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狂可能是種病。
這是任景兮身邊古雨和丁肖蒙兩位侍從相當一致的某種感受。
這是12月5日，週五。
北京。
風風雨雨了小半年的亞洲金融風暴在韓國與IMF簽署救助協議後，似乎開始偃旗息鼓。國內這邊，除了那場驚心動魄的香港金融保衛戰，就是人民幣幾個月下來累計也不可避免地貶值了11%，兌美元匯率從上半年的8.3重新下跌至9.2。
官方和媒體都說這是好事，人民幣適當貶值，可以增加出口競爭力，特別是在東南亞各國貨幣普遍大跌的情況下。
除了那些讓人感覺風雲激盪的新聞，普通人的生活確實沒受到什麼影響。
任景兮就是最不受影響的那種。
哪怕兩位維家侍從跟在她身邊，親眼看着這位主人每天都會閱讀相關新聞，但做起事來，依舊緊緊圍繞着自己那一攤。《還珠格格》的後期與發行，《仙劍奇俠傳》的前期籌備，兼顧《天龍八部》的選角，以及，前段時間還從美國洽談了一檔真人秀《倖存者》的改編權。
海淀區北師大南邊的錦書傳媒總部。
爲了省錢，也爲了方便，任景兮依舊還沒有爲自己的還珠影視公司尋找辦公場地，只是在錦書這邊佔了兩間辦公室，《還珠格格》的後期也是在這邊做。
今天是《還珠格格》播放前的最後廣告招商環節。
同樣在這邊。
古雨和丁肖蒙兩位侍從的感慨也是因此而來。
對於《還珠格格》的發行，因爲背靠今年出品了一連串熱門影視項目的錦書傳媒，再加上觀看樣片後大家都覺得非常不錯，包括央視在內的多家電視臺都表示了興趣，各方也給出了一連串合作方案，有的希望直接買斷版權，有的幾家聯合想要獲得兩年獨家播放權，有的支付現金，有的給予廣告時段，如此種種。
某個摳門姑娘把自家老闆給的600萬預算硬生生壓到450萬，最終26集的電視劇，各家電視臺給出的價格，基本都能盈利，無外乎賺多賺少。
如果是其他人，肯定會選擇各方面都比較有保障又不算太花心思的方案。
就像京、魯、蘇、粵四家此前在《康熙微服私訪記》上合作過的四家省臺聯合給出的兩年獨家播放權方案，四家聯合，每集開價35萬，只要願意，直接就是910萬進賬，到手就賺460萬，超過100%的利潤，多好。
錦書的其他幾位高層都勸任景兮答應下來。
畢竟這是一部原創的演員陣容也沒什麼亮點的古裝劇，不能與演員熱門加‘康熙’這個IP也熱門的《康熙微服私訪記》相比，因此，三家給出的價格已經非常有誠意。
任景兮還是沒有同意。
選擇了最花心思的一個方案。
廣告時段交換。
流程是經過一番洽談，先與京、魯、蘇、粵四家達成了廣告時段交易協議，而且只賣第一輪首播權。最終每集拿到了3分鐘廣告，然後，這邊自己聯繫廣告廠商，針對相應廣告時段進行招商。
這部分，任景兮還不省心，又與有意投放廣告的各家廠商又簽署了一份複雜的保底加根據收視率浮動的廣告方案。
連續洽談了一個星期，某個女人把一羣廣告商都磨得沒脾氣，今天算是正式簽署了協議。
全程跟進的古雨和丁肖蒙當然清楚最後的協議內容。
根據協議，各種細節不說，總體計算下來，每集拿到的保底大概15萬，總計進賬390萬，還差了60萬的缺額。而任景兮與各家廠商簽署的浮動協議，需要四家省臺的省內收視率超過15%，纔會得到追加，大概是每增加1個收視百分點，每集可以得到各家廠商5000塊的追加支付。
收視率則以央視近期已經開始運營的央視索福瑞收視調查公司公佈數據爲準。
大概就是達到已經算熱播的20%收視率水準，追加部分，才能補足60萬的缺額。再往高走，收視率達到20%以上，纔算進入盈利空間。不過，哪怕達到《康熙微服私訪記》平均45%左右的收視率級別，每集也只追加15萬而已。相當於總計30萬每集，還是不如四家買斷兩年期的35萬。
當然，因爲只賣了首輪播放權，如果《還珠格格》真能達到《康熙微服私訪記》這種年冠級別的超高收視水準，二三輪播放權哪怕開出首輪的價格，都會有人搶，後續的盈利可能比《康熙》還要高。
關鍵是，怎麼可能？
國內1997年度自產加引進的電視劇總量達到三百多部，今年馬上過去，也沒有哪一部超過《康熙微服私訪記》，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還珠格格》憑什麼？
古雨兩個覺得吧，如果不是某個女人有一張漂亮臉蛋，好吧，似乎還比較有背景，否則，無論是電視臺還是廣告商，都不想做這份生意。
太折騰。
摳摳索索的，不利索。
至於任景兮這邊，因爲只賣了首輪播放權，接下來，除非這部劇收視率低到沒眼看，否則，還要繼續賣二輪三輪，還要折騰。
古雨兩人也只能跟着折騰。
累啊。
任景兮之所以選擇這麼折騰，主要還是出於對那個男人的自信。
因爲西蒙的叮囑，關於《還珠格格》是某個男人提供創意的內幕，任景兮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也沒有任何用對方名頭推動影片宣發的心思，但，既然是他提出想法，任景兮覺得，只是西蒙·維斯特洛這個名字，就只得她折騰一番。
否則，如果當初男人只給她600萬讓她隨便做，沒有其他任何建議，任景兮哪怕依舊會選擇浮動支付策略，以便爭取更多可能性，但也肯定不會這麼錙銖必較。
協議簽完，已經臨近下班時間，送走廠商代表，任景兮依舊沒有任何下班的意思，而是轉向錦書的音像出版部門，查看《還珠格格》的原聲專輯製作狀況。
對於這件事，古雨和丁肖蒙都奇異地沒有任何牢騷。
因爲《還珠格格》中的一系列主題曲實在是太出色了，無論片頭名字有些古怪的《當》還是片尾的《雨蝶》，抑或《山水迢迢》等幾首插曲，不只是她們兩個近水樓臺聽到之後感覺驚豔，近期協商的電視臺或廣告商幾方代表，同樣覺得這部劇裡的幾首主題曲非常點睛。
冬日裡的北京天色很短。
結束一天的工作，丁肖蒙開車載着任景兮離開錦書總部，這座城市已然華燈初上。
古雨和丁肖蒙坐在轎車前排，獨自在後排的任景兮依舊沒有閒下，爭分奪秒地翻看着一份《還珠格格》的宣傳策劃。
四家電視臺確定的《還珠格格》開播時間是12月22日，農曆十一月二十三，週一至週五每天兩集，預計明年的1月7日播完，到時也已經是臘月初九，算是臨近年節的最好一段檔期，這也是任景兮幾乎要擺出我男人是誰誰誰才爭取來的結果。
宣傳很重要。
這是任景兮不斷從西方傳媒行業汲取來的經驗，因此，接下來直到開播，除了四家電視臺官方的宣傳預告，任景兮還會安排一干主創進行其他各種宣傳，爲此打算把上次結餘的資金再拿出30萬來，作爲運作費用。
畢竟也不同於西方，電視臺的預告片宣傳是不要錢的，參加一些綜藝節目也是如此。
至於其他需要花錢的廣告投放，任景兮不打算做。
主要還是利用手中的免費資源，比如維斯特洛體系投資的國家旅遊局旗下那家時尚傳媒集團，今年在與美國的《BAZAAR》雜誌合作推出《時尚芭莎》之後，還上線了幾份與影視、旅遊、傢俱有關的雜誌。
既然是自家的，安排《還珠格格》幾位花一樣的姑娘上一下雜誌封面，至少拿到一個專訪，肯定沒問題。
另外還有年底的一些影視行業活動。
今年的第17屆金雞百花獎暨相應的金雞百花電影節舉辦時間是12月12日到12月16日，任景兮也打算安排那些年輕人去露下臉，她已經聯絡好，基本確定爭取到一個頒獎嘉賓席位，到時候讓在內地有些名氣又是《還珠格格》主演的小虎隊上去，隨後再安排一些新聞通稿。
如此之類。
算下來，再投入30萬，綽綽有餘。
甚至，哪怕一分錢不花，後續也能順下去。不過，任景兮雖說被身邊人覺得斤斤計較到摳門程度，但她其實牢牢記着男人和她說過的那番話，該花的錢，一定要花。
寫寫畫畫地補充着手裡的宣發方案，不知不覺，黑色奔馳已經駛入了一處地下停車場。
這次不是任景兮在清華旁邊華清嘉園小區的住處，而是南鑼鼓巷的大宅。
莫五菱主動邀請她吃晚餐，順便讓她幫忙看看自己正在寫的那個名叫《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劇本。
今夜基本確定會留宿這邊。
其實還是上次，任景兮悄悄過來與陳晴會面意外撞上好久不見的莫五菱，大學期間本就非常要好到可以隨便換衣服穿的兩個女人關係重新恢復。
任景兮一直心中有愧，對此小心翼翼，還是莫五菱主動邀請她吃了幾次飯，再加上一次留宿，任景兮半夜醒來，哭着向莫五菱懺悔，說起自己的心跡，兩個姑娘一起抱着哭了好久，最後的一些疙瘩也徹底消解。
除了……偶爾見到祝莫莫，任景兮依舊會尷尬。
還是因爲莫五菱的關係，兩人親如姐妹，於是，面對祝莫莫，哪怕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任景兮還是會生出一些偷了晚輩男人的背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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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祝莫莫大概也是明白，總是在她拜訪時主動避開。
剛剛在四合院的地下停車場下車，任景兮看到莫五菱竟然坐在這邊靠牆的一處沙發上，正翹着腿翻看一本雜誌，連忙一臉歉意地小跑過去：“小菱，抱歉，我來晚了。”
莫五菱也不客氣，依舊賴在沙發上朝她伸出雙手，等任景兮抱過來，順勢把她拖到沙發上坐下，抱怨道：“天都黑了，我還以爲你不來了呢。”
“你知道，我最近很忙，你餓了可以自己先吃。”
“我也在想，最後等你五分鐘，再不來我就自己吃了。”
莫五菱在沙發上和任景兮親暱一陣，才一起起身，沒有從這邊的階梯上樓，而是走向通往裡間區域的大門。主要是上去之後露天穿廊過院會很冷，地下室這邊哪怕一天沒幾個人都24小時通着暖氣。
本來還想要穿上剛剛在車內脫下外套的任景兮感受着身邊的暖意，挽着莫五菱手臂穿過長長的走廊，忍不住道：“真不明白，他修這麼大的地下室做什麼，還有暖氣，多少人冬天都用不起暖氣呢。”
莫五菱笑道：“你下次見到他，提一下建議，讓他節儉一點。”
“我纔不提呢，又不傻，就是背後偷偷說他一下，他那麼多錢，怎麼折騰都花不完，可不用我操心。”
莫五菱道：“問題是，那你還折騰什麼，花他的錢就是了？”
“他是他，我是我，”任景兮搖頭：“不一樣。”
“呵，你和他分那麼清楚才讓他不高興，看我家莫莫，該吃該用該拿，什麼都不和他客氣。”
任景兮只是笑笑，沒有接這個話茬。
莫五菱也意識到有些失言，兩人之間還是不提自家外甥女最好，轉而問道：“那部《還珠格格》，發行的事情做完了嗎？”
“已經和電視臺簽約了，今天又剛把廣告賣掉，12月26日開播，記得到時候幫我增加收視率。”
“肯定呀。”
任景兮又想起一件事，從挎包裡掏出一盒磁帶：“你不是喜歡聽歌嗎，試試這個，特意帶給你的，《還珠格格》原聲專輯。”
“我等下就聽。”
任景兮點了點頭，到底沒忍住，湊到莫五菱耳邊道：“幾首歌都是他寫的，你悄悄聽就好，千萬別說出去。”
莫五菱聞言，腳步都滯了一下，好在瞬間又反應過來，沒有露出破綻。
相互之間太熟悉，莫五菱能感受到任景兮剛剛透露這個小秘密只是出於好閨蜜之間的分享，以及，多少帶着點小炫耀，並沒有其他含義。
她喜歡聽歌，是事實。
至於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喜歡聽某個傢伙寫的歌這種細節，任景兮顯然沒有注意到。
握着手中的磁帶，莫五菱內心有些自己都壓抑不住的迫不及待，又要不露聲色，稍稍點了點頭，便再次換了話題：“既然《還珠格格》的發行做完，你週末不工作了吧，接下來兩天都住這邊，我們一起逛街？”
任景兮搖頭：“我明天早上要飛去蘇州，《仙劍奇俠傳》的佈景正在修建，要親自看看，年後開機。”
莫五菱驚訝道：“一天都不休息，你真要把自己累死啊？”
“不累啊，我現在感覺很好。”
“我倒是覺得，他可不會看你累不累，男人只看得到女人臉蛋。你早早就把自己累到人老珠黃了，小心他不要你。”
“不是的，他喜歡上進女人。”
“啊？”
“真的，不信你看晴姐，還有，大名鼎鼎的ABCD，你應該知道。”
莫五菱點頭，又開始莫名心虛：“你……這麼說，聽得我都有負罪感了，我是個懶女人。”
任景兮笑着親暱地朝莫五菱貼了貼：“你命好啊，適合當少奶奶，我天生就是勞碌命。”
“哪有什麼少奶奶，我也是丫鬟命，還是給自己外甥女當丫鬟。”
“你這丫鬟比古時候大小姐當得還安逸。”
“還是再說我是懶女人唄。”
“好吧，你非要自己承認，我也沒辦法。”
“我有辦法，撓你。”
“額，哈哈，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