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大着眼睛，一臉的驚駭，全然沒有料到，冷教主讓我殺的人，竟然會是他？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心開始‘砰砰砰’的狂跳，只感覺一股怒火，‘蹭’的一下就從心頭竄起，忍不住腦袋一熱，豁然擡頭，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冷教主。
“喲，這表情，好猙獰，好嚇人啊！”冷教主冷笑連連，隨即對着身邊的紅紙扇說：“霜霜，我看你，還是好好勸勸你這個弟弟吧，這可是關係到他的身家性命啊，可不要意氣用事呢！”
紅紙扇聞言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慢步走到了我的身前，她似是也心中有愧一般，竟不敢擡頭與我對視，只是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過了好一會，才張了張嘴，但還沒等她說話呢，我便對着她一聲大吼：“滾！”
這一聲，幾乎是我用盡渾身力氣大吼出來的，就連一向坦然自若的紅紙扇，也被我嚇得渾身一抖，隨即竟真的讓開了一步，站在了我的身邊。
我不理會她，而是轉過頭，看向了被推進來的人。
他披頭散髮，渾身滿是血跡，身上被藤條束縛着，那藤條上滿是倒刺，全都深深的刺進了他的皮肉裡，鮮血，不時的順着藤條慢慢低落。而隨着他拖動着腳步走進了石室，他的腳下，還留了一道道血腳印。
“劉，劉長老……”我咬着嘴脣，吶吶的說：“你，你怎麼會在這？”
這個人雖然滿臉的蒼老與疲憊，但那標誌性的山羊鬍卻還在，不是龍虎山的劉長老，又是誰？
只是我萬萬沒有料到，冷教主讓我殺的人，竟然會是劉長老！
怪不得，紅紙扇口口聲聲的對我說，讓我不要恨她。
可我如何能不恨？
我雖進入龍虎山只有短短的兩個多月，但卻和劉長老接觸的時間最長，劉長老雖步入了老年，但一身的正氣卻絲毫不減，對待龍虎山的弟子也宛若對待自己的孩子一般，當日被困在五煞聚邪大陣的時候，他死死的將靈兒護在身後，就算自己真氣耗盡，也沒讓靈兒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這樣的人，值得任何一人去敬佩，去尊敬！
可此刻，五毒靈教的人，竟然讓我殺了他！
我又如何能做到？
別說是劉長老，就算是一個普通百姓，我又哪裡能下得去手？
“一凡？”劉長老在看到我之後也顯得十分驚訝，但他過於虛弱，就見他長出了一口氣，隨即問我：“你怎麼會在這？”
“我，我……”我搖了搖頭，說：“我是被五毒靈教的人擄來的，劉長老，你，你沒事吧？你怎麼會在這？龍虎山其餘的弟子呢？當日，洛紫衣等人並沒有和我還有大師兄前往巫蜀山預備役的集合點，她們難道沒回去找你嗎？”
劉長老聞言笑了笑，說：“當日，你們走後不久，我便被五毒靈教的人抓了起來，唉，老了，不中用了，不中用了啊！”
我聞言暗暗握緊了拳頭，牙齒更是被我咬的‘咯咯’作響，恨不得現在就拔出小劍，與這幫五毒靈教的人拼了。
但劉長老看出了我的異常，就見他笑了笑，然後對我說：“一凡，你雖入門時間短，但我卻一直都很看好你，你性子內斂，懂的取捨保身之道，想必，這一次，你也定然不會讓我失望的！”
我聞言一怔，隨即擡起頭，一臉茫然的看着他。
劉長老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已經知道，冷教主，準備讓我殺他？
這時，就聽冷教主‘嘿嘿’一笑，然後說：“老東西，死到臨頭了，還在這裡講大道理！”冷教主說罷便對劉長老身後的人使了一個眼色，那人見狀走了過來，將手中的長劍遞到了我的身前。
然而，當我看到這柄劍之後卻之一怔。
這劍，劍身上雕刻着一條怒龍，張牙舞爪，渾身都散發着一股驕傲與正氣，而在另一面，卻刻着八個小字：浩然正氣，永世長存！
我看着這八個小字怔怔出神，良久都沒有伸手去接，那人有些不耐煩，哼了一聲，說：“怎麼，你下不去手麼？”
我聞言深吸了一口氣，隨即顫抖的伸出了手，接過了寶劍。
而當我握緊這柄劍之後，就聽‘嗡’的一聲，這劍，竟在我的手中發出了一聲顫鳴，那顫鳴綿長，內裡，似乎有無限的傷悲，宛若哀鳴一般，‘嗚嗚’而響。
“這劍，名爲正氣劍，與掌教師兄的浩然劍乃是一對。當年，我們師兄弟幾人一起拜入師父門下，我與掌教師兄最擅舞劍，洛師弟最擅陣法與符籙，所以，師父便將浩然劍傳給了掌教師兄，然後又將正氣劍傳給了我！”劉長老看着我手中寶劍，臉上掛着一抹笑意，似乎對年輕時的修行時光極爲回味一般，接着道：“這正氣劍伴隨我一生，只可惜我學藝不精，沒能讓正氣劍煥發出它應有的光彩，但好在我一生正直，也不算辱沒了正氣二字。今天，若是能死在這柄劍下，老夫，也算是死得其所啦！”
劉長老說完之後便閉上了眼睛，喃喃說：“動手吧！”
我聞言低頭，看向了手中寶劍。
浩然正氣，永世長存！
我在心中默唸了一遍這八個小字，隨即慢慢閉眼。
那劍，似是也感應到了我內心中的傷悲一般，竟在我手中‘嗡嗡’作響，一聲聲顫鳴宛若龍吟一般，響徹石室。
“哼！”見我遲遲不動手，冷教主便說：“怎麼，你下不去手麼？”冷教主收起了臉上的笑意，一臉的陰冷，夾着嗓子道：“殺了他，你就可以活。若是不殺，那你們一起死！”
我聞言心頭一震，隨即豁然睜眼。
這一刻，我的眼神中是從沒有過的平靜，我平靜的注視着冷教主，而冷教主也冷冷的看着我，他的身上散發着一股森冷的殺機，那殺機刺骨，直讓我渾身發冷，但我卻不躲不避，就那麼看着他。
“弟弟，你……”紅紙扇在身後拉了拉我的衣角，想要說些什麼，但卻什麼都沒說出。
而這時，就見劉長老睜開了眼睛，看着我淡然一笑，道：“一凡，我有一個請求！”
“劉長老你說！”我平靜的說。
“我不想死在這裡，我們去外面吧！”劉長老說完之後看向了冷教主，淡然的道：“冷教主意下如何？”
“有何不可！”冷教主冷笑，隨即便有人推搡着我和劉長老向外走去。
一路上，我的腦海中思緒萬千，無數個念頭在我腦海中閃爍個不停，我甚至想過，當我和劉長老走出望天涯之後，便動手，和他們拼命，至少，也要將劉長老救出去。
但下一刻我便放棄了，他們人太多了，且我過於弱小，這裡的任何一人，若是動真格的，我都不是對手，又談何將劉長老救出去？
不過，若是屍姐能出手幫我，那我肯定還有機會！
但是，屍姐卻宛若感應不到我的呼喚一般，竟沒有迴應我，我不禁心頭一沉，心裡，是滿滿的失望！
出了望天涯之後，我和劉長老被推搡進了一片林海之中，微風吹佛，吹的劉長老的亂髮隨風翻飛，這一刻的劉長老，一臉的淡然神色，似是對即將到來的死亡一點都不懼怕一般，便見他擡起頭，看着夜空，喃喃說：“一凡，動手吧，別讓我失望！”
我聞言咬牙，渾身都在顫抖，而這時，就聽一個人在身後大喝：“十個數之內，你若是不動手，那你們兩個一起死！”
我聞言心頭一顫，而劉長老卻笑了笑，說：“我死後，這柄劍便贈與你了，你要好好珍惜它！”說罷，便擡起了頭，看着夜空嘆了一口氣，喃喃的說：“我三十歲便以劍法成名，同齡人世間難有敵手，只可惜，三十歲之後，一直都在爲門派的名利奔波，修爲幾乎停滯不前。爲了名和利，我竟忘了最初修道的本心。唉，唯有不忘初心，才能方得始終啊！”
劉長老說完之後一聲哀嘆，而這聲哀嘆，也是他在這個世上留下的最後的聲音。
下一刻，我手起劍落，劉長老的頭顱，便飛到了半空，他的無頭屍體卻沒倒，腔子內的血‘噗’的一聲就噴了出來，噴了足足八尺高，淋了我一身一臉。
而我，卻渾身顫抖的站在原地，眼淚，混雜着血水，一起留下。
而劉長老的那一句，不忘初心，方得始終，也一直縈繞在我的耳邊，經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