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入學文書用腳趾頭也猜出是給顧嬌的了。
“你有嬌嬌的入學文書爲何不早拿出來?”
要不是小和尚才五歲,他簡直都要懷疑這傢伙是故意的了!
小淨空冤枉:“你們也沒問呀!”
“那還不是……”你睡着了?蕭珩越想越來氣,“你幹嘛不把嬌嬌的文書和我們的放在一起?”
小淨空理直氣壯地說道:“嬌嬌的東西當然不能和你們這些臭男人的放在一起!”
蕭珩譏諷道:“呵,說的好像你自己不是。”
小淨空一臉懵圈。
呃……好像把自己中傷了……
蕭珩看着那張字跡娟秀的入學文書,末尾處還有一朵用絹紗堆織的嬌羞可人的小粉蓮花,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
燕國在昭國的西面,中間隔着一條燕水江。
顧嬌拿着幾人的入學文書以及姑婆給的通關路引租來船隻出了昭國邊境。
他們此行一共五人,除去她與顧琰、顧小順之外,南師孃與魯師父亦在隨行的行列。
有關二人的身份來歷,顧嬌依舊不曾多問,但有一點顧嬌十分明白,二人是爲了顧琰纔不遠千里走這一趟的。
“好了,吃點東西吧,再有半個時辰就該上岸了。”南師孃說。
他們租的是一條大烏篷船,篷裡擺了牀板與桌椅,放下簾子如同一間小廂房,此時除了魯師父在外頭觀測情況,其餘四人都在烏篷內。
值得一提的是,自打出了昭國的京城,南師孃與魯師父便不再說昭國話了,都是用燕國話彼此交流以及與顧嬌三人交流。
顧嬌姐弟從最初的三臉懵逼,到如今簡單的交流已基本不成問題。
“好的。”顧嬌用燕國話回答,“肉乾吃完了,還剩一些點心,先將就着填填肚子吧。小順!”
“誒,姐!”顧小順應道。
“說燕國話。”南師孃提醒。
顧小順訕訕撓頭:“哦,知道了。”
顧嬌打開食盒,讓顧小順拿了一包點心給魯師父送過去。
隨即她將剩下的裝進一個大盤子裡,擱在桌上。
她看向靠在她背上的顧琰,問道:“感覺怎麼樣?暈船嗎?”
顧琰微微搖頭,蒼白的嘴脣微動:“不暈。”
顧嬌擡手摸了摸他額頭。
顧琰自從上次搶救過來後,第二日的夜裡便在馬車上醒過來了,可到底身體大不如前,總是沒力氣,虛弱至極。
顧嬌每每看到這樣的顧琰就會想起在他身上泄憤打了他一掌的南宮厲。
沒錯,從顧琰的口中瞭解到對方的容貌身形後,顧嬌已經能確定那個喪心病狂的男人就是南宮厲了。
顧琰不過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便泄憤將顧琰打成重傷。
他不知道這一掌下去,就算顧琰沒心疾也會在家裡躺上半個月嗎?
何況是他自己突然潛入書院,才害顧琰撞上他。
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理呢?
也是,講理的話就不會做出來昭國秘密行刺的事了。
顧嬌喂顧琰吃了一塊點心,再拿第二塊時顧琰就撇過臉拒絕了。
“喝點水吧。”顧嬌沒強迫他進食。
顧琰喝了兩口溫水後便靠在顧嬌背上睡着了。
上岸後還有一段路必須徒步行走。
顧嬌揹着顧琰下了船。
南師孃在前帶路,魯師父與顧小順拿了行李與兵器跟上。
顧琰趴在姐姐的背上,虛弱地說道:“我自己走。”
顧嬌步很堅毅:“不用,我揹你。”
我不累。
只要是揹着你,多遠都不累。
烈日當空,顧嬌一襲少年青衣,揹着顧琰走得汗流浹背,路上南師孃幾次要替她都被她拒絕了。
入境的關卡處人數衆多,但天穹書院的名氣實在太大了,一見到那一沓墨藍色的入學文書,官差的態度都變了,直接單獨給他們辦了手續,發了燕國境內通行的路引。
一行人順利地踏上了燕國的疆土。
燕國的風土人情與昭國大不相同,只不過一路上幾人都忙着照顧顧琰,無暇欣賞沿途的風景。
又歷經一月的舟車勞頓,終於在一個日薄西山的傍晚抵達了盛都附近的最後一處驛站。
盛都,燕國的京城。
顧嬌一行人用了兩輛馬車,平日裡顧嬌、顧小順與魯師父輪流趕車。
抵達驛站後,顧嬌從馬車上跳了下馬。
南師孃挑開簾子,在魯師父的攙扶下走了馬車。
他們趕了足足兩個月的路,此時已是農曆五月,天氣炎熱,幾人的身上都溼透了,就連虛弱不已的顧琰都在馬車裡悶出了不少汗來。
南師孃一邊擦着汗,一邊對顧嬌道:“你坐會兒,我去定客房。”
“我不累。”顧嬌說。
“你這孩子。”南師孃看着她滿頭大汗的樣子,拿出一方乾淨的帕子給她擦了額頭與脖子上的汗水。
顧小順叫來驛站的夥計,將馬兒交給他們去喂,又去了大堂要了三間客房。
燕國的驛站普遍比昭國的驛站大,客房更講究,誠然,價錢也更貴就是了。
燕國的貨幣也主要以銀子與刀幣與主,刀幣其實就是銅錢,只是做成了小刀的形狀,刻着燕國的徽記。
一刀幣的價值約莫等於三個銅板。
在昭國,一個饅頭是一銅板,在燕國,一個饅頭是一刀幣。
由此可見,燕國的物價是比昭國高的。
六國之內並沒有任何跨國的錢莊,所幸金銀在哪兒都能流通,進入燕國後他們便將攜帶的幾箱金子換成銀票存進了燕國最大的錢莊,銀子也兌換成了燕國的官銀。
一筆不菲的手續費自是不提。
顧嬌將顧琰背上二樓的廂房,顧琰與顧小順一間屋子,南師孃與魯師父一間屋子,顧嬌獨自一屋。
顧琰與顧小順的屋子在中間。
晚飯擺在顧琰與顧小順的屋子。
燕國的菜式與昭國的口味有所不同,不辣。
還好幾人都不挑食,顧琰是挑食的,只是他如今病成這樣,有辣也不敢給他吃。
飯桌上,南師孃說道:“明日就能去盛都了,你們先去書院報道,我和小順他義父去附近找個合適的住處。”
顧嬌沒意見。
南師孃又道:“今晚都早點歇息。”
幾人吃過飯後便回了各自的屋子。
顧嬌每晚亥時都會給顧琰檢查一次,這會兒時辰還沒到,她索性下去檢查車馬。
不查不知道,一查盡然發現他們的其中一輛馬車因勞損過度,輪子與車廂的底部都隱隱開裂了,這要是繼續上路,保不齊半路就得壞掉。
她去了大堂,問驛丞買一輛新的馬車。
驛丞說道:“蕭公子運氣真好,我們驛站正巧還有最後一輛馬車!”
顧嬌是少年打扮,說話則是用上了從顧承風那兒學來的一點青澀的少年音。
但她的容貌是不曾更改的,左臉上依舊頂着一塊紅紅的胎記。
驛丞之所以並不以貌取人還得多虧了她天穹書院的學子身份。
“有勞了。”顧嬌說。
“一共是二兩銀子。”驛丞說。
顧嬌從錢袋裡掏出了二兩碎銀。
驛丞正要收下,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輛氣派的馬車停在了驛站的門口。
車簾被掀開,一名戴着面紗的粉衣少女輕盈地躍下車來。
驛丞一見那些侍衛的行頭便渾身一頓,露出了激動萬分的神色。
那名粉衣少女拿着一個鞭子,步伐輕快地走了進來,看也沒看旁人一眼,對驛丞道:“給我一輛馬車!配兩匹上等的好馬!”
“這……”驛丞尷尬地看了看顧嬌,默默收回伸出去接銀子的手。
“你在磨蹭什麼?”粉衣少女問。
驛丞訕訕地指了指顧嬌,道:“最後……一輛馬車……這位小公子……也想要。”
粉衣少女這才轉頭看向顧嬌,見對方是個容顏有殘的少年,不免多了幾分輕蔑:“你讓給我!我補償你!”
顧琰的生命每天都在倒計時,顧嬌要的不是銀子,是儘快進入盛都尋找醫治顧琰的手術室。
顧嬌淡道:“不讓。”
說罷,她強勢地將銀子放在了驛丞的桌上。
粉衣少女叉腰哼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驛丞小聲勸顧嬌:“蕭、蕭公子啊,他們是蘇家人……這位想必是蘇家的千金……你……你要不……就讓給她……”
天穹書院的學生身份固然尊貴,可蘇家卻是燕國排行第九的簪纓世家,在盛都的地位舉足輕重,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惹得起的。
“我說了,不讓。”
“你!”粉衣少女哼道,“信不信我打你!”
顧嬌毫無懼色地說道:“你敢打我,我就揍你。”
粉衣少女噼啪一鞭子甩了過來,驛丞嚇得勃然變色,趕忙抱頭蹲下!
然而那鞭子卻根本連顧嬌的一根頭髮絲都沒碰着,便被顧嬌輕輕鬆鬆地抓住了。
粉衣少女一怔,儼然沒料到這個其貌不揚……不對,應該說容顏有殘的少年竟然身手這麼厲害,還接住了她的鞭子!
她試圖將鞭子拽回來,可怎麼也拽不動。
她咬牙:“你……你鬆手!”
顧嬌淡淡鬆手。
她更沒料到顧嬌真的這麼快鬆手,她正在往後拽呢,突然就啊的一聲,一屁股跌在了地上,疼得她花容失色,鞭子都飛了出去。
她氣壞了,抓起鞭子爬起來,又一次朝顧嬌打來。
“住手!”
馬車上突然傳來一聲男子的低呵。
粉衣少女的動手一滯。
“回來。”馬車上的男子說,聲音不大,語氣卻不容拒絕。
粉衣少女不甘地瞪了顧嬌一眼:“你給我等着,我記住你了!日後別叫我看見你,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顧嬌纔不理會她的威脅,讓驛丞帶着她去取了最後一輛馬車。
辦完事,顧嬌打算上樓,突然大堂的另一邊,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衝她招手。
“兄臺!對!就是這邊!”
顧嬌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叫我?”
年輕人點頭如搗蒜,見顧嬌沒有過來的意思,他索性自個兒站起身朝顧嬌走來了。
二人就站在樓梯口,此時正有客人下來,二人不約而同地往旁側讓了讓。
年輕人衝顧嬌拱了拱手,有點兒小興奮地說道:“在下姓鍾,名鼎,字和鳴,兄臺若是不嫌棄叫我一聲鍾和鳴就好。”
鐘鳴鼎食之家,這名字取得可真有意思。
顧嬌道:“找我有事?”
鐘鼎說道:“啊,我在你後面來的,我看見你拿出天穹書院的文書了,你也是天穹書院的學生啊。”
顧嬌看着他:“你也是?”
“我是啊!”鐘鼎激動地說,隨後彷彿生怕顧嬌不信,忙從懷中掏出了自己的入學文書,“我是趙國人,你是……”
顧嬌淡道:“昭國人。”
鐘鼎的眸子裡掠過一絲錯愕,想說什麼,欲言又止,笑了笑,問道:“也是初到燕國嗎?能否請教兄臺大名?”
“蕭六郎。”顧嬌說。
鐘鼎笑笑:“六郎,這名字好,朗朗上口。”
天被聊死了。
顧嬌上樓。
“哎——”鐘鼎見她又要走,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足勇氣道出了心底的驚詫,“你又不是上國人,方纔怎敢招惹那位姑娘啊?你沒看出她是蘇家人嗎?要不是馬車裡的那一位及時出言制止,你這會兒都慘了。”
“說完了嗎?”
“嗯?嗯。”
然後顧嬌就上樓了。
鐘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