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牽起聞人千絕的手是那麼的自然,彷彿牽了無數遍一般。歐陽君諾手裡的溫度溫柔地傳達到聞人千絕的手上,笑意瀰漫:“不過一會兒,我們就出不去了。”
聞人千絕不動聲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依舊跟上了他的腳步:“七殿下還在睡覺?”
那個人慵懶到了骨子裡,他們能從夜宮裡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肯定是那傢伙還在睡覺吧。
“差不多。”歐陽君諾淡然笑道,對她抽回自己的手並沒有什麼反應。
只是……
那隻剛剛拉過她的手暗暗緊握了一下。
兩人很快出了夜宮,歐陽君諾又帶她走了小路出皇宮……
嘩啦嘩啦……
雕花的銀質酒壺裡,芳香凜冽的酒緩緩地倒了出來,落在了白玉杯子當中。百里夙夜好看的手指握了起來,散漫地送到了脣邊。
一杯,接着一杯。
他的頭腦卻越來越清醒。
歐陽君諾問她對自己來說到底是什麼,每個人都在問這個。他當然很清楚,自己這麼多年來,漫長的時間中,無聊得緊,終於找到了一個心愛的玩具,不好麼?
又是一杯傾倒在薄脣當中,百里夙夜斜了一雙眸,拿起棋子淡淡落在棋盤上。
忽然,他眼裡的神色一變,冷聲道:“你們來做什麼?”
他沒有回頭,院子當中卻跪了十幾個暗衛,動作、身材,幾乎沒有任何的不同,彷彿是同一個人幻化出來的,清一色的訓練有素。
聽到百里夙夜的問話,幾個人難得地互相看了一眼,爲首的冷聲答道:“主上,有人動用了您的玄玉鈴。我們以爲是您的召喚。”
啪嚓!
白玉杯落到了地上!
百里夙夜冷然起身,脣邊的笑意狂妄邪肆,輕輕呢喃道:“歐陽君諾,你在挑戰我的耐性。”
在他剛剛下棋喝酒的時間當中,歐陽君諾竟然動用了控制所有暗衛的鈴鐺,把所有能阻止他的人手都調到了他身邊!
也就是說,剛纔夜宮的防守完全是空的!
周圍的暗衛低頭,等待着命令。
“都散去吧。”百里夙夜冷聲吩咐,這件事情,他要親自來處理!
推開了海東池那間大門,果然,裡面已經一個人的影子都沒有了。百里夙夜冷然走了過去,人魚油的燈盞還在燃燒,他輕鬆碾滅,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能逃到哪裡去。”
出了皇宮之後,歐陽君諾回眸,看向了夜宮的方向:“如果不想被七殿下抓回去的話,你最好還是今晚不要回客棧了。”
他又好笑地補上了一句:“不過,怕是也過不了多久。我只能給你拖延這麼久的時間了。剩下的,看你自己了。”
聞人千絕摸了摸鼻子,笑得痞氣:“我知道了。那麼,歐陽,下次被抓住的時候再見了。”
她轉身離去,心裡卻隱隱地不舒服起來。
奇怪,明明是那個死變態毫無理由地禁錮着自己,爲什麼跟歐陽君諾一起離開的時候,卻莫名有種背叛了他的感覺呢?
聞人千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一定是在火堆上的時候把腦袋薰壞了,纔有這麼奇怪的想法。
可那
人邪肆的目光卻深深印刻在了腦海裡。
爲什麼現在想來,是一種受傷的表情呢?聞人千絕無語地擰了自己一把,受傷?被她傷害麼?多麼不着調的想法啊。
她現在不能去卿挽樓,很快會被七殿下發現。
那麼來說,只有一個地方可去了……
深夜的時分,林福坐立不安,那羣瘋子已經被關在府衙的地牢了,他也已經迅速地重新找了一批奴僕補充上,可是還是不舒服。
兒子瘋了,小妾被吃了。
想想那個場面都想吐出來。
林福走到自己屋裡的觀音像面前,低頭拜了幾拜:“可千萬要保佑我啊,別出什麼事情。回頭我一定殺豬宰羊,好好供奉觀音娘娘。”
他摸索着回到自己的牀上,睡着了。
聞人千絕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坐在房頂上,透過掀起的瓦片看到他已經休息了。該是她行動的時候了。
她翻身從房頂下來,先去了廚房,可那些菜餚原本就被瘋子們吃的差不多了。現在更是洗刷乾淨,什麼都沒剩下。
溜回了房中,她輕手輕腳地翻找着林福的東西。
如果當年的大火與他有關,那麼,屋裡不可能關於當年的事情一點都沒有留下痕跡。
她正翻找着,忽然覺得身後不對!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聞人千絕猛然回頭,見林福已經站了起來!朝着她走了過來!聞人千絕瞬間緊了眸子!
不可能,從前她的身手曾經去過多少機密的地方取到資料,怎麼可能敗在這種地方!林福的手裡?
突然,她發現朝着她走來的林福步伐虛浮,人也恍恍惚惚的。
聞人千絕脣邊瀰漫笑意,是夢遊。
原來這個林福還有夢遊的毛病,她向旁邊走了幾步,見林福仍然朝着桌子直着走過去,在桌子前他站住了。
忽然摸着地做着一個奇怪的動作,齜着牙敲敲打打,似乎在做什麼木匠活。
不知做了多久,林福才心滿意足地撫摸着眼前的空氣,最後回到了牀上睡了過去。
聞人千絕在旁邊看了許久,怎麼看怎麼不對,出身便是商人世家的林福怎麼可能會做木匠活?看他的樣子,吃飯自己動手都嫌煩呢!
她摸向了地面,並沒有什麼東西。
走出林福的屋子,她敲暈了一個小丫鬟,換上了她的衣服,走到下人房裡看過去,只見那天打碎茶杯的小丫鬟竟然還沒死。
她走了進去,儘量低着頭,捏着嗓子道:“姐姐,剛纔老爺突然讓我去一個房間裡拿東西,我說找不着,老爺說是地面上是木質的,到底在哪啊?”
一個字:詐!
她按着林福的表現編造出來一個房間,沒想到翠兒真的起身道:“那是老爺原來住的屋子,怎麼這麼晚叫你進去拿東西,我帶你去吧。”
燈光昏暗,翠兒又嚇着了,只以爲是新來的,沒仔細看便帶她去了。
推開門,一股塵封的腐爛味道撲面而來,翠兒身子乏,先回去睡了。聞人千絕獨自掌燈走了進去。
果然地面是木質的,如今空無一物,看起來陰森可怖。
她仔細看着地面的痕跡,找到林福當年的牀榻位置,按照林福夢
遊的軌跡重新走了一遍,找到了一處地面。仔細摸去,果然跟其他的是分開的!
用匕首撬開了那塊木頭,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秘密石階,通往下面!
聞人千絕拿着燭臺走了下去,下面空曠的地方,擺着一個個的木桶,她隨意撬開了其中一個,一個刺鼻難聞的味道撲面而出。
這個味道她剛剛聞過不久,是火油!
有了這些東西,那場大火才能燒個一天一夜絕不停歇!
地下室的老鼠吱吱叫着,她專心看着火油,而她的身後,一個陰影逐漸接近了……林福笑得陰險,一棒子打在她的後腦!
看着面前的人委頓在地,林福笑得更是邪惡:“以爲全天下就你聰明?”
他把聞人千絕從地下室拖了出來,邊拖邊喃喃道:“這間破房子我早就不想要了。那些火油留着也是個禍害,你這麼想找到,就讓它們送你上西天!換個房子,換個住的地點,也省得天天對着藍家的舊址心煩。那個該死的丫頭竟然敢拒絕我,就該死!”
他越說越狠,一團肥肉的臉上已經猙獰無比。
“是我燒的又怎麼樣?我恨不得親手掐死她!燒死她算是便宜的了!擋我路的,都得死。”
他把聞人千絕拖到一個位置上擺好,開始去搬火油。
身後傳來冷冷的聲音:“是麼?”
那聲音太過好聽,彷彿天神降臨,彷彿修羅臨世。
燭臺照不到的黑暗中,一道玄色的身影完美無比,隱藏在其中。
百里夙夜漫不經心地看着林福那張噁心的肥臉,似乎看着什麼螻蟻一般。只是……螻蟻也想動他的東西,那就不得不去死了。
林福當即嚇傻了!
就算只見過百里夙夜一面,他也知道,這個人,絕不是自己惹得起的!
他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竟然跟幽靈一般,自己根本沒有發覺!
“饒了小的吧!饒了小的吧!”林福立刻跪下叩頭,臉變得比誰都快:“小的只是一時想不開,沒有真的想傷害千絕姑娘。”
“如果七殿下不出現,你是一定不會這麼說的咯?”聞人千絕瀟灑地拍拍身上的灰土,起身了:“我本來想多套點話再收拾你。可惜……”
憑藉她的敏銳,怎麼會感覺不到這麼大一坨肉的接近!不過是將計就計罷了。
一聽是七殿下百里夙夜,林福當時就嚇的癱軟了!
千想萬想沒料到,深夜出現在他府邸的,竟會是這麼一個大人物!
“快點處理掉這個東西,跟我回夜宮。”百里夙夜眸子裡涌出淡淡的厭惡,往後退了一步。
聞人千絕也沒想到七殿下會這麼快找到自己。
雖然頭上捱了一下子疼的很,不過還好她硬生生忍過了一下,沒有暈過去。林福簡直膽大包天。殺過一次人,還想再殺!
七殿下似乎沒有追究今天她逃跑的意思,反倒想幫她懲治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心裡不知爲何有了點暖意,她不置可否,只對林福道:“剛纔你親口承認了殺死藍家人,現在我要你把當年的真相講清楚。”
“我……”林福咬牙,卻知道這一次自己絕對逃不過了。不得不說起了當年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