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兒心裡清楚,這事若在侯府裡鬧開了,指不定在各方權衡之下便會不了了之了,唯一能讓杜子平那畜牲受到應有的懲戒,殺人償命的方法便是跳過侯府,直接將這事捅破,到時候鬧得大了,府內府外人盡皆知了,就是侯府有心要護着杜子平,怕是也護不住的。
宜兒請來了喬川,喬川確實也相當的配合,從宜兒處得了那玉佩娃兒面,就直接去五房的玲瓏院裡提了人。
只是喬川這般大張旗鼓的進了府,哪裡還能低調得了?在玲瓏院裡提了人一出來,便被人給攔住了。
這要是換了旁人,哪怕就是侯爺四老爺杜子闌,喬川行的是公事,也可公事公辦,根本不加理會,可攔人的是病怏怏,顫巍巍的老夫人林氏,喬川就不得不權衡再三,最後好歹是鬆了口,聲稱只要宜兒這邊的苦主原告不再上告,他這邊便可閉眼不理,權當今日什麼也沒發生過。
這般一來,老夫人便跌跌撞撞的進了宜兒的秋霞閣。
面對林氏,宜兒脫簪跪地,只呼“鳶兒不孝”,卻於杜子平的事情上咬牙不鬆口。林氏心頭也知道這事苦了宜兒,可那邊五爺杜子平畢竟是她親生的小兒子,她又哪裡能置之不理,任由官衙的人將人帶走呢?
祖孫倆僵持不下,老夫人終究是身體不支,顫了顫身子就朝後倒去。
宜兒大驚,慌忙起身將人扶住,在丫鬟們的協助下,將林氏扶進了房內,在宜兒的軟榻上躺了。
這時,李氏和杜子悟也得了消息,匆匆的趕了過來,到林氏悠悠的醒了過來,見了李氏,頓時就拉了李氏的手,哭訴道:“大媳婦,我知道以前是我對不住你們,但你們相信我,這些年,我對你們,對鳶兒,是真心的想要懺悔彌補。如今我也不奢求你們的原諒了,只求你幫我勸一勸鳶兒,那不肖子再怎麼說,他也是鳶兒的五叔啊,鳶兒這般狀告至親長輩,總是不妥啊!而且,這事真要是鬧上公堂,那死了的賤婢畢竟也是鳶兒近身侍候的人啊,她做出這等有傷風化的事,傳開了,怕是對鳶兒的閨名清譽,也是有影響的啊。”
李氏是知道宜兒和身邊的這幾個丫頭之間的情誼的,如今死了藍蕎,只怕她連殺人的心都有了,原也沒想要勸她息事寧人的,不過老夫人這話到也說得不錯,這事要是鬧上了公堂,只怕最後受那賤婢藍蕎拖累的還有宜兒自己的閨譽,遂嘆了口氣,也好言好語的勸起了宜兒來。
宜兒在心裡嘆息,她見老夫人林氏是老淚縱橫,身子搖搖欲墜,顯然已是強弩之末,怕是再也堅持不下去了,心頭終是不忍,含了淚,點了點頭,道:“祖母不用再說了,鳶兒聽祖母的就是。”
林氏見宜兒鬆了口,心下大喜,執了宜兒的手道:
“好孩子,好孩子,祖母知道委屈了你,祖母知道,祖母都知道,是祖母對不起你,以前是,現在又是!可是孩子,祖母活了這一輩子,經歷的,看過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什麼權謀,算計,栽贓,嫁禍……什麼沒有見過,你聽祖母一句話,好些事情,不能信你看到的,更不能信你聽到的,你唯一能信的便是你的心,別用耳朵去聽,別用眼睛去看,你要用心,這樣,你才能真正的撥得開迷霧,看得見真相。”
老夫人的這段話沒頭沒尾,聽得宜兒是一頭霧水,卻又隱隱約約感覺到這話裡似乎隱有深意,想要再問個清楚,只是經這番折騰,老夫人哪裡還能再堅持得下去,閉了眼,沉沉的昏睡了過去。
出了房門,李氏和杜子悟夫婦少不得埋怨宜兒這麼大的事也不過漣漪院來回一聲,宜兒心知這事確實是她的不是,又感傷藍蕎的事情,心裡便有些厭厭的,不想說話,李氏到底放不下心,讓杜子悟去明風樓旁聽審訊趙姨娘的事,她便留在了秋霞閣陪着宜兒。
巳時過半,在外打理侯府產業的二老爺杜子明和三老爺杜子飛一同回了府,因那趙姨娘終究是二房的人,二老爺杜子明便親自過去審了人。
這審訊的過程說起來也是一波三折,趙姨娘先是供出她是受了四夫人魏氏的指使這才讓丫鬟玉琴在小杜昱平日裡玩耍的鞦韆上做了手腳,只是對她在哪裡受魏氏的指使以及爲何要聽了魏氏的話等等一系列的細節說不清楚,杜子明大怒之下,便要用重刑了,趙姨娘才最後交代了。
卻原來她受的本就是二夫人萬氏的命,萬氏以杜向瑜的婚事爲由,許她做下此事再嫁禍給四房,就出面好好的爲杜向瑜再尋一門婚事,趙姨娘這人,由來是心眼小,愛貪便宜,可對她那唯一的女兒杜向瑜卻是疼進了骨子裡了,自打杜向瑜和離回府,她心心念唸的便是要爲杜向瑜再尋一門婚事,爲此事,也沒少在二夫人萬氏處唸叨懇求,到沒想,最後萬氏應了她這點請求,代價卻是要她將自個都搭進去。
二老爺杜子明是怎麼也沒有想到,他這姨娘小妾犯了大錯,他親自審下來,到最後卻供出了他的正妻原配,這簡直是諷刺到了極點,讓杜子明整張臉都氣成了豬肝色。
二夫人萬氏那裡自然是不會承認,還大罵趙姨娘血口噴人,侯府的三少爺,萬氏所生的二子杜昶也跪在了杜子明身前,聲淚俱下爲其母喊冤,並聲稱萬氏根本沒有理由去這般做,這必定是趙姨娘爲求脫罪,胡亂攀咬,才憑空杜撰出來的莫須有的事情。
杜子明膝下三子,長子杜鵬,腿已廢,本來也是個紈絝廢物,杜子明根本對其是沒抱什麼希望,二子杜紹,人到是機靈,不過這份機靈勁沒用對地方,不喜讀書,到對打理產業生意極是上心,加之又是章姨娘所生,是庶出,杜子明也是沒存多少希望,唯獨這三子杜昶,從小便喜讀書,年前又考上了秀才,這在功勳世家之內已算是極爲難得了,杜子明滿腔的心思都放在了這個幼子身上,如今見杜昶跪伏在
地上,聲嘶力竭的爲其母申辯求情,心裡到底不忍,面上的神色就緩了緩。
誰知這時候四夫人卻站了出來,問了趙姨娘萬氏爲何要這般做,趙姨娘便脫口道:“夫人一心想從侯府分出去單過,可是老夫人那裡卻一直不鬆口,夫人才想了這個法子出來。老夫人如今最看重的便是長房和四房,若是長房和四房鬧得不可開交,家無寧日的話,老夫人那裡怕是便不得不考慮提前分家的事了,所以夫人才讓妾去指認四夫人,目的便是讓長房和四房爲此事鬧騰開來。”
萬氏是面色慘白,矢口否認,趙姨娘卻是言之鑿鑿,只差沒賭咒發誓了。
杜子明面上難看之極,着實沒想到這事最後竟演變成他的妻妾之間的互撕,他惱恨之下,更覺無地自容,只覺二房的顏面全都被這兩個不知所謂的女人敗得是一無是處,便索性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身對着杜子悟幾兄弟深深一拜,道:“大哥,三弟四弟,我杜子明管教無方,竟讓我二房後宅裡鬧出如此荒唐的鬧劇,真真是愧對各位。這事情我確實已是無顏再審問下去了,好在這兩個賤人如今都在這裡,大哥,小昱的事你們長房纔是苦主,這兩個賤人我便交給大哥處置了,是死是活,是殺是剮,我二房都絕無怨言。”
杜子明說完了話,舉步就要離開,杜子悟已站了起來,鐵青着臉道:“二弟這是要做什麼?這事情不發生也發生了,索性犬子並無大礙,這人終究是你二房的人,我還真不能越俎代庖,替你做了這個主!既然二弟把話都說到這個程度了,今日在這樓上我便表個態,犬子那鞦韆的事我長房也不再追究了,大家各回各房,好自爲之吧!”
宜兒是一下午情緒都不怎麼好,李氏陪了她一會,到底還念着在漣漪院的杜昱,宜兒心裡也清楚,本想陪李氏去漣漪院的,可是老夫人林氏還睡在她的房裡,只得強行擠了幾絲笑容出來讓李氏寬心,待送走了李氏,見春枝春容正借了秋霞閣的小廚房給老夫人煎藥,想了想,便湊了上去。
宜兒原本只想找點事做,也免得自己無所事事,心思鬱結不安,只是她畢竟是主子小姐,剛剛纔又發生了藍蕎這樣的事,春枝春容都一直賠着小心,拘謹的很。宜兒也懶得去理她們,藥煎好了,她親自給老夫人餵了一次,不過老夫人昏沉沉的,依舊沒怎麼清醒,宜兒便問春枝可要請醫,春枝卻搖搖頭,只說往日裡老夫人也是如此,發病後便昏昏沉沉不應人,一睡就是大半天的。
宜兒心中微微擔憂,便有些信了當日二夫人萬氏的話,這老夫人只怕是當真病得不輕。
因宜兒的情緒不好,明風樓那邊的事直到黃昏的時候綠芙纔敢說給她聽,宜兒便有些怔神,昨晚她同杜向瑜去了明風樓,可是隨後就生出了藍蕎的慘事,她也根本沒來得及去問趙姨娘到底和杜向瑜說了什麼,如今聽了綠芙打聽來的消息,一時都還真不好說這背後指使趙姨娘的究竟是四夫人魏氏呢,還真就是那二夫人萬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