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男孩不過才九、十歲,被樑敬賢一嚇便露出膽怯的神色,只是目光卻十分執着的鎖在顧箏身上,眼底的期盼和祈求讓顧箏無法忽視:“樑表哥你別嚇到他,先聽他說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能幫的我們就伸手幫幫他。”
立在一旁的掌櫃的一見男孩衝出來攔住顧箏等人、臉色便有些不對勁,再一聽顧箏說要出手相幫、立刻急忙忙的接上話:“沒事、沒事,這小子在胡言亂語呢!幾位貴客別聽信他的話,他跟着人牙子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找到賣主,性情被人牙子學得狡猾着呢!”
掌櫃的說完竟直接擡腳狠狠的往男孩的胸口踹去,帶着幾分威脅呵斥道:“你還不給我滾進去?”說完又衝內堂喊了句:“你們還不出來把他給我拖進去好好的管教!沒規矩的東西,就這樣衝出來衝撞貴客,真真是該打!”
掌櫃的話讓男孩一臉懼色,下意識的伸手拉住顧箏裙子一角,苦苦哀求道:“求您救救小人的妹妹!他們買人回來根本就不是用來使喚,是要拿人的性命前去祭窯!若不是他們無端端的要取小人兄妹二人的性命,小人也不會冒死跑出來求貴人救命……”
茗玥郡主向來都喜歡打抱不平,如今一聽那男孩說掌櫃的無端端的要取他們兄妹二人的性命,立刻義憤填膺的往前邁了一步,擋住掌櫃的不讓他把男孩拖走:“本郡主很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郡主,這……”
掌櫃的卻是支支吾吾不敢把事情直說,顧箏見了直接抓住最關鍵的一個詞詢問:“何爲祭窯?”
顧風等人面面相覷、俱是不知,唯有樑敬賢出聲替顧箏解疑:“這和我們先前說的窯變有幾分干係……”
原來所謂的‘窯變’,是指在瓷器燒製的過程中,因偶然因素而出現的一些奇異瓷器。這些奇異的瓷器也可以稱之爲變異瓷器———既瓷器上的紋路浮影完全不爲人所控制,而是由瓷器自發形成的!
因窯變產生的瓷器乃是自然形成的現象,且無人知道它是如何形成的,所以這樣的瓷器往往十分珍貴、稀有,偶然出現一兩尊都會被世人當成珍稀貢品送到皇宮裡去,民間也只有那些達官貴人才可能收藏一兩尊在家裡。
後來不知從那裡傳出一個奇異的方法,說是隻要在初開窯時,用童男童女各一人,活取其血祭窯,其精血凝結於窯中,便能使放進該窯燒製的瓷器出現窯變。
這個方法自是無從考究,但卻偏偏有些利慾薰心的商人寧信其有,爲了能燒製出窯變的珍稀瓷器,竟真的從人牙子手裡買童女童女,用他們來的鮮血來祭窯替自己鋪就財路!
顧箏一聽完樑敬賢的解說、立刻就明白男孩先前說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當下就對那卑躬屈膝的掌櫃的充滿了鄙夷,更是對他草菅人命的舉動感到十分憤怒:“掌櫃的竟爲了這麼個無稽之談而視人命爲草芥?!敢問掌櫃的,是不是真拿了這對兄妹身上的血去祭窯,你就一定會得到窯變出來的珍稀瓷器?”
“這……這……”
這個法子又不是絕對管用,掌櫃的也是因爲不把那些僕婢的性命看在眼裡,纔會抱着隨意買兩個人去祭窯試試、成不成看天意的打算。而掌櫃的這個打算可謂是滅絕人性、十分殘忍,他自是不敢老老實實的回答顧箏的質問,只不斷的用帕子擦額頭上冒出來的汗,支支吾吾的其他矇混過去。
顧箏見了越發的鄙視掌櫃的,且事情既然碰巧讓她遇上了,她就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這對兄妹被送去祭窯———這和把活人送進火葬場的焚化爐裡活活燒死有什麼區別?!如此滅絕人性的事,顧箏覺得自己有必要阻止!
於是顧箏決定扮演一回恃強凌弱的惡女,再把茗玥郡主這面大旗一扯,冷冷的出言威脅掌櫃的:“這個孩子和他的妹妹我們郡主看上了,掌櫃的你賣還是不賣?”
茗玥郡主這才醒悟過來,不滿的嗔了顧箏一眼:“你把我想說的話全都搶着說完了,那我還能說什麼?可不能當好人、做善事都讓你一個全都搶了去,我也要出一分力才行!”
茗玥郡主說完隨手從荷包裡抓了一把銅板子兒出來,看都不看一眼的直接撒到地上,故作刁蠻跋扈的欺壓掌櫃的:“這些錢足夠買下他們兄妹二人了吧?若是不夠,本郡主的父王他日再親自過來補齊!”
那幾個銅板子兒也就夠買兩個燒餅,哪夠買兩個大活人啊?
這茗玥郡主擺明了是要恃強凌弱、仗着郡主的身份欺壓人,可被欺壓的掌櫃的卻是不敢有丁點埋怨———他哪敢勞煩鼎鼎大名的裕王親自大駕?
更不敢收裕王給他的燙手銀子!
於是掌櫃的只能僵笑着把地上的那幾個銅板子兒揀起來,陪着笑臉做賠本生意:“夠夠夠,這些錢足夠買下他們兄妹二人了,小人這就去把他妹妹帶出來交給郡主,請郡主稍等片刻……”
掌櫃的很快就抱了個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出來,先前出來求救的男孩見小女孩似乎怎麼弄都弄不醒,眼眶立刻就變得紅紅的,看起來應該是個很心疼妹妹的哥哥,讓顧風立刻深有同感、主動對身後的小廝川貝吩咐道:“帶他們去醫館找個大夫好好的瞧瞧,瞧好了再到黃鶴樓找我們。”
顧箏和茗玥郡主聽了連連點頭,茗玥郡主還誇了顧風一句:“還是岑表哥想的周到!”
一旁的樑敬賢見做了好事的兩個小姑娘一得了人就只顧着高興,只能出面替她們把遺忘的事給辦了:“掌櫃的似乎少給了我們一樣東西。”
掌櫃的聽了趕忙將那兄妹二人的賣身契奉上,樑敬賢也不接、直接吩咐踏青領着掌櫃的去衙門跑了一趟,把賣身契上的主人姓名給更換成顧箏,換完更是直接把賣身契遞給顧箏:“人是你救下的,那他們今後就只能跟着你了。”
“跟着我?”
顧箏先前只想着救人,並沒有細想如何安置他們啊!
再說了,總不能讓他們跟着她回岑家吧?
樑敬賢似乎一眼就看透了顧箏的心思,不等顧箏把難處說出來,就主動包攬下此事:“可以暫且先讓他們到寶慶銀樓跑腿打雜,等你有地方安置他們再讓他們過去,”說着意有所指的看了顧箏一眼,道:“你也算是他們的救命恩人,那小子看着底子不錯,只要稍加調教、以後你一定能用得上。”
顧箏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便接受了樑敬賢的提議,暫且把救下的那對兄妹安置在寶慶銀樓打雜,反正她現在也算是寶慶銀樓的重要高層嘛,安插兩個關係戶應該算是小事一樁。
…………
一轉眼便到了太夫人的壽辰,岑家上上下下的人也越發的忙碌起來,先要擬寫宴請的賓客的名單,名單確定下來後還得寫帖子、送帖子,打掃佈置閣樓庭院等地方,還得把擺酒席和搭戲臺子的地方預留出來,可把岑府的管事給忙得團團轉。
除此之外,府裡的僕婦、丫鬟們也是忙的夠嗆———有的忙着掛紗帳、結綵球、掛燈籠,有的則忙着把壽石木雕、走馬燈、玻璃屏風等大件擺設搬出來,又有人忙着搭綵棚和戲臺,總之整個岑府到處都熱熱鬧鬧、喜氣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