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家匆忙洗漱了一下,喝杯牛奶,又趕到了諮詢所。藍玉看見我很驚訝,可能是我的臉色太差了吧。
“爲什麼臉色發青?不舒服嗎?”她擔心地問。
“一個朋友遇到點兒麻煩,我陪了一夜。”
“要不要我調整一下客人的時間,你休息一下?”
“不用!我沒事兒。”
“不是一般朋友吧?”她這句話問得挺不自然的。
我笑了笑,搪塞了過去。她當然不會追根究底。
我剛坐下來,準備查看客人資料,手機卻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的是田宇的電話號碼。我心裡一震,這種時候他應該在夢鄉里呀。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有什麼事?”我擔憂地問。
“我夜裡就開始發燒了,天不亮,不好意思打攪你……”他的聲音含糊不清。
“是高燒嗎?多少度?”我害怕起來。
“沒有體溫表,我……起不了牀了。”
我心裡一沉。情況若不嚴重,他不會在我上班時候給我添麻煩的。看了看腕錶,眼看預約的客人就要到了。
“藍玉,等會客人來了,讓他等我一下,我最多一個小時就安排好了。跟客人好好解釋一下,承諾今天的諮詢可以免費。”我匆忙準備出門。
“我可以代你去照顧朋友嗎?”藍玉問。
“這個朋友有點兒特殊……還是我去吧。”我苦笑了一下。
“那你放心去吧。”藍玉送我出門。
我快步來到“才俊公寓”的院子裡。仰頭望去,田宇的門緊閉着,門口的走廊上有他晾曬的衣服。早晨的陽光照下來,風擺弄着它們,倒也增添了許多生氣。
來到了田宇門前,腳下撲來一陣涼氣,看來空調還是開着的。門虛掩着,我推開一看,就嚇得哆嗦了一下。田宇蜷縮在地毯上,身上裹着一條薄被。臉朝裡,頭上纏着繃帶,繃帶上有血跡。長髮蓬亂地攤在地上,像是一堆枯枝敗草。
“田宇——”我大聲喊道。聲音竟是顫抖的。
“喔……你來了?”他應着,艱難地翻過身來。右手臂上竟也纏着繃帶,浸出了血。
“你怎麼回事……”
“別怕,死不了。”他強笑一下。他的臉燒得通紅,眼睛迷濛,伸出舌頭,舔着乾裂的嘴脣。
一股淒涼之感向我襲來,我突然就焦躁得不能自持,恨不得一步跨出門,跑到無人的曠野去。
“怎麼會這樣!”我責備他,怨恨他。怔在原地不能動彈。
“昨晚上我們趕場,得罪了喝醉酒的爛仔。”
“打起來了?”
“嗯,是他們用酒瓶砸的。”
“你怎麼得罪他們了?”
“是……他,爛仔出錢點歌,他堅決不唱……哦,他叫D囧囧id。”
“那,怎麼會傷到你?”我非常疑惑。
“他們用酒瓶子砸D囧囧id,我上去擋住了……”
“哦,佩服!爲保護戀人,爲了崇高的愛情!”我突然覺得他很傻,我直覺D囧囧id不值得他付出這麼多。
“別這樣,別嘲笑我!”他說,“換了你,在那種場合,也會那麼做的。”
“他傷了嗎?”
“沒有。”
“你爲他受傷,爲他生病,他爲什麼不來看你!”我的聲音大了起來。
“昨晚是他帶我去包紮的傷口,又送我回來的。他不知道我發燒了。”
“你爲什麼不告訴他?”
“……他今天一早啓程,跟一個男人去泰國了,昨晚是最後一場演出。樂隊也散了。”
“跟一個男人去泰國?”我徹底糊塗了。
“他們去泰國生活,那男人很有錢。”
“那你呢?”
“他再也受不了賣唱的日子了,確實太低賤了。現在,他覺得生活比愛情更重要。”
“拋棄你的理由就這麼簡單?”
“別這麼猜度他!”他說,“有機會,我會給你講講他的經歷,也是很苦的……”
“你就這麼認了?甘心嗎?”
“我愛他,已經無所求了,當然無所謂甘心不甘心。”
無所求的境界!我突然從他這句話裡,找到了愛情的相通之處。他對D囧囧id的愛,和我對桑子的愛何其相似啊!也許,任何局外人都無權過問他人的感情,更不可能真正理解。愛情,切切實實只是兩個人的事啊。
我長嘆一口氣,拿起遙控器,關了空調,走到他身邊,蹲下來,試了試他的額頭。他在發燒,額頭很燙。
“現在你要趕快去醫院!”我說。
但他已經沒力氣站起來了,我又搬不動他,只好請隔壁宿舍的兩位學生幫忙,把他架到車上。
經檢查,是傷口感染引起的發熱,沒有大礙。但因額頭的傷口太深,醫生建議住院治療。我給他申請了一個有專門護士照顧的病房。把他交給護士之後,我就趕回了診所。
直到下午六點已過,桑子仍沒給我電話。我放心不下,只好給她打了過去,她說穆安沒有回來。我提出去陪她,被她堅決拒絕了,並一再保證不會出問題。
回到家裡,我累得簡直像散架了,一下子癱在了牀上。不一會兒,就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