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諾回到家後,在房間裡發了好一會呆,連母親來到身後都沒有察覺到。
“小諾,你怎麼還不去醫院上班?”江紫雪忽然開口,把陳諾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媽,我不是說過嗎,我在休工休假,要休十天。”陳諾趕緊轉過身來。
“十天?十天好象已經過了吧?”江紫雪思索了一會,有些猶豫地回答道。
陳諾臉上頓時露出了驚喜的神情,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媽,你記得我在家呆了幾天了?”
“好象有半個月了吧?”江紫雪想了想,慢慢地說道。
“看來治療還是有效果的嘛。”陳諾大喜過望,趕緊說道,“媽,現在再來扎扎鍼灸吧。”
“又要來啊。”江紫雪臉上露出了一副苦相,似乎很怕那些長長的毫針扎進自己的身體裡。
“當然要來,你看你現在的病慢慢地好一些了,一定要堅持下去。”
“我記得你以前是學西醫的,怎麼也會鍼灸?”江紫雪有些疑惑地問道。
“媽,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在學校裡也學過一些,現在咱們醫院要搞中西醫結合,還專門組織我們學了中醫和鍼灸。”陳諾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卻也是沒有辦法。
他早跟汪秋煌聯繫過,想回工地再上上班,把律師費掙夠,汪秋煌卻婉轉地拒絕了他,說現在人手已經夠了。陳諾心中清楚,汪秋煌還是忌諱自己身上這個罪名,怕惹上麻煩,只得作罷。
沒了工作,陳諾只能暫時窩在家裡當宅男。好在他還有件大事,那就是用前世曾學過的中醫知識爲母親治病,主要是配些中藥給母親喝,再做一點鍼灸。當然,由於他只是在虛擬網絡上實踐過,這方面的水平還不高,把握也不大,只能是試驗性地治上一治。治了好一陣,一直沒見什麼效果,但今天江紫雪的狀態似乎好一些了,這讓陳諾好一陣驚喜。
當然,江紫雪大多時候還是比較糊塗的,比如她總認爲陳諾還在南區人民醫院上班,於是時不時要催他去上班。
陳諾有時也會鬱悶地想,如果真能把母親的癡呆病治好,她自然會認出自己不是陳諾,也會想起以往的那些事來,包括自己出車禍的事,也許反而不如現在這樣快活了。自己當然可以告訴她真相,就怕她病情時好時壞,一犯起糊塗來,把自己穿越的事到處去宣揚,這樣一傳十,十傳百,萬一讓什麼科研機構聽到,把自己弄去當實驗室的小白鼠,那可就麻煩大了。
但陳諾從未有過猶豫,還是一心一意地爲母親治着病,希望她儘快好起來。至於那些風險,他已經顧不上了。
老年癡呆症是一種持續性高級神經功能活動障礙,和亨廷頓氏病、盧伽雷氏症、帕金森氏病並列爲四大最常見的神經退行性疾病。得上這種病後,病人的生理機能會逐漸地全面衰退,最後發展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連吃飯、穿衣、洗澡都需人照顧,並伴發便尿失禁。
老年癡呆症分爲三個階段,即健忘期、混亂期和極度癡呆期。根據母親近事遺忘嚴重、還開始遺忘遠事、容易迷路等特徵,陳諾斷定母親正從健忘期向混亂期過渡,如果現在再不抓緊治療,一旦發展到極度癡呆期,恐怕就連神仙也救不了了。
讓陳諾鬱悶的是,醫藥學現在雖然夠發達了,但西醫對於老年癡呆症的治療仍未取得突破性進展,國內一直沒研究出特效治療或逆轉疾病進展的治療藥物。報媒體報道,美國有一家醫院推出了一種特效藥,配合一種特殊理療,據說療效比較好,但那家醫院的治療費用也非常高昂,是陳諾砸鍋賣鐵也無法承受的。逼不得已,他只好用中藥和鍼灸給母親治療,希望能有點效果。
江紫雪年事已高,而老年癡呆病人的平均生存期只有5.5年。因此,陳諾只希望母親能清醒而快樂地走完生命中最後的旅程,就算自己冒點風險,也是值得的。
方晴二十多年前就在閨蜜那裡這樣評價過陳諾:他從來不是一個只爲自己考慮的人,而是個肯爲別人着想、有家庭責任感的好男人,所以他總是能犧牲自己的利益,儘量讓家人的生活過得更好。
在那時,方晴也就是看上了陳諾這一點,覺得和他一起過日子有安全感。
“老婆子,你又在羅嗦什麼,咱們兒子的手藝,你還信不過?”陳秋凡走了進來,笑呵呵地說道。
“那好吧,就讓兒子再扎幾針吧。”江紫雪猶豫了好一會,最終還是同意了,扔下這句話後,便轉身去了自己的臥室。
陳秋凡神秘兮兮地關上了房門,拍了拍陳諾的肩膀,眉開眼笑地問道:“兒子,剛纔是哪個姑娘找你?”
剛纔陳諾是在客廳裡接的電話,陳秋凡耳朵還不算背,聽出了對方是個女孩。
“是佳佳,她找我談點事情。”陳諾苦笑了一聲。
“哦……”陳秋凡有些失望地說了一聲。
“爸,你別擔心我,方晴這一關,我很快就能過去的。以我的條件,大把的姑娘等着我去挑,我會找到個好姑娘的。”陳諾知道父親的心思,趕緊安慰了一句。
“那就好,那就好。”陳秋凡言不由衷地答了一句,又語重心長地說道,“兒子,千萬不要苦了自己。潑在地上的牛奶,是沒法收回到杯子裡來的。”
陳諾臉上神情一黯,無言地點了點頭。
在內心深處,陳諾也知道父親說得很對,自己現在和方晴之間已經是不可能複合的了,自己應該去找個女孩,重新開始自己的感情生活,好遠離這些糾葛和煩惱。
當斷則斷,是爲上策。
但這畢竟需要一個過程,他纔剛穿越過來兩個月,讓他一下子重新開始,他還是有些轉變不過來。因此不管是林靜也好,別的女孩也好,都還不能真正的吸引他。加上他現在一無所長,混了一兩個月的民工,又遇到了這些暗殺、人命官司的鉅變,因此對父親所盼望着的這種事,他還是有些心灰意懶,一直提不起什麼勁來。
“走吧,別發呆了,你媽還等着你呢。”知子莫如父,陳秋凡看了看陳諾的表情,就知道兒子在想什麼。他在心中微嘆了一聲,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轉移了話題。
“爸,把藥端來吧。”陳諾點了點頭,從衣櫃裡取出一個醫藥箱,轉身走進了母親的臥室。
江紫雪的臥室裡也有一臺小電視,她躺在牀上,頭下墊着兩個高高的枕頭,正在聚精會神地看電視。
陳諾知道母親歷來是最害怕打針的,對於鍼灸用的長長的毫針,更是有種天生的恐懼。因此,她總是一邊看電視一邊接受治療,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如果不是陳諾,江紫雪恐怕是絕對不會允許別人往她身上扎這麼長的毫針的。
陳諾有時也會覺得很奇怪,他自己也害怕打針,難道這種“恐針症”是從母親這遺傳下來的?但陳諾從醫多年,也從沒有聽說過心理作用也可以遺傳到下一代的。
陳諾從陳秋凡手中接過一碗藥,遞到母親嘴旁,輕聲說道:“媽,喝了吧。”
“又喝藥?”江紫雪皺了皺眉頭,她不僅怕打針,還不喜歡喝中藥。
“先喝藥,一會鍼灸的時候,療效會好一些。”陳諾輕聲解釋道。
“唉,反正也活不了幾天了,還折騰什麼?”江紫雪嘆了口氣,喃喃地說道。
“你不想抱孫子了?”陳諾無奈地說出了這句百試百靈的話。
由於老年癡呆症比較嚴重,江紫雪腦袋裡的邏輯經常處於很混亂的狀態。她有時能知道佳佳是陳諾的女兒,有時也知道佳佳是方晴的女兒,但或許是內心裡不喜歡方晴改嫁的原因,她一直沒把方晴當成自己的媳婦,只當作自己的女兒、陳諾的妹妹。更絕的是,她有時又認爲陳諾還沒結過婚,所以自己還沒有孫子和孫女,於是爲此而憂心忡忡。
因此,只要陳諾說出這句話來,江紫雪就會有所觸動。
果然,江紫雪猶豫了一下,就把藥碗接了過去,慢慢地喝了起來。
“媽,藥不苦的。”看着江紫雪緊皺着的眉頭,陳諾無奈地笑道。
陳諾給母親配的是一種安神醒腦湯,包括珍珠母、酸棗仁、合歡皮、鬱金和益智仁等等中藥材,這種配方屬於溫補型,價格也便宜,效果據說還不錯,陳諾也是在網絡課堂上學會的這種藥方。
等江紫雪喝完藥,陳諾給她擦了擦嘴,就從藥箱裡取出一根長長的毫針,開始集中注意力。
江紫雪眼角的餘光看到了陳諾的動作,嚇得緊緊地閉了閉眼。
“媽,不痛的,一點都不痛。”陳諾溫言安撫道。
陳諾的臉色很平靜,似乎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但他心中也是很有些緊張的。畢竟他的認穴能力和扎針手法還不太熟練,也害怕出現偏差,所以現在還只敢在母親的手、腳上做試驗。
江紫雪閉眼良久,才重新睜開眼睛,她看了陳諾好一會,忽然說道:“小諾,你扎吧,媽不信你信誰?”
聽到這句話,陳諾心中頓時一暖,信心也忽然充足起來。
……………………………………………………………………………………
(推薦作者朋友“沙漠”的一本歷史架空好書《江山》,下面有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