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噹噹!
羅傑連續三劍斬中一個部位將撲上來的伊藤利惠子逼退,他神態從容動作形容流水,似乎一點都不費力氣。
事實上羅傑對於伊藤利惠子的攻擊,真的沒有任何感覺。
眼前這個女人連三階都算不上,在羅傑手下實在不夠看,她憤怒地咆哮着,瘋狂的想要靠近。
但羅傑單手持劍,腳下沒有移動半分,他甚至分心向身後的日暮千夏問道。
“她還有救嗎?”
經過幾個呼吸的迴旋,日暮千夏也恢復了一些體力,她看着伊藤利惠子頭頂虛幻的雙角逐漸成形,眼中的神情也變得越來越瘋狂。
“沒有什麼機會了。”
日暮千夏搖了搖頭,可隨即她又握緊了手中的劍柄,“但是我願意最後再試一次!”
說完她的目光掃向倒在地上的青木和雄。
“不要裝死了,幫我限制住她的行動。”
青木和雄翻了個身,灰頭土臉的支起腦袋。
“沒了,我真的一點靈力都沒了。”
他苦着臉,可憐兮兮的說道。
一口氣爆發四個符籙,這種拼命的做法幾乎要了青木和雄的命,現在真不是在裝可憐。
“好吧。”
看到了日暮千夏眼中的堅定,青木和雄無奈地從地上爬起來,他了解日暮千夏,這個女孩表面上看起來溫婉,這骨子裡的性格卻比任何人都執拗。
“噗!”
青木和雄咬破舌尖吐出一團血霧,霧氣化開,緊接着他揮了揮手,雪霧裹着一張符籙來到伊藤利惠子身邊然後猛地炸開。
【封】
狂亂的伊藤利惠子動作一僵,空氣中似乎有看不見的枷鎖將她束縛住,下一刻日暮千夏踏出一步來到羅傑身前。
手中的武器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刺入伊藤利惠子的額頭,劍尖兒鑽入頭蓋骨,但在關鍵時刻,日暮千夏卻猛地止住了劍式,她臉上涌現出一絲不正常的潮紅。
緊接着嬌叱一聲刺出的武器突然收回。
羅傑看到似乎有什麼東西伴隨着日暮千夏的動作從傷口中被她扯出,那是一個掙扎的慘白鬼影。
“羅傑!”
“用你的火!”日暮千夏低喝一聲,羅傑下意識的伸出手掌。
伊格尼法印的光芒一閃而逝,可就在火焰碰上的剎那,伊藤利惠子竟然掙脫了日暮千夏的控制,猛的竄出用身體擋住了火焰。
下一秒她張開嘴,將被日木千夏扯出的鬼影再次吞入口中。
做完這一切,伊藤利惠子彷彿也耗盡了身上的力量,她沒再發動攻擊,而是從半空中墜落。
“你在做什麼?!”
日暮千夏臉色一變,她劍鋒下移搖搖指向趴在地上的伊藤利惠子。
那團鬼影被伊藤利惠子吸收之後,在伊藤利惠子的皮膚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左突右撞,最終這團蠕動的鬼影匯聚在女人的臉上。
一張慘白的猙獰面孔慢慢浮現。
伊藤利惠子的雙眼中沒有了剛纔的瘋狂,她已經由生成狀態邁向了那個不可逆的過程。
白般若。
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伊藤利惠子似乎恢復了清明,她眼角睜開有血滴從中滲出。
“我想報仇,我想找到那個傷害我的男人。”
“然後把他在我身上做過的事,千百倍的報復回去!”
她張開嘴發出似笑非笑的怪叫。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了,我不想傷害其他人。”
“但那個畜生必須死!!”
伊藤利惠子掩面哭泣,滾落的不是淚水,而是血珠。
“你知道他是誰嗎?”日暮千夏問道。
“身爲人的時候我找不到他,可是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一定行。”
伊藤利惠子顫抖着,她雙手的指甲暴漲,像鋒利的鉤子一樣,在地面上劃出了深痕。
“找到他,然後殺死他!”
日暮千夏深吸一口氣。
“伊藤,你的理智維持不了太長時間,選擇這條路是沒有希望的,沒有真正的殺戮目標,很快你就會變成一隻沒有意識的野獸。”
“我本可以幫你的。”
她臉上閃過隱約的痛苦。
“幫我?”
伊藤利惠子慘笑道,“沒人會幫我。”
“沒有人。”她搖了搖頭。
“在地下室的那七天,我曾經多麼盼望有人能夠來幫我。”
“可當我被人救出來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死在那纔是最好的結局。”
伊藤利惠子的聲音逐漸變得尖銳,她眼中的紅光越來越深,身體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要掙脫出來。
“我會找到他的,我會找到他的。”
她低聲的重複着,似乎想要將這段話烙進自己的意識。
就在這時不遠處卻傳來了青木和雄的聲音。
“她已經妖化了。”
青木和雄向前走去,他臉色蒼白,精神萎靡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跌倒,可一張青色符籙卻從袖口落到手中。
“她不能離開這兒。”
“這是規矩。”
青木和雄一臉鄭重,目光掃過伊藤利惠子,他長嘆一聲。
“千載難逢的機會卻被放棄了。”
青木和雄看着日暮千夏,“爲了揮出那一劍,你付出的代價可不輕。”
她他重新化身爲人,然後由我們出面幫她找到那個人渣,這是最好的結果,可偏偏……”
“那是對於你來說最好的結果,而不是她的。”
羅傑開口道,“她已經不想活了。”
“在毀滅自己的同時毀滅掉那個人,這纔是最好的結果。”
聽了羅傑的話,青木和雄搖了搖頭。
“我不會讓這個女人離開這裡的。”
“這裡是鹿角區,是青木神社的管轄區域,如果跨出了這片區域,無論發生什麼我都可以當做看不見。”
“但是在這裡。”
青木和雄目光堅定,臉上沒有白日裡恭維日暮千夏的小心。
“不行。”
“就算是死,也要把我和她的屍體一起留在這兒。”
青木和雄目光平靜,在談論生死時卻顯得雲淡風輕。
羅傑微微動容,無論是日暮千夏還是青木和雄,論力量在羅傑所認識的超凡者當中都算不上出類拔萃。
但是這兩人身上所表現出的態度,卻讓人印象深刻。
伊藤利惠子是一個悲慘的受害者,她曾經有着光明的未來,可一切都因爲許多年前的意外而煙消雲散。
羅傑無法想象,她在那一個星期經歷了什麼,在今後的人生裡又經歷了什麼。
頂着醜陋甚至猙獰的面孔淪爲站街女,爲一點點錢絞盡腦汁,而曾經傷害過她的人渣卻逍遙法外。
就算在這種狀態,赤般若的蠱惑和侵染也沒有扭曲她的個人意志,她保留着最後一點底線。
也許赤般若當着她的面殺死了她的兩個同行和那個中年胖子是爲了逼迫她跨出那一步,但伊藤利惠子僅存的人性還是佔了上風。
但就像日暮千夏曾經說的那樣,在真正的邪惡面前,所謂的人性太脆弱,太微不足道了。
她終於還是變成了真正的白般若。
日暮千夏想幫伊藤利惠子完成夙願,但這個願望違背了青木和雄身爲陰陽師的準則。
這時,工廠外傳來一串密集的腳步聲,應該是青木神社的其他低階陰陽師趕到了附近。
伊藤利惠子還在掙扎,但她的掙扎卻沒有任何意義,眼中的神光越來越弱,取而代之的是徹底的瘋狂。
沒有報復的目標,伊藤利惠子變成了白般若會化身爲可怕的殺戮者,她會跟隨本能,找到一切她認爲和這件事有關的人。
“嗬嗬。”
嘶吼聲從他的喉嚨中迸發出來,而站在伊藤利惠子身前的日暮千夏卻始終沉默。
“現世的歸警察,常世的歸我們。”
青木和雄開口道。
“類似的事太多了。”
他看向日暮千夏,“你沒在神社系統,也不屬於任何一家劍廬。”
青木和雄無奈地笑了笑。
“有些事習慣就好。”
“吼!”
氣浪翻滾,一聲暴吼傳來,徹底完成轉變的伊藤利惠子失去理智,她身形一彈便要躥入遠處的黑暗。
可就在這時,一道凌厲的劍光閃過。
鏗!
日暮千夏歸劍入鞘,她低着頭慢慢地走到青木和雄身前,明明沒有任何力量涌動,但青木和雄卻感受到了極大的壓迫。
他張開嘴,想要打破這個僵硬的局面,可緊接着一個無比壓抑的聲音從耳邊響起,“你有辦法找到那個人對嗎?”
青木和雄先是一愣,可他很快就明白了些什麼。
“你要做……”
凌厲的氣息籠罩在青木和雄身上,他艱難地嚥了口唾沫,“這是不對的,就算是我們……”
“那是我的事!”
日暮千夏握住劍柄的手指因爲用力而變得微微發白,她沒有回頭,而是握着手中的武器向出口的方向走去。
“那個人不能活過今晚。”
入口處涌入了幾道身影,日暮千夏突然站住腳步,“你說的很對,這樣的事太多了,也許因爲伊藤曾經是我熟識的學姐。”
“也許是因爲我經歷的太少。”
“也許在不久的將來,我也會變得和你一樣。”
日暮千夏握緊手中的武器。
“但至少在現在,在我的血還未冷之前,我可以揮出手中的劍。”
看着少女有些倔強的背影,羅傑默默地點了點頭。
執着、守則卻抱有少見的真。
雖然還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
但正因爲如此,她或許纔是最適合傳承獵人學派的那個人。
貓學派的傳承者。
羅傑摩挲着下巴的胡茬。
現在他需要考慮的是,怎麼把眼前這個姑娘騙上狩魔獵人的……
怎麼能叫騙呢?
引導,對就是引導。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哎,實在不行也許就只能犧牲一下自己了。
羅傑在心中下定了決心。
人選已經有了,接下來需要考慮的便是正經八本的傳承問題。
心中想着事情,但腳下卻沒停,他快步走到日暮千夏身邊。
“我支持你的決定,一會兒無論你做什麼都一定要叫上我。”
“我還能做什麼?”
日暮千夏低着頭抿着嘴。
“一整晚都在戰鬥,回去之後我要洗個澡,好好休息。”
呃……
洗澡休息。
這種事,就不太適合兩個人一起進行了,不過姑娘你這回答也未免太敷衍了。
剛纔那番對話,傻子都能猜出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想了想羅傑卻沒有再吱聲。
還真是執拗的有些可愛啊。
回程的路顯得有些沉悶,開車的日暮千夏有好幾次都失了神,如果不是因爲夜間車少路寬,兩人還不知道要栽進溝裡多少次呢。
當回到日暮千夏的院落時時間已至午夜,下車後羅傑看了看女孩瘦弱的背影。
“你確定不需要我幫忙嗎,畢竟你在剛纔的戰鬥中,受了不輕的傷。”
“我說了,我要回去洗澡睡覺。”
“你也早點休息吧。”日暮千夏敷衍似的回答道。
羅傑剛想再說些什麼,可就在這時他心中一凜,回過頭目光看向黑暗中的某處。
在那裡,在距離院落很遠的地方,有一股讓羅傑熟悉的波動一閃而逝。
“這樣也好。”
“晚安!”
“等一等。”
日暮千夏從背後叫住羅傑。
羅傑疑惑的回過頭。
反悔了?
還是……
“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學習秋水流的核心劍術。”
日暮千夏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
“願意,當然願意。”
“那……我們明天見。”日暮千夏點點頭,消失在黑暗中。
羅傑回房間之後簡單的僞裝了一下,身形一閃,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院落。
沒有了其他人,羅傑將速度提到極限,就算沒有蒼白之血的力量加持,他此時的速度也堪稱恐怖,很快就穿過了田野樹林,來到了一片山丘上。
正襟危坐,暗淡月光灑在身上。
沒過多久,黑暗中傳來異樣的氣息波動,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曠野上。
雄壯的身軀,赤紅的臉膛,頭上的角本來被斬斷了一根,可此時卻已經盡數恢復。
羅傑臉上流露出一絲興奮,他冷不丁地從黑暗中鑽出,笑盈盈地看着有些詫異的赤般若。
“這麼慢,我等你好長時間了。”
赤般若先是一驚,立刻機警的環視四周,確認沒有任何埋伏之後纔將目光落在羅傑身上。
“是你。”
“那個躲在女人身後的傢伙。”
赤般若裂開嘴,露出一個猙獰的微笑。
羅傑點點頭。
露出了一個和赤般若一模一樣的笑容。
“你來的可真是時候啊。”
羅傑捏了捏拳頭,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