的權威機構。”
“琛,有你在真好。”舒蕘鑽進穆景琛的懷裡,滿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