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暈暈的,身上熱熱的,好難受……
不知過了多久,一勺溫熱的藥送到了她嘴邊,耳邊響起阮氏溫柔的低語:“汐兒乖,張嘴喝了。”寧汐下意識的張嘴,一股苦澀又難喝的藥便入了口中,迅速的滑了下去。
好苦好難喝……寧汐無意識的低喃。
阮氏忙哄道:“等喝了藥,娘給你衝碗蜂蜜。乖,再張嘴。”就這麼一勺一勺餵了下去,直到一碗藥都見了底,阮氏才鬆了口氣。
寧汐懨懨無力的睜開眼,阮氏焦急的面龐引入眼簾。她的幾縷髮絲被汗打溼了,黏糊糊的粘在臉頰邊,很是狼狽。外面天已經黑透了,也不知阮氏從哪家藥鋪子裡抓的藥,又急急的熬好了藥來喂她。昏暗的燈光下,阮氏焦灼關切的眼神一覽無遺。
寧汐強打起精神,軟軟的說道:“娘,你別擔心,我睡一覺就好了。”
阮氏愛憐的摸了摸寧汐額頭,只覺得手下還是一片滾燙,心裡暗暗着急,臉上卻擠出柔和的笑容來:“你喝點粥再睡。”
寧汐哪裡能吃得下,搖搖頭,便閉上了眼睛。
阮氏守在寧汐身邊,寸步不離。不時的用溫熱的毛巾爲她敷額頭。寧有方回來的時候,一眼見到的便是阮氏坐在寧汐牀邊,屋子裡還有藥味,頓時臉色一變,三步並作兩步到了牀邊:“汐兒怎麼了?”
阮氏嘆道:“下午回來之後就說要睡覺,後來又發熱,我跑到藥鋪子裡抓了藥回來,剛纔已經餵了她一碗藥了。可頭還是燙的很。”
寧有方伸出大手,摸了摸寧汐的額頭,皺起了眉頭。想了想說道:“你先去睡會兒,我來守着汐兒。等到了下半夜,你再來換我。”
阮氏自然不肯:“你忙了一天,肯定很累了。還是你去睡吧!今夜我來守着汐兒就行。”
寧有方不由分說的擺擺手:“好了就這麼定了,你別和我爭了。我們倆得輪流照看汐兒,不能都在這兒熬,你先回去睡。”說着便坐到了牀邊。
寧有方的執拗脾氣,阮氏再清楚不過,見狀只得隨了他。夫妻兩人便這麼輪流照看了寧汐一夜。
到了第二天早上,寧汐又喝了一碗藥,熱度總算稍稍退了一些。
也有力氣說話了:“爹,娘,我已經好多了。你們不用這麼守着我,我一個人待着休息就行。”
一夜熬過來,寧有方和阮氏都面容憔悴,尤其是寧有方,眼裡滿是血絲。寧汐看在眼裡,別提多心疼了。
自重生以來,她一直身體健康活蹦亂跳的,這還是第一次生病。不知是不是因爲昨天受的驚嚇太多的緣故……
寧有方笑了笑:“正好你在告假,好好休息幾日。等身子好了再去也不遲。”至於他自己,當然不能休息。鼎香樓還得靠着他撐着呢!
至於心底的那絲疑雲,暫時就放在心底吧!等寧汐好了再問也不遲!
寧有方走了之後寧汐悄悄鬆了口氣。她還真怕寧有方再問起昨天的事,真話不能說,就只能選擇隱瞞。每次這麼騙自己最親的人,她的心裡別提多內疚了。先拖幾天再說,最好是寧有方忘了這回事……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寧汐喝了三天的藥,纔算好了。一場病之後,人整個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愈發顯得一雙眼眸大而明亮。
阮氏看着心疼特地買了只母雞回來,熬了一大鍋雞湯讓寧汐補身子。喝着熱熱的雞湯,寧汐忍不住笑道:“我也算因病得福了。”這兩年多來,她一直活的戰戰兢兢忙忙碌碌,何曾有過這樣悠閒的時光?
阮氏嗔怪的白了她一眼:“別胡說,身子健健康康的多好。”
寧汐嘻嘻一笑坐在花叢邊,微眯着眼睛,鼻間嗅着青草花香,別提多愜意了。之前發生過的一切,忽然變的遙遠又模糊。
這次過後,她和蕭月兒大概也不會有再見面的機會了吧!雖然失去了這樣一個朋友很遺憾,可她更願意看到蕭月兒健健康康的活着。哪怕再也見不到……也是值得的!
寧汐靜靜的想着,脣角綻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阮氏低頭做着針線活兒,偶爾擡頭看一眼,心裡洋溢起無比的滿足。
寧汐身上的稚嫩青澀一點一點的褪去,漸漸綻放出美麗的風姿。脣邊的那一抹笑容比初春的鮮花更動人。吾家有女成長成,這樣又歡喜又惆悵的心情,大抵是天下所有做父母的才能體會了……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打破了寧家小院的平靜。
阮氏開看,立刻笑了:“展瑜,你怎麼有空過來?”來人,赫然是張展瑜。
張展瑜笑道:“廚房的事情做完了,我特地過來看看汐妹子。聽師傅說她生病了,現在好些了嗎?”眼睛忍不住向寧汐看了過去。
寧汐懶懶的坐在竹椅上,雙眸微微閉着,像一隻慵懶可愛的貓兒。黑亮柔順的烏髮剛洗過不久,就這麼披散在肩頭,愈發映襯的小臉晶瑩剔透如玉。
張展瑜看了一眼,便覺得耳際有些發熱,唯恐被阮氏看出端倪,忙移開了視線。
阮氏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揚聲喊道:“汐兒,展瑜來看你了。”
寧汐睜開眼,懶洋洋的應道:“張大哥,你進來坐。”身子卻不肯動一下。
阮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正待說她兩句,張展瑜忙笑道:“師孃,不用這麼客氣,我和汐妹子說會兒話就回去了。”
阮氏笑着點點頭,藉口屋裡有事走了。
張展瑜邁着輕快的步子走到寧汐身邊,坐在了一旁的小凳子上,關切的問道:“汐妹子,你現在好些了嗎?”
寧汐俏皮的眨眨眼:“已經好啦!這幾天我什麼事也不做,吃了睡睡了吃,我娘還天天熬雞湯給我喝,我都快被養成豬了。”
張展瑜忍俊不禁的笑開了,把手裡拎着的紙包打開遞了過來:“我買了你最愛吃的芝麻糖,嚐嚐看。”
寧汐頓時眉開眼笑,喜滋滋的捻起一塊送入口中。那股甜甜膩膩的味道頓時從舌尖瀰漫開來。見寧汐吃的歡快,張展瑜心裡也甜絲絲的,就這麼捧着紙包坐在一旁,也不覺得累。
寧汐一連吃了幾塊,才心滿意足的停了手,衝張展瑜笑了笑:“張大哥,你怎麼不吃?”
張展瑜溫柔的笑道:“我喜歡看着你吃。”待這句話衝口而出,才覺得自己冒失唐突了,唯恐寧汐不快,訥訥的解釋道:“汐妹子,你別多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一連幾個我,額頭已經冒出了汗珠。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打趣道:“張大哥,你不用緊張,我沒多心。”見慣了任性肆意不把俗禮看在眼中的容瑾,現在再看張展瑜,倒是覺得他樸實又可愛。
張展瑜這才放鬆了下來,臉上還有一絲可疑的紅暈。
寧汐看了暗暗好笑,卻也知道張展瑜性子憨厚臉皮又薄,要是再打趣下去,只怕他就要落荒而逃了。便隨意扯開了話題:“我這幾天沒去,三樓雅間的生意怎麼樣。”
說到這個,張展瑜倒是自如多了,笑着說道:“你這幾天沒在,還不知道吧!孫掌櫃卯足了勁爲你宣傳,不少客人聞風而來,就等着你身體好了去掌勺了。”
“真的嗎?”寧汐精神一振,眼眸亮了起來。
“當然是真的,我怎麼會騙你。”張展瑜含笑說道:“對了,師傅知道我要過來,特地讓我叮囑你一聲,趁着有空做兩本菜譜出來,供貴客看着點菜。”
寧汐點點頭。這幾天她雖然在病中,可也沒真正閒着,一直把這事放在心裡琢磨呢!一品樓的菜單很別緻,是用木牌子寫了各式菜餚掛在牆上,讓客人一目瞭然。如果鼎香樓也這麼做,可就要被人取笑沒新意了。
要想徹底壓過上官燕一頭,除了廚藝之外,這些細枝末節的功夫也必不可少。
“張大哥,我琢磨了幾天,想了個法子,你聽聽看怎麼樣。”寧汐興致勃勃的說起了自己的構思:“一品樓用木牌寫菜單,我就用綢布來寫,做成精美的冊子,翻起來又方便又省力。還會讓客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這主意好!張展瑜連連點頭叫好。
寧汐見他也贊成自己的主意,頓時來了精神:“還有,可以把每道菜餚的價格都寫在上面,讓客人看着新鮮。”
張展瑜啞然失笑:“你的主意倒是多的很,不過,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費事。
別的不說,你總得請人來替你寫菜單吧!”而且,這個人的字得寫的很漂亮才行。
再有,還得去買些乾淨漂亮的綢布來,裁剪縫邊做成冊子,這可都是很費時的事情。
寧汐胸有成竹的笑道:“你放心,人選我已經想好了。最多兩天功夫,就能把菜單做出來!”
張展瑜好奇的追問是誰,寧汐笑嘻嘻的不肯明說,心裡卻暗暗計算着日期。哥哥寧暉也該回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