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很痛,真的很痛……
可是比起死來,這又算得了什麼?
當夜幕降臨的時候,青蘿的身體終於慢慢恢復,而她第一時間就去探望她唯一的親人靈芝。她換上了一身不顯眼的青衣,悄悄走到了靈芝被關押的聞香閣。聞香閣是王府中氣勢恢宏、很是雅緻的一處院落,看來楚離對靈芝還真算不錯。她手中拿着飯盒,忍住心跳,儘量平靜的對看門的侍衛們說:“我是奉命爲靈芝夫人送飯的,請大哥開門。”
“送飯?剛纔才走了一個,怎麼又有人來?”
“因爲靈芝夫人說剛纔的飯菜不合胃口,所以王爺吩咐小廚房再做一些送來。你們若是不信,只管問王爺就是。”
“你這丫頭,還真是牙尖嘴利!罷了,本來王爺就沒禁止旁人看望靈芝夫人,你要送飯的話就去吧。早點出來啊。”
“多謝大哥。”
青蘿沒想到此行這樣順利,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了。她快步向着聞香閣的正房走去,心因爲要見到靈芝而變得激動萬分。
靈芝,我來了。我終於不是孤單一人了……
“誰?”
隨着房門的輕輕推開,一個打扮的極爲妖嬈豔麗的女子迅速回頭。她身穿絳紫色的紗裙,膚白如雪,眉眼妖嬈。她的模樣依稀是青蘿記憶中的靈芝,但她身上自然散發出的妖豔與凌厲之氣卻是與活潑可人的靈芝截然不同。青蘿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美麗女子,靈芝與她四目相對,皺皺眉,有些不悅的說:“你是何人,怎麼擅闖聞香閣?”
“我……”
“哦?莫不是王爺改主意要放我出去?我早說了我是冤枉的,王爺終於查清事實真相了嗎?這次一定是寂月那個賤人陷害我,王爺定會爲我做主的!”
“你是……靈芝?”青蘿不可置信的問。
她實在無法把面前神情囂張、與楚離的其他妻妾沒什麼兩樣的女子與清婉的靈芝聯繫在一起,不由自主的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靈芝望了她一眼,笑盈盈的說:“是,我是靈芝。你是何人?”
“我叫青蘿。”
“青蘿……青蘿蔓蔓,真是個好名字。不過……”
靈芝說着,故意一頓,突然一揚手,狠狠打在青蘿的臉上。青蘿的半個臉頰在瞬間腫脹了起來,她怔怔的望着靈芝,而靈芝怒罵道:“你是誰,竟敢直呼我的名字,居然不喊我一聲‘靈芝夫人’?我告訴你,就算是王爺暫時把我關在這裡,我也是王爺最寵愛的妃子,容不得別人看輕了我去!哼!”
“奴婢……知錯。”
青蘿微笑着摸着自己的臉頰,低眉順眼的俯身微笑,笑容美麗的就好像是三月盛開的牡丹,也讓靈芝微微愣神。雖然王爺身邊從來不乏美人,但這個青蘿似乎比所有的美人兒都美上幾分,美到讓靈芝見了她就有種莫名的危機感。她把被關押的怨氣都發泄到青蘿身上,但見青蘿微笑的樣子不知爲什麼心中一寒,似乎她的微笑下面隱藏着無數把利刃一般……
“好了,既然你認錯我也不與你追究。你是何人,是奉王爺之命來看望我
的嗎?”
“奴婢只是久仰靈芝夫人的美名與冤情,前來探望,並沒有任何人的命令。”
“這麼說,王爺他還是……可我絕對沒有對他下毒!我雖然是那個玉絲縈的侍女,但我更是王爺的妻房,一心愛慕王爺,怎麼會爲了那個已死的女人復仇!這都是冤枉!”
靈芝說着,神情激動了起來,青蘿微微的笑着,只覺得渾身冰涼。她走到靈芝面前,用輕柔的幾乎輕不可聞的聲音說:“原來是這樣……奴婢也以爲沒人會傻到爲了死去的先王妃復仇,因爲早就沒人記得她了。靈芝夫人被冤枉了,奴婢若有機會定會把夫人的冤屈轉告王爺。”
“用不着你好心!你到底是王爺的什麼人?他新納的妾室?”靈芝疑惑的問。
“奴婢什麼也不是。”青蘿淡淡的說。
只是一個被所有的人都遺忘的人罷了。
“靈芝夫人,奴婢告退,希望夫人早日能得到王爺的諒解,一償所願。還有……能見到夫人,奴婢真的很高興。”
“你……”
“奴婢告退。”
曾經的親密無間恍若隔世,但這一切畢竟都已經過去了。是,既然楚離能冤枉我,背叛我,你靈芝自然也能。可是,不管怎麼樣,你活着就好。
能見到你活着真的很高興。
青蘿說着,對靈芝優雅的行禮,放下食盒就告退。走出門外,聞着新鮮、冰冷的空氣,她只覺得渾身發冷,眼睛很酸澀,卻在微笑。她的眼睛已經流不出眼淚,擡頭望着天上的一輪圓月,笑容越來越大,心中也是一片清平。
好輕鬆的感覺,真好,真好……
是,這樣纔是最好的結局啊。若是有了牽掛,我怎麼復仇,我又怎麼一步步看着楚離身敗名裂,痛不欲生?現在,我已經站到了楚離的身邊,下一步就是找出我家慘遭滅門和我被陷害的真相。
這裡沒人幫我,我只能自己幫自己。
楚離,我知道你一直以來都在謀劃些什麼,也知道我那個傻瓜爹爹幫了你什麼,我一定會找到證據,讓你承受應承受的報應。
一轉眼,青蘿在南詔王府已經住了半個月。因爲楚離的特意關照,她不用向寂月等妃子請安,不用低下她原本驕傲的頭顱,也算是上天對她的一些最微末的安慰了。楚離沒有來看望過她,倒是派了幾個老師教導她琴棋書畫,她彷彿回到了在紅袖樓的日子,也越發猜不透楚離到底在想什麼,要的又是什麼。
可是,他是什麼打算又有什麼關係?
現在的她只是想活下去,然後慢慢復仇罷了。
她不會忘記,前世的她表面受盡楚離的萬千寵愛,卻在不知不覺中成了衆人妒忌的對象,纔會遭人陷害,鬧出了“出牆”的一幕。現在的她一心避世,先在王府站穩腳,然後慢慢打探消息,找出當年的真相。
她深居簡出,不輕易與人交好,也不輕易得罪於人。
在王府的半個月的時光中,雖然楚離對她的興趣很淡,並未對她加以任何關注,但她謹言慎行,格外留心楚離的一舉一動。她知道,她之前居住的
楊柳小築中有一個密室直通楚離的書房,而楚離的書房裡和他有來往的官員們的信件——如果得到了這些信件,勢必能知道楚離的一些秘密。
密道……
一開始修建密道的時候她只是爲了在楚離處理政務的時候偷偷看他一眼,而楚離也默認了這條密道的存在,由着她的性子胡鬧。她很喜歡突然給楚離驚喜的感覺,而楚離處理完公文後有時候也會通過密道來到她的住處,給她一個驚喜。這個密道也算是二人愛情的見證,只是到了今天,這密道會成爲楚離他的催命符……
她是不會心軟的。
今晚是動手的絕好時機。
平時,書房的守衛森嚴,楚離每晚也會在書房裡呆上很久,青蘿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但是今天據說王府中有貴客到來,所有的兵力都去保護那個“貴客”了,書房的守衛自然有些鬆懈。這樣的話,就算是突然書房中多了一個人,也許那些守衛也不會發現吧。
當夜幕降臨的時候,青蘿故作鎮定的在房中用了飯,然後藉口身子不舒服,把落兒打發到了別間,自己也趁着月色出門。她的手中拿着用來掩飾自己身份的食盒,食盒的底部是一把寒光凜冽的匕首,用來防身,也用來爲她增加勇氣。
南詔王的府邸很大,青蘿以前居住的楊柳小築是位於荷花池邊的一所清雅精緻的房子。她原以爲楚離下令後楊柳小築會有重兵把守,但小築前一個士兵都沒有,一池的殘荷在風中飄揚,悉悉索索作響,顯得格外荒涼。
她愛荷,楚離爲了她特地在王府中種了不少名貴的荷花,而隨着她的去世,她生前最愛的荷花都沒人打理,還真是人走茶涼。她站在楊柳小築門口,靜靜的望着池塘裡枯黃的荷葉,深吸一口氣,推開了緊閉的房門。
小築的格局還是和以前一樣。
牆角的鞦韆是她閒暇的時候和丫頭們玩樂的時候所用,而院中的那棵會在春天綻放出豔麗桃花的桃樹似乎已經死去,只有枯萎的枝椏,再也沒有嬌美的桃花。屋樑上的風鈴已經滿是灰塵,輕輕觸動,在風中叮咚作響,煞是悅耳。一切都沒變,只是她變了……
青蘿輕輕推開了臥室的房門。
房中的擺設也是一如既往,精緻的傢俱上都蒙着厚厚的灰塵,一看就是很久沒有人來打掃。寬大柔軟的牀上掛着已經褪色的紅綃,這張牀上,她曾經和楚離……但現在想來,一切的一切只會讓她感覺到噁心罷了。
“咦,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玉家的家傳寶血玉會不見?還有我最喜歡的荷花簪也不見了……爲什麼獨獨缺少這兩樣?”
望着梳妝檯,青蘿下意識的翻起自己以前經常佩戴的珠寶,發現再昂貴的首飾也安好無損,唯獨她出嫁那天爹爹送她的血玉與孃親送她的髮簪不見了。
血玉是他們玉家世代守護的東西,許多人會覬覦,她死後應該被楚離收走了——又或者他娶她只是爲了那塊紅如鮮血,傳說中有着動搖天下力量的玉石。可是,那髮簪又被誰拿走了?那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只是我娘送給我的生辰禮物罷了!到底是誰連這個都不放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