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4日週三
“此事沒有萬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更何況，那幾個人的症狀即便不是時疫，也是嚴重的，決不可姑息。”明揚沉着臉色，語氣很是嚴肅。
話是沒錯，可你也不能讓人家堂堂縣令大人屈尊降貴的來找她一個小廚娘瞭解情況吧？
“小丫頭，既然你剛纔管了這檔子事，如今整個青木鎮也找不出懂得時疫的人，恐怕接下來的日子裡，你清閒不了了！”明揚似是讀懂了她心中的想法一般，意有所指的看着她。
小米皺了皺眉，想要拒絕，可目前爲止，別說無人瞭解此病毒，就算有人知道，怕是也沒人敢站出來，而她，既然在大庭廣衆之下指出此病是疫症，那是說什麼也甩不掉這個麻煩，起碼，在朝廷派人過來之前，她勢必要幫助他們做一些什麼，否則一旦蔓延開來，後果絕不是她能承受得了的，想到這裡，小米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時疫的可怕但凡有人經歷過，就會代代相傳下來，所以在金國，沒有人不知道它的可怕，可即便人們知道它的危害，卻鮮少有人懂得怎樣根治，亦或者怎樣去掐斷這種疫症的傳播途徑。
時疫，那是足以毀滅一個村，一個縣，乃至一個國的可怕傳染病，在中國古代，甚至出現過因時疫滅絕的種族，她米小米自認還不是什麼神醫，對於這種傳染病自然也是避之不及，所以當明揚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她的心是害怕的。
從這裡到京城怎麼也得一天的時間，且不說宮中會派什麼人過來，磨蹭磨蹭，怎麼也得兩三日，三日，想到那些人身上的膿包，小米胃中一陣發酸，已經死了一個人了，倘若再耽擱下去，她不知道還會發生怎樣的突變，如今的青木鎮還沒有進入緊急狀態下，誰都有可能被傳染，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
小米無法想象那可怕的後果，就算她惜命不出手，到時候病毒蔓延開來，她也難逃這時疫的病毒侵害，屆時，死的可就不只是今天所看到的一人了。
更妄論，到現在爲止，他們甚至還不知道青木鎮有多少這樣病毒攜帶者，古代到底不比現代科技發達，想要在萬千人當中尋找這樣發熱的人，那是何等的困難？
眸光流轉間，小米已經設想過無數可怕的後果，每想深一層，她的臉色就白一層。
“你是怎麼知道時疫的病症的？別告訴我你是從書上看到的，小丫頭，我想要一句實話，你且告訴我，你到底會不會醫治？”明揚屏退左右後，院中就只剩下雲翔和他，自是不需要再客套，他的語氣很是沉重，顯然很是重視。
雲翔眸色一深，語氣冰冷，硬邦邦的怒視着明揚：“你這是什麼意思？她一個九歲的小女娃，能知道什麼？你知道那是什麼病嗎？你讓她去？你是不是嫌她命太長啊？”
明揚鬱結：“你胡說八道什麼呢？我怎麼可能嫌她命長？我這不是看她懂得預防，還以爲她……。”
“以爲？這事是以爲就行的嗎？稍有不慎是要丟命的！諾大的定遠縣，怎麼可能連一個大夫都找不到？時疫雖然是傳染病，但只要是個醫者，也會懂一些基本的常識吧？連小丫頭都能在書上看到，更妄論那些救死扶傷的醫者？可是你看看，這些人做了什麼？一個個都躲得遠遠的，你可倒好，那些人不去找，居然來找小丫頭，她本是好心，卻辦了壞事，倘若因此搭了命進去，我看你如何向秦伯母交代！”
雲翔擲地有聲的話讓明揚當時就愣住了：“這……。”
“這什麼這？我通知你可不是讓你找小丫頭麻煩的，你若連這件事都辦不好，我看你，”話到這裡，明揚突然皺眉打斷他的話：“你以爲你是誰？這件事辦不辦得好與你有何干系？”
雲翔話音兒猛地已收，似是想到了什麼，快速的瞥了一眼小米，看到她面上無波瀾，整個人似乎還陷在自己的思緒中，不由鬆了口氣。
明揚警告似得瞪了他一眼後，突然對小米道：“是我考慮的不周，這樣丫頭，你既然看過書不如就將你看到的內容寫個大概給我，回頭找溫大人商量一下，現在溫大人去想辦法，我也不能坐以待斃，先將那幾個人安頓妥當再說其他。”
見明揚要走，雲翔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臉色鐵青：“你要做什麼？”
“自然是該做的事！”明揚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佛開他的手，雲翔欲言又止，正要跟上前，小米卻突然擡起了頭。
“我和你們一起去。”
“不行。”異口同聲的回答，倒讓小米倍感詫異：“爲什麼不行？你們可以去，我爲什麼不能去！”
“因爲我是……。”明揚正要開口，雲翔卻搶先一步道：“你一女孩子家家的，怎麼能見那種場面，趕緊回家呆着，如今情況還沒那麼糟糕，我們先去了解一下情況，作爲這件事的目擊者，我也應該走一趟。”
小米皺了皺眉，剛剛她就覺得那裡不對勁，但她沒仔細想，如今看來，這雲翔和明揚的關係，似乎有點……
“剛剛溫大人在的時候，不是已經說清楚了？你們又不是官差，能幫上什麼忙？”話到最後，竟然深深的看向明揚，顯然，她已經懷疑明揚的真實身份，畢竟，能讓縣太爺俯首稱臣的人，來歷應該非同一般吧？
雖說她並沒有特別刻意的去打探黑子與秦氏的身份，但從兩人的舉手投足間，也能窺出一二，再加之如今明揚的到來，有些事似乎漸漸浮出了水面。
就在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肯讓步的時候，溫大人突然行色匆匆的跑了過來，身後跟着一大隊官差，明揚面色一凜：“怎麼了？”
“世子爺，不好了，那，那幾個人跑了！”
世子爺？米小米眸色一深，頗爲詫異的看向明揚，他是世子爺，那黑子呢？
“胡鬧，你們這麼多人竟然連幾個病秧子都看不了，簡直就是飯桶！”明揚氣的一腳踹向溫大人，溫大人躲閃不及，生生的受着。
“世子爺，他們無人敢靠太近，大家都害怕，人心惶惶，那些人以此相要挾，大街上，人來人往，下官生怕引起混亂，所以，所以就派人跟着他們，您看，這可如何是好？”那溫大人也是個上不了檯面的，怕是他這輩子也沒經歷過這麼大的事，給皇上遞摺子，以他如今的官職，哪裡有這機會？自是嚇得亂了分寸，連從哪裡入手都不知道。
着實看的小米是又急又氣，事到如今，他們竟然連人都不曾看住，照這樣下去，那無疑是將那五個人當做毒氣彈放入了人.流中啊，愚蠢，愚蠢啊！
“你……，”明揚亦是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溫大人看到臉色鐵青的明揚，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臉驚恐：“下官愚鈍，下官該死啊世子爺，不是屬下不夠盡心，實在是這事太過可怕，這輩子也沒經歷過這等事，這萬一……。”
明揚看着跪在地上的溫大人，厭惡之色溢於言表，手中的拳頭緊緊的攥着，額頭的青筋更是狠狠的跳動着，眼見他有爆發的趨勢，雲翔突然傳音入密於他：“此時正是用人之際，千萬不要亂了分寸，他就算再不濟，也是地方的父母官，對這裡熟悉，再者，時疫不是旁的，人人談之而色變，你總要給他接受的時間。”
明揚神色立變，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後，這才強忍着憤怒看向溫大人：“你身爲朝廷的命官，又是定遠縣的父母官，你的身上掛着上萬人的性命，在這等當口，你竟然以這樣窩囊的一面面對他們，你就不覺得臉紅？遇事如此的愚鈍，這些年你究竟是怎麼混在這個位置上的？”
“下官，下官實在是……。”
“本世子且問你，摺子可寫了？”溫大人點頭如搗蒜：“寫，寫了！”
“剛剛米姑娘說的那些呢？你可傳達下去了？”溫大人再度點了點頭：“告示師爺正在大量的書寫，相信要不了一個時辰，就能傳到各個村落。”
“現在你給本世子下一條死令，將定遠縣所有的大夫都給我帶到縣衙，身爲大夫不救死扶傷，一個個的躲得遠遠的，你這個縣令就這點作爲？皇上收到你的摺子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到達，這三天你難道就要傻乎乎的等着？你等得起，那些犯病的人等得起嗎？”
“是是是，下官該死，下官該死，這就去辦，這就去辦！”
“你的確該死，如果這件事你辦不好，就算本世子不找你的麻煩，將來皇上也不會饒了你，你這就回去辦這事，你的頂頭上司，是不是也該到了？”
溫大人抹了抹額頭冒出的冷汗，不住的點頭：“回世子爺，江大人最快也要申時才能到。”
申時？明揚看看天色，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滾？”
那溫大人一聽，哪裡還敢多待，立即踉蹌着站起身，嚇得屁滾尿流的跑了！
老天爺，他這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太太平平十幾年，怎麼也沒想到這等天災會降臨到他們定遠縣，更令他驚奇的是，此事竟然還驚動了明國公府的世子爺，如若不是他突然亮明身份，他或許還不相信這一切的一切是真的！這世子爺好端端的，怎麼會出現在他這鳥不拉屎的定遠縣呢？
想到這裡，溫大人用力甩了自己一個耳刮子，意識一下子清醒了許多，腳下的步伐便益發的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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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大人離開後，雲翔和明揚也不理會小米，便計劃起怎麼才能將那幾個人抓到，小米什麼也沒說，回房拿起毛筆靜靜的書寫起來。
待兩人商量妥當，小米已經拿着一沓厚厚的紙走了出來，明揚挑了挑眉：“你這是？”
“這裡面是此病的幾種發病徵兆，還有預防的辦法，以及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怎樣切斷傳播途徑，我希望你們能夠認真的看一遍。”明揚隨手翻了翻，便詫異的擡了眸：“這個是？”
“這是我設計的幾種可以預防傳染的幾種輔助品，戴上他們能夠最大可能的減少病毒的傳播，希望世子爺能夠團結起所有能夠動員到的人，一起動手做起來，最好能夠做到人手一份，還有，我希望我能夠參與進來。”
“你？不行，我不同意！”雲翔第一個站出來拒絕。
小米搖了搖頭：“不行，已經晚了，且不說今ri你我站在那些人周邊，作爲最主要的當事人，還有我腦子裡存在的一些知識，若是我不運用的實際當中，恐怕這病毒會越演越烈，真到了那個時候，大家誰也活不成，與其那樣，倒不如將我死馬當活馬醫，萬一我歪打正着，想出瞭解決的辦法了呢？”
“就你？丫頭，不是我看不起你，你做做飯還可以，研究這個病，還是算了吧？那些大夫都不敢站出來，你一個小丫頭，過來添什麼亂？沒由得把自己的小命給搭進去，我們誰也負擔不起！”雲翔想也不想的就拒絕，小米眉頭一挑：“你攔不住我的！”
“你……。”雲翔冷不丁被她一噎，臉色霎時變得很是難看。
明揚在一旁看着，突然對雲翔道：“依我看，讓她試試也無妨。”
“你在開什麼玩笑？你怎麼能……？”雲翔話到一半兒卻被明揚給斷了：“她既然敢這麼說，必然是有點把握的，畢竟，最先發現這種病的人是她，不是你，也不是我，這就說明她比你我更懂得這方面的知識，如今情況如此糟亂，若任其就這麼發展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雲翔面色一凜，默然不語。
明揚突然轉首看向小米：“你……究竟懂多少？我再最後問你一遍！”
小米有些無力這兩人的婆媽：“我很惜命的，不會平白無故拿自己去做實驗品的。”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去冒這個險，可是她不能，她有白芷在手，相信不會有什麼意外，既然她佔着這個先機，若是任由此病蔓延下去，那她這一輩子良心也會難安。
“當真？”
“自然！”
“好，你現在跟我們走，路上告訴我你的辦法！”明揚聽到這裡，什麼也沒說，拉着她擡腳就要離開，卻被小米陡然甩開了手：“現在不行，你們先把人給我找到，找到之後將他們隔離在人煙稀少的地方，另外，我剛剛給你的那份單子上有藥方，你必須儘快按照藥方上的藥給我抓過來，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必須越多越好，還有，定遠縣縣城的門，該關了！”
“沒，沒那麼嚴重吧？”明揚面色一白，有些猶豫，小米聽言，卻是冷笑一聲：“相信我，不出半天，說不定到了今天晚上，得此病的人遠不止如今的五個，更妄論，還有我們不知道的潛在危險？如果我們自己不自救，單靠皇上那邊的遠水，根本就解不了近火！”
明揚震驚的擡眸，猛地想起了什麼：“好，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小米微微頷首：“單子上的防護服、手套、口罩，不許偷工減料，一定要精心再精細，因爲到時候我要穿着他們接近那些人，所以馬虎不得。”
“我會親自監督的。”事已至此，雲翔知道無法改變什麼，只得點頭應下。
小米見安排的差不多，就朝兩人揮揮手：“你們趕緊走吧，我得去想幾個預防的方子，現在已經不只是人要注意了，就連家禽也得預防一下了。”
兩人到底沒有她懂得多，也就不再說話，任其去張羅，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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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遂父子已經燒好了水，張王李趙已經洗過，見雲翔兩人離開，他們立即擡了水到小米的房間，屏退左右後，小米自是不敢再拖沓，連忙褪去髒衣跳入水中，瞬時燙的她險些尖叫起來，但一想到這樣多少能夠殺死一些病毒，她咬牙堅持着，幸而這半年多來，她的身體得到了極大的改變，再也不像曾經那樣的孱弱，後又連續三次經歷過洗精伐髓的艱苦歷程，這身體早已今非昔比，區區一桶熱水，根本不在話下。
趁此機會，她動用意念和白芷取得了聯繫：“他們已經去找人，找到人之後會將那些人嚴密隔離，並趁機打探他們的來歷，藥材下午應該就能搞到不少，我擔心不夠用，你在空間裡還是多種一些吧！”
白芷柔媚的聲音當即傳來：“主人請放心，早先您說的時候，我便已經種下了不少，這些天裡，自是能夠收穫不少。”
小米微微一笑，很是欣慰：“還是你反應迅速。”
“那也不及主人記憶深刻，不過我擔心您寫的注意事項在執行的時候，未必會進行順利。”
白芷的話，小米沒有否認，甚至連她也想到了這一點，將人關起來可以，禁止他們互相往來，處理他們的排泄物，死後深埋這些她都不怕，唯獨怕的就是……火葬，這五個人還不知道底細，但就目前爲止，還沒有親人在身邊，到時候即使處理了，也無人會說什麼，那若是感染到其他人呢？
想想這個，小米就覺得頭疼，乾脆暫時不去想這個，於是轉移了話題：“等空間的藥成熟了，你先研究一種能夠消滅跳蚤的有效的殺蟲劑，滅蚤必須徹底，而且那些貓啊、狗啊，家畜家禽啊等也要噴藥，都不能放過。”
“您放心吧！”小米點點頭，卻並不是很放心，如果可以的話，她甚至想要將這些家禽家畜全部火燒了，可是她不能，且不說如今情況還沒有那麼嚴重，單單是這些損失，那些百姓們，都負擔不起。
“有沒有什麼衣服，可以讓我隔離掉病毒呢？”那些普通的衣服在她看來，根本就不行，*那時候醫生護士的裝備多完善啊，可最後還不是死傷無數？她不能讓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如果她倒下了，就沒有人能救他們了，起碼就目前爲止，只有白芷能夠救他們，而她作爲助手，自然更不能倒下！
白芷擰了擰眉，“倒不是沒有，書上記載，當時的醫者爲了杜絕感染，身穿泡過蠟的亞麻或帆布衫，頭頂戴着黑帽，戴上可過濾空氣、狀如鳥嘴般的面具，眼睛由透明的玻璃護着，手着白手套，持一木棍，用來掀開病患的被單或衣物、或指揮病人如何療病，他們深深地相信這樣的裝備可以保護自己免於黑死病的感染。”
亞麻？帆布？
白霧聽言：“別擔心，我們空間裡可以種植亞麻？”
“真，真的？”小米驚喜的睜開眼，白霧朝她點點頭：“你忙你的，我去裡面找找。”
“那真是太好了！”亞麻是純天然纖維，由於其具有吸汗、透氣性良好和對人體無害等顯著特點，越來越被人類所重視，倘若空間裡能種植，那再好不過，畢竟，外面的東西她真的信不過。
白芷也接話：“那我去研究一下剛剛那套裝備。”
小米微微一怔，良久之後，幽幽的對他們道：“謝謝，真的很感謝，說實話，如果沒有你們，我真沒有這個勇氣，正因爲有你們，我纔敢接受這個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