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溪不能明白,爲何四奶奶不爲四爺選通房丫鬟。
即便她是新婚的媳婦兒,通房丫鬟也是應當早早定下的?
就算她看不上自己,不喜歡自己,可春草呢?翠巧呢?彩雲呢?這些丫鬟她一個都不選,而且還防備的甚是厲害,想必是聽了風言風語,以爲她和四爺有了什麼曖昧的心思,所以想要把她給清除出鍾府。
但離開鍾府,她又會賣身去其它的府邸,拿什麼來養活自己殘疾的爹?
她想要一心一意的伺候好四奶奶和四爺,自己留在府裡也算有個奔頭,做不成妾室做個通房的丫鬟,起碼也要比二等丫鬟賺的銀子更多。
若是爺賞識心疼了自己,她的肚子爭氣爲爺生個孩子,妾室姨娘一定是她,那時候她也算府裡的半個主子,日子穩定了,也不必再像之前那樣到處賣身伺候人,去做低三下四的奴才。
她想的有錯嗎?
可爲什麼,爲什麼老天爺就不能成全她?
水溪在獨自的發呆,春草在一旁絮絮叨叨半晌,怕水溪聽不懂她的意思,忽然笑着問道:“水溪姐姐,你以後想嫁個什麼樣子的?有心儀的人選了嗎?四奶奶說你和翠巧姐姐的都到了年紀了。”
水溪的臉色突然陰沉無比,好像陰霾的天空般可怕,“我心儀的人選?四奶奶心裡不是早就有數了嗎?你何必來這裡套我的話,你是想問個清楚之後去告訴四奶奶吧?”
春草雖有心虛,可她還分得清是非,聽水溪這麼說反而翹起了腿,慢悠悠的道:“我只知道四奶奶對我好,一個月的月例銀子足夠尋常人家六七口人過一個月的了,我每個的月例其實都能攢下,因爲吃喝穿戴都是四奶奶額外給的,攢下點兒錢將來嫁了人,還能做個小買賣……”
“做買賣做買賣,賣身爲奴就一輩子是奴才,你想的倒美!”水溪初次這樣狠戾的爭吵,春草站起身冷哼一聲,“這是四奶奶答應的,我有什麼想的美的?”
“你就護着四奶奶過吧,有你後悔的那一天!”水溪聽不下去,起了身就往外走。
春草也沒有阻攔她,更沒有喊她,她承認自己是來試探水溪的,但她說的並不虛假,只可惜水溪根本不往正路子上琢磨。
難道在院子裡給主子當通房丫鬟、當姨娘就那麼舒坦?
關鍵是四爺的眼睛裡只有四奶奶,容得下她一個丫鬟嗎?縱使有心,也要看看自己的分量吧……
春草去把話傳給了翠巧,翠巧也去告訴了梵音。
梵音的心裡也有點兒無可奈何,她沒有想到水溪會這樣的固執,心思也這樣的歪曲。
是她的錯嗎?梵音捫心自問,她自嘲的苦笑了下,不再去思索這個永遠沒有正確答案的問題。
既然水溪這樣的堅持,就看她會做出什麼樣的事吧。
水溪的確是心裡格外的煩躁不安,一想到四奶奶要給她選親嫁走,她的心裡就像火燒一樣的難受,可是她能怎麼辦?
上一次她主動的靠近四爺,可四爺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如今她束手無策,滿腦子混亂,實在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來。
去問鶯姨娘?
水溪的心裡對鶯兒也有一定程度的忌憚,她以前是二奶奶的丫鬟,如今也成了二爺的姨娘,雖然她一定有辦法,但那畢竟是二房的人。
若是來往的太緊密,四奶奶會不會不高興?
水溪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到了!
都已經什麼時候了,她還去顧忌四奶奶高興與否?她都要把自己給嫁出去了,想這些有用嗎?
水溪心裡涌起了一股怨氣,當即便決定要去找鶯姨娘好好的商量請教,爭取能夠像她一樣留在鍾家,成爲四爺的姨娘。
翻箱倒櫃的一通找,水溪選了自己最珍貴的一根鎏金碎玉荷葉簪子和一對兒金葉子耳墜裝了小盒子裡。
她要把這個送給鶯姨娘的話,她應該會幫自己的吧?
下晌梵音午睡的功夫,水溪隨意的找了個藉口便離開了四房的院子,奔着二房去找鶯兒。
鶯兒原本正在方氏的屋裡伺候着,小丫鬟匆匆趕過去,湊在鶯兒的耳邊低聲回了話。
方氏側目冷瞧着她,“什麼事?還偷偷摸摸的不敢說?在我跟前還有什麼可避諱的?是二爺回來了,去找了你?”
小丫鬟嚇的一縮脖子,鶯兒笑着繼續爲方氏捶腿,“是四奶奶院子裡的水溪來找我,估計是那邊兒又有什麼動靜兒了。”
“她就那麼靠得住?”方氏動了心,有心自己見一見。
鶯兒哪會讓她拔了這個頭籌,笑着道:“具體是什麼事婢妾還不清楚,等問過她之後再來回二奶奶?”
方氏細斟酌下也的確不合適,只是鶯兒的小心思,她也猜的清楚,冷笑的看着她,“你說的也是,她也是個丫鬟出身的,向你來請教怎麼拿住男人也正合適,那就瞧你的本事了。”
方氏撂了毯子蓋腿上,不再搭理鶯兒。
鶯兒對方氏的謾罵分毫不在意,起身行了禮,便帶着小丫鬟退了下去。
“水溪來時,什麼反應?”鶯兒出了門就把方氏扔出了腦子,一門心思問起水溪來。
小丫鬟道:“有點兒焦急,但奴婢問,她怎麼都不肯說,只說要見姨娘您。”
“你先回我房裡,把妝奩盒子最裡面那層的紅寶雕鳳的金簪給我拿來。”鶯兒心底大概有了譜。
小丫鬟匆匆跑回去,鶯兒拿起簪子插在頭上,隨後便帶着小丫鬟往回走。
這一路上,鶯兒都在想着這件事該怎麼向鐘行廉賣個好才行。
水溪在鶯兒的屋裡焦急的等着,心有不安,卻還束手無措,可惜鶯姨娘還在二奶奶的院子裡伺候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若是耽擱的太久,她回四房院子就不好找託詞了。
鶯兒從門外進來,水溪看到她便立即小跑上前幾步,覺出自己的倉皇失措,連忙擠出笑來行了禮,“水溪給鶯姨娘請安了,您這麼快就回來了,實在是太好了,還以爲等不到您了。”
“什麼事這樣焦急?”鶯兒拉着水溪的手,“快坐下說,前兒個還在惦記着你,沒想到你今兒有空能來陪我說說話。”鶯兒轉頭吩咐丫鬟,“去把昨兒二爺賞的福林齋的點心拿來給水溪姑娘嚐嚐,她喜歡吃甜的。”
“奴婢這就去。”小丫鬟笑着就下去,水溪臉上滿是感動的神色。
她不過是個不起眼的丫鬟,鶯姨娘還能這樣擡舉她,也瞧得出二爺是多麼的寵着鶯姨娘……
小丫鬟離開屋子,水溪猶猶豫豫的想把心裡話都說出來,鶯兒看她道:“怎麼了?是不是遇上什麼事?有我能幫你的嗎?”
水溪渾身一驚,立即把準備好的小盒子拿出來放在鶯兒的面前,“這是奴婢孝敬鶯姨娘的,還請你收下。”
“你這是幹什麼?”鶯兒要往回推,水溪連忙把盒子打開,猛的塞到了鶯兒懷裡,“千萬不要再還給我,這都是孝敬鶯姨娘的,在這個府裡頭,也就是鶯姨娘最疼我的……”
水溪說着,不由得眼淚吧嗒吧嗒的開始往下掉,鶯兒瞧着盒子裡的物件,也猜出這是水溪能拿出來最好的物件。
只可惜儘管在她那裡是最好的,與鶯兒身上的物件相比,就不知差到何處去了。
“我當然是疼你的,可咱們兩個之間的交情還需要這些東西來填補?你也實在太傷我的心了。”鶯兒蓋上盒子放了一旁,拉起水溪的手道:
“快說說,到底是怎麼了?別讓我跟着心急。”
水溪抹了抹臉上的淚珠子,看着鶯兒道:“四奶奶要給我配人,把我嫁出去……”
鶯兒的心底一動,她剛想接近水溪來攪和四房的事,沒想到四奶奶已經有動作了?
“怎麼會這樣的突然,嫁的人不合你的心思?”鶯兒明知故問,水溪搖搖頭,“她是忌諱奴婢親近四爺,鶯姨娘,我是誠心誠意的想好好孝敬四爺和四奶奶,可她爲何就不能容我?爲什麼?”
鶯兒的臉色沉下來,也是一副落寞苦笑,“還能爲什麼?因爲奶奶瞧不起咱們,看咱們不順眼唄。”
水溪看着鶯兒,心中求情的慾望格外的迫切,“我不想走,我真的不想走,鶯姨娘,你是過來人,你一定有法子的,你教教我?啊?我若是在這個院子裡留下了,咱們也是個伴兒啊!”
“四房的事,我一個當二房姨娘的怎能插手?水溪妹妹,認命吧。”鶯兒的推脫讓水溪心頭更是不甘,“不,我不認命,你一定有法子的,你告訴我,我若是告訴外人是你教的,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看你,說這些話做什麼?”鶯兒連忙把水溪給摁下,思忖了許久纔看着她說:“四奶奶既然讓你走,那能夠讓你留下的就只有四爺了,說起來男人都是沒心的,關鍵是要讓他意識到身邊的人即將被攆走,要失去……只有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他才能意識到四奶奶的錯兒,才能把你給留下。”
水溪身子一顫,“你是讓奴婢去找四爺?”
鶯兒點了點頭,“當初若不是二爺開口,我也是要被二奶奶配了人的……”
“我……”水溪咬緊了牙,“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