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然默默注視着心愛的女人,心中百感交集。
他爲了她,甚至差點送掉了性命!而她卻對此一無所知。也許後來已經知道了吧。但這件事說不定在顧家早已成爲笑談。
可他對她的感覺,從來沒有改變。
看着她嚶嚶低泣,他的心不禁也跟着柔軟了起來。目光落在粉頸上,被玻璃劃傷的地方還在不停地往外滲着血。他滿是愛憐地掏出紙巾,想替她止血,她卻瑟縮着向後退了一步。
女人淚眼朦朧地望着他,眼神中竟多了一份畏懼與惶恐。這是他不想看到的。他不要自己的女人懼他,他要她愛他。即便是再冷漠無情的人,在內心深處,也曾渴望過得到愛慕與景仰。
幾個深呼吸後,林浩然終於冷靜了下來。現在這種情形,並不適合標榜自己有多偉大,爲了愛人能捨身忘己。
他走到衣櫃前,從掛着的衣裳裡取出了一條裙子,放在了她的手上。
“這是給你新買的,裙子已經洗過,消了毒,你可以放心穿。”他說着,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到門口處,卻驀然回頭又瞥了她一眼。那犀利的目光讓她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只聽到他冷冷地道:“給你十分鐘,我在樓下大堂等你。”
面對這突然而至的轉變,顧安然心中直打鼓,不明白他這前後的態度爲何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聽到他腳步聲遠去,她才鬆了一口氣。呼吸扯到肌膚,她這才然感覺到脖子上有點疼。對着鏡子照了照,鮮血歪歪扭扭地在脖子上留下一道鮮豔的痕跡,看起來有些恐怖。她急忙找來酒精消毒,又用紗布包好,這纔算鬆了一口氣。
再回想剛纔那一幕,莫名的恐懼涌上心頭,她只覺手軟腳軟,禁不住仰天倒在牀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半天回不過神來。
如果他剛纔跟她來真的,說不定她就這麼扎死自己了。士可殺不可辱,她寧願死也不會讓這個噁心的男人再碰她一根頭髮。
唉,不知道寧正熙打那通電話來,想跟她說些什麼……
現在她完全可以肯定,她同林浩然的這場婚姻,是建立在欺詐與威脅之上的。父親一定有無法說出的苦衷。不然,林浩
然不可能在她面前囂張至此。他畢竟曾經是父親的門徒,多多少少都會給父親留點餘地的。
那她,又該如何自處?
面對她無法應對的境況,她已是無所適從。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件裙子上。這是條寶藍色的晚裝。寶藍色,是她喜歡的顏色。他對她,的確是用了心的。
那一刻,她的心情很是矛盾,她和林浩然顯然站在了不對等的天平兩端,這未免對他有些不公平。
只可惜,她對他,始終找不到那種感覺。
她將長裙拎起來,比在身上對着鏡子照了照——雖然她不喜歡裙上水鑽及亮片的點綴,不過款式和尺碼都還不錯。那就,暫退一步吧。
林浩然已經在大堂裡等候多時了。他的臉部肌肉繃得緊緊的,一看就是那種在刻意壓抑自己感情時纔會有的表情。
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那個女人還沒有下來。他的耐心在一點一點地消散。
樓上終於傳來了腳步聲。他不由深深吐了口氣,站在了樓梯下,目不轉睛地望向她即將會出現的方向。如果她膽敢一身便服蓬頭垢面地出現在他面前,他一定不會再給她放肆的機會。
那個嬌小婀娜的身影出現了。
顧安然將長髮挽在了腦後,看似隨意蓬鬆,帶着些許慵懶的意味,卻有着說不出的優雅;看那長裙襲身,貼合的裁剪勾勒出完美的身形,裙上的水鑽亮片在燈光下熠熠奪目,將她烘托得雍容華貴,明麗照人——那正是他所欣賞的美。
他的心一陣狂跳,嘴角邊已溢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肆無忌憚地落在她身上,就想兩團燃燒的火苗,簇擁着她一步一步從樓梯上下來。就在她剛剛下到最後一層的時候,他迎了上去,將右胳膊微微擡起,示意她將他挽住。
這是要做戲給人看嗎?現在又沒有別人,難道是做給保鏢看的?
有病!
顧安然傲然從他身邊走過,對他的示意毫不理會。
“挽着我。”他命令。
她昂然擡起頭,甩了他一個冷臉,徑自朝着大門而去。
我已按你的意思換好了衣服,你休要得寸進尺!
林浩然趕上幾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憤然抗爭,怒目切齒地喝道:“你還想怎麼樣?!”
身旁的保鏢們倒很是識趣,個個都裝沒看到,臉上一點反應都沒有。
“安然,”林浩然手上略一使勁,就這麼擡手一帶,她一下子失去了重心,一頭撲進了他的懷中。他托起她的下巴,深深望進她的眸子裡,咬牙道:“你什麼時候能長點記性?忘了我剛纔跟你說過什麼了嗎?”
顧安然硬着脖子瞪着他,恨恨地道:“我沒忘!”
“那你現在是想那小子死了,是不是?!”他再也控制不住,露出了猙獰的面目;因着他的激動,左眼下那條長長的疤痕竟呈現出了猩紅色。
顧安然不禁打了個哆嗦,不敢再接他的話。她卻沒有想到,她的退縮,只會令他更加心痛。
林浩然凝視着她的眼睛,淚水被他逼了回去,她只感覺到,那雙濡溼的雙眼慢慢變得陰暗晦澀,那感覺,就像盯着一匹狼。
“我知道你討厭我……”他目不轉睛地望着她,“但我依然願意給你時間去適應,去改變,改變我在你心中的印象。我要提醒你的是,在家裡你想怎麼鬧都無所謂,在外面,你可千萬別跟我使性子。男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不管是誰,要是讓我失了面子,我會讓他吃不完兜着走。你記住了嗎?”
真難想像,一個人怎麼可以用這麼溫和的語氣說出這麼殺氣騰騰的話來。
他鬆開了手,再次擡起了右胳膊。
顧安然喉嚨裡哽了哽,最終還是交出了左手,伸進了他的臂彎中。
林浩然長長吐了口氣,一抒心中鬱悶。再看她時,他臉上的得意之色掩都掩不住。他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立即換了語氣柔聲說:“乖。”
面對如此善變的男人,顧安然心裡沉甸甸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兩人肩並着肩走出了大門。爲了遷就她的步伐,林浩然特意縮小了自己的步幅,簡直體貼入微。
那一瞬間,顧安然不禁有些恍惚。她不明白這個男人爲什麼要這麼矛盾。明明心中有鬼,卻還要裝作坦蕩蕩的理所當然。
真是虛僞到極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