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宮夏殿,晨間秋雨裹挾着自極北雪原而來的涼風,吹拂過湖畔秋意漸濃的樹梢,以及星星點點泛漣漪的湖面,帶起一陣紛飛落葉。
雨紛紛,落葉紛紛,而秋的腳步,便在這雨葉旋轉之間,由淺轉深。
神州浩土大夏,佔據着整個大地最富饒的土壤,並且有着極爲分明的四季,輪轉的四季,會隨着時間的推移如約而至,但是對於白帝宮內的趙氏一族,以及整個大夏子民而言,胭脂肚子裡那被整個國度寄予厚望的小生命,卻調皮地遲遲未來。
夏宮大湖之上,一片黃葉自樹梢之上飛離,調皮地打着旋兒,穿過飄搖的的雨絲,於虛空之中,劃過一道令人捉摸不透的軌跡。
隨後在一陣強風的吹拂之下,這片葉子並未直接落在湖面之上,而是跨越了一大段距離,飄落在了湖中心的白玉堤之上。
不過這片葉子的好運道便到此爲止,因爲一隻精緻的鞋子直接自上而下結結實實地踩在其上,同時一道身影自葉子上方快步而過。
只見這道在湖中心白玉堤上邁步行走的身影,除了包裹着厚厚的棉衣之外,身後還披着一件大氅,將整個人捂的嚴嚴實實,然而儘管如此,卻依舊可以清晰地看到其鼓出的巨大孕肚。
這道身影的旁邊,緊緊跟着一位爲其撐傘的少女,而二人的身後,密密麻麻跟了一羣人,不但有年紀尚淺的宮女,還有大量內務司的老嬤嬤,皆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深怕出現絲毫意外。
而更遠處,一位位太醫院的醫官以及身穿白甲的軍醫衛們靜候在湖畔,隨時做好準備,隨後秋雨飛舞之間,一道帶着焦急的聲音自白玉堤壩之上響起:
“娘娘您慢點兒,這會兒正在下雨呢,地面溼滑,您可別摔着,現在可是即將臨盆的關鍵時刻,要是出現個什麼意外,咱們誰也擔待不起呀。”
沿着夏宮湖提疾走的胭脂身旁,高舉着雨傘,跟隨爲前者打着傘的如月,此時圓潤的臉上滿是焦急,隨後其望着面前越來越近的拱橋階梯,面色再次一變,又趕忙開口道:
“娘娘,您趕緊歇會,季院丞可交代過了,娘娘需要靜臥,可千萬不能透支體力和任何磕碰。”
“若是這一摔,能將肚子裡的孩子摔出來,本宮倒也認了。”
如月的話音落下之後,胭脂那認真無比的聲音便接着響起,此時這位母儀天下的大夏國母,有些孕態的白皙俏臉之上露出些許苦惱之色。
隨後胭脂抿起紅脣,注視着近在眼前的拱橋臺階,一隻手託着比平常孕婦要大上不少的肚子,毫不猶豫地向前一步踏上,同時聲音繼續傳出道:
“別和本宮提季老頭的說法,這個太醫院院丞,月初的時候便和本宮說要靜臥要靜臥,等着孩子出生即可,結果呢,都這麼多天過去,本宮肚子裡啥動靜也沒有。
“本宮還是試一試民間產婆們的說法,生不出來的時候,就多走走。”
話音落下之後,胭脂在後方宮女嬤嬤們驚慌失措的目光之下,直接邁開雙腿在拱橋的階梯之上快步拾級而上,一旁的如月小臉之上愁容更甚,連忙伸出一隻手,一邊打傘,一邊攙扶着胭脂。
隨後在後方無數驚懼和駭然目光交織之下,胭脂以極爲平穩步伐快速地踏着拱橋之上的階梯,直上頂端,這健步如飛的模樣,絲毫看不出任何接近臨盆的狀態。
而就在胭脂登上拱橋之時,那一輛自太醫院駛來停靠在湖畔的馬車上,季院丞和玲瓏宗宗主海棠二人聯袂走下,隨後二位老人,擡頭看到遠處湖堤上,那極爲矯健爬拱橋的胭脂之後,皆直挺挺地呆立當場。
誠然,如此情形,任由二位老人活了這麼久的歲月,卻從未見到過,隨後玲瓏宗宗主銀髮老嫗下意識地呼出一口氣,喃喃開口道:
“皇后娘娘這矯健的樣子,季院主完全不必擔憂,只需要等着便行。”
“海棠宗主有所不知,整個大夏子民都知曉咱們陛下的子嗣會在八月誕生,包括整個朝廷禮部各司皆準備好了一切,眼巴巴等着,老夫能等,但這全天下的子民們可等不及,娘娘和陛下也等不及了。”
太醫院院丞季老頭髮出一聲嘆息,隨後率先向前帶路,繼續開口道:
“海棠宗主還是隨老夫去湖心亭幫娘娘查看查看吧。”
這邊一臉愁容的季院丞帶着玲瓏宗老嫗向着湖堤而來,而另一邊,已經越過大半拱橋的胭脂,向前邁動的腳步卻是忽然放慢,隨即更是直接停下身形,伸出手托住肚子,眉頭微微皺起。
如此情形,讓後方緊隨在身後的宮女和內務司嬤嬤麼面色劇變,紛紛狂涌向前,同時在湖畔邊等候的軍醫衛和太醫院同樣產生了一陣劇烈騷亂,集體招呼着彼此便向着湖堤中心處衝來。
整個夏宮大湖的氣氛在驟然間變得緊張無比,大量在四周守護的官吏們直直屏息凝神,同時帶着玲瓏宗宗主,正在向着湖堤處走來的季院丞,雙眼猛地一亮,整個老臉直接漲紅,鬍鬚一跳,張嘴開口道:
“莫非,莫非娘娘要生了?”
語畢之後,這位年歲不小的老人,無視了天際間落下的秋雨,將手中的雨傘一丟,直接毫無形象地邁開腳步,沿着湖畔向着湖堤狂奔,如此情形,竟然給人一種奔赴戰場的悲壯之感,遠遠望去,不免讓人肅然起敬。
隨後站立在臺階之上一動不動的胭脂耳畔,如月緊緊捏着手中的扇柄,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帶着些顫抖的聲音傳出道:
“娘娘,您是哪兒感覺不對勁,是不是肚子疼了,要生了?”
就在如月的詢問聲落下後,自後方快速涌上的宮女和內務司嬤嬤們,已經將胭脂團團圍住,隨後望着後者只是眉頭微皺,並未露出絲毫痛苦之色的模樣,內心又是一凜。
果不其然,在原地站了幾息,逐漸回過神來的胭脂,眉頭逐漸舒展,轉過頭注視着面前的如月,茶綠色的瞳孔之中滿是認真之色,一字一句開口道:
“如月,早膳是否準備好了,本宮忽然間好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