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戶堇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傷勢。
作爲一個以解剖屍體爲樂趣的女人,極少給活人動手術並不代表她的技術差。
恰恰相反,不管是理論層面,或者是操刀水準,室戶堇絕對是國際超一流。
可面對三笠現在的情況,便是她,也不敢輕易下手。
能看到的,是一片冰晶般的霜白色,少女的內臟就像是被一層極其精緻的冰雪外衣所包裹住,觸目驚心。
實際上,若是忽略到那些冰冷刺骨的寒意,這些東西看起來更像是糖衣。
很漂亮,但也危險到了極致。
“難怪會沒有血液流出……”
室戶堇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實在是難以想象,三笠究竟遭遇了什麼,才能出現這種詭異的傷勢。
“這個傢伙,還真是讓人吃驚。”
室戶堇看了看羽飛白,坐等他下一步提示。
雖然身爲主刀醫生卻讓別人來指揮丟臉了一些,但是在這種沒有任何儀器幫助、僅憑肉眼的情況下,自以爲功力深厚,妄自尊大,敢隨便動刀的,那纔是真正的庸醫。
她也終於明白,爲什麼對方說不用醫療儀器了。
這種情況,除了肉眼外,沒有什麼儀器能辨別這些冰霜與少女內臟的區別,根本掃描不出來,冰封到這種程度,居然還能活着,不得不說,這簡直是奇蹟。
羽飛白眯着眼睛,無形的元力已經在少女體內遍佈,像是一層蛛網,將那些被式神凍傷的內臟,全部包裹起來。
就像是在原本內臟外面的冰晶衣,又再次裹一層元力外殼,散發着令人目眩神迷的淡淡琉璃光彩。
這看起來很簡單,但是要讓本來應該執行殺人工作的元力,轉行去幹救人的任務,這對羽飛白來說,本就是一種極艱難的考驗。
同時,還要用精神力探視,像是潮水一般在少女體內蔓延,絕對不能遺漏任何一個角落。
更何況,在這種情況下,還要保持三笠的各個身體機能不衰竭,三管齊下,已經完全達到了羽飛白的極限。
這也是要來找室戶堇配合的原因,他此刻已經沒有任何多餘的力量來動手,而信得過的人並不多,羽飛白可不敢隨隨便便找個某某醫學教授就讓其做如此刀尖上跳舞的事情。
羽飛白擡了擡眼,說道:“室戶堇醫生,接下來就要勞煩你把那些冰殼子剝掉了,嗯,小心些。”
“……明白。”
室戶堇在胸前劃了個十字,最後說道:“小姑娘,可千萬不要亂動哦。”
說着,薄薄的刀刃已經刺入冰晶與血肉之間極其微小的縫隙中,喀嚓一聲,像是撕破一層白紙,那晶瑩剔透的晶體粘膜應聲脫落。
這時,室戶堇高妙的技巧,在羽飛白元力液體護罩的配合下,終於顯露了出來。
那極薄的冰晶碎片被她一挑,沒有沾到任何血管,落入了玻璃皿中,猶自冒着白森森的寒氣。
隨着冰晶被破開,羽飛白控制着自己的元力,瞬間就填補了空缺處。
原本,三笠的那部分被冰晶包裹的內臟,已經處在了假死狀態,一旦外面的冰晶消失,便會極速衰竭,然後——
死亡。
但是現在,在失去這層冰晶外衣後應該會死亡的那部分血肉,卻得到了一種詭異而又強大的力量灌注,硬生生把缺口給堵上。
於是,本該到來的死亡便會被無限延後,只要將這些冰晶全部祛除,三笠的命便算是真正吊回來了。
隨着室戶堇專心致志地剝離這些冰晶,羽飛白心中突然升起一個詭異的念頭。
每當他配合室戶堇,剔除一小塊冰晶碎片後,就感覺三笠頭頂上應該要浮現一個“+1s”的跳動數字纔對,然後就是不停地+1s、+1s、+1s……直到徹底完成這項工作。
……也是難爲他能夠在自己嘴脣都變得慘白的情況下,還能苦中作樂了。
不得不說,相比於現在這種情況,他寧願去跟蛭子影胤兩人玩pvp。
三笠一開始閉着眼睛,但是隨着冰晶慢慢被剔除,她感覺肚子裡好像有一股暖洋洋的水流在匯聚起來。
一開始只是一滴,後來漸漸凝聚成了一個小水窪,她隱約感覺到,這個看不見摸不着,卻能感覺到一絲絲的東西,就是她現在活命的本錢。
好似一把小鼓在肚子裡一錘一錘的,慢慢有了些刺痛感,三笠皺起眉頭,盯着羽飛白逐漸開始發青的臉,一聲不吭。
注意到她的目光,羽飛白略帶歉意:“抱歉,沒能全部擋下來。”
“哦,沒事。”三笠撇開目光,眼皮跳了下。
被人拿刀子在肚子裡“玩耍”的滋味當然不好受,尤其是三笠這樣強烈堅持,並沒有麻醉到神智不清的情況下,更是感覺痛、酸、脹、澀、苦等等感覺夾攻而來,異常的折磨。
當然,她還是比較聰明,忍着好奇心沒有去看。
如果看到的話,在視覺效應的加持下,明顯會更加難熬一些,即便是現在,三笠都覺得每一秒都跟一小時那麼長。
過了會兒,她決定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忍不住問道:“感覺有點怪怪的,她在切哪個地方?”
羽飛白言簡意賅:“腎。”
“哦。”三笠略微放心,她還是知道的。
腎這個地方,聽說就算真的被切壞一個,也沒有事情的吧?
當然羽飛白沒有告訴她的是,腎乃先天之本,雖然這邊的世界醫術發達,就算切了還能換一個,卻也會從此斷絕了修煉之路。
對於一個輪迴者來說,不能變強,就等於慢性謀殺。
爲了讓小姑娘不至於太害怕,羽飛白當然沒多說,所有她現在開始有些享受起這種輕微的刺痛了。
但是下一秒,三笠就開始緊張起來了,因爲羽飛白開始跟室戶堇一邊醫治她,一邊爭論起來。
“喂!你特麼能不能小心點,這可是手術,手指穩得好似湖面一樣都不爲過吧,你倒好,跟搗年糕似的!”
“哈哈哈長門君我告訴你,我發現了一個很奇妙的事情,我剛纔不小心切到她的一條小靜脈了,但是你猜我看到了什麼?居然切不斷,啊哈哈哈太有趣了,這小姑娘難道是是機械改造人嗎?”
“改造個鬼,那是老子的元力保住的!你給我悠着點!”
“啊啊啊天吶不下心戳到腎門了!!咦,居然也沒有戳破,嘛,長門君,你這個元力是什麼意思,挺厲害。”
“多謝誇獎……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室戶堇一本正經:“當然不是。咦腎動脈也變得堅韌無比,我彈一下試試。”
“喔喔喔這個反應看起來有些意思了,雖然復原能力比不上原腸動物,但是從防護力來看,前所未見。”
“腎搞定了!接下來我們來解決胃部的問題吧。呃,這個不好看呢,怎麼淤積了這麼多冰塊,小姑娘你這是自帶冰箱效果麼……”
說着敲了兩下。
“梆梆……”
“居然是真的冰塊,可能需要順便做個洗胃便於咳咳……”
聽着越來越不正常的話語,三笠忍無可忍,強忍着站起來踹飛他們的念頭,咆哮起來:“都給我適可而止!!”
…………
兩小時後。
三笠已經沉沉睡去,纖細的手腕上有幾個隱約可見的紅點,這是注射抗生素消炎藥留下的。
她體內那些冰晶已經全部祛除,此刻需要的是安靜修養。
室戶堇一副經歷了大戰的模樣,專心致志地對付眼前的牛肉火鍋,香味四溢。
實際上她原本用來充飢的食物是簡陋的香芋塊,倒是佔了羽飛白的光。
羽飛白此刻沒心情吃肉,喝着對方給的不知道是什麼名堂的難喝飲料,目光落在三笠那邊,目光漸漸冷冽起來。
片刻後,室戶堇吃飽喝足,舒展着脖頸站了起來:“長門君,別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了。若是有空的話,不妨跟我來一趟,我帶你去見見這家醫院的秘密,一般人可沒資格見到哦。”
“哦?得知這個秘密,我要付出什麼代價?”
羽飛白不爲所動,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室戶堇無奈道:“好歹我們也是戰友了,不需要這麼見外吧?算我免費請你的怎麼樣?”
“嘿,好啊。”
羽飛白把那杯苦澀的飲料嚥下去,把實驗室的門鎖上後,跟着她走了出去。
反正三笠一時半會兒也不需要什麼特殊照顧,那麼白撿的便宜當然不能錯過。
這家醫院的設計讓羽飛白有些意外,地下走廊極長,不知道通往何處,空曠的走廊內,只有兩人的腳步聲在回想。
片刻後,兩人七拐八拐,終於到了一個看起來像是小型動物園的地方。
而羽飛白原本淡定的表情,也是在室戶堇帶着他進入這裡後,立刻變得詭異無比,如果要用一個比較準確的形容詞的話,那就是……一臉懵比。
在道路兩邊,是用透明的玻璃一個個隔離開來的放養室,每個小房間大約有一兩百平方米,裡面關押的,則是原腸動物。
各種各樣的原腸動物,大多數是以放大了無數倍的昆蟲爲原形的模樣。
小豬那麼大的螞蟻,一人高的螳螂,四五米長的猩紅色蜈蚣,比比皆是。
每十幾只同種類的原腸動物,關押在一個房間內。
此刻的它們,並沒有像是被關押起來的俘虜一般,爲了自由而憤怒咆哮,而是大多數都在做同樣的事情——“嘿嘿嘿”。
一般是兩隻疊在一起,身體聳動間,發出古怪的滋滋聲,有的比較厲害,四五隻抱成一團,簡直像是狂歡。
羽飛白嘴角抽搐,抹了把冷汗:“喂,你別告訴我就是請我來看這個?恕我直言這部動作大戲雖然挺精彩的,但是,醫生你的口味未免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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