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臉上只有無奈苦笑的吳子牧,林鴻飛道,“明白了吧?如果紅旗這個品牌的管理和運營由我們來操作,那就不同了,我們會有一個長期的、持續的、完整的發展規劃,不會朝令夕改,也不會虎頭蛇尾。一個國家要發展,穩定壓倒一切,這個道理在企業的發展中也是同樣適用……我覺得,其實這麼做,你們纔是最大的受益者。”
“我們是最大的受益者?”吳子牧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因爲這話是從林鴻飛口中說出來的,他幾乎以爲林鴻飛要瘋了。
“當然,你看啊,因爲這是我們的合作企業,所以我們只要做出了成績,就等於你們也作出了成績,”林鴻飛掰着指頭給吳子牧算,“對於國企,成績就等於是政績,因爲我們是一體的,所以當我們做出了成績之後,該屬於你們一汽領導的政績一分也不會少,等於你們什麼也沒有做,一塊巨大的政績憑空從天上掉了下來。”
“同個模式適用於每一任一汽集團的領導,只要他不插手紅旗轎車,紅旗轎車身上屬於他的那一份成績就少不了,不用幹活還有好處和政績可以拿,我真想不出來,你們有什麼不同意的理由。”
林鴻飛笑吟吟的道,手裡卻捏了一把的汗,他不確定自己的這個理由是否能夠說服吳子牧。
吳子牧沉吟不語,臉上的表情陰沉不定。
從他的本心來講,他不得不承認林鴻飛說的很有道理,也很有誘惑力:國企的特點就是來一個方丈念一部經,再來一個方丈又念另外一部經,換上幾個方丈之後,大家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念什麼經了,只要保證大家都有好處可以拿。或者……不管怎麼換方丈,讓副方丈長期擔任唸經的角色也不錯?
但另一個問題出現了,吳子牧,或者說第一汽車集團的管理層們。並不甘心只拿48%的乾股收益。
他當然可以確信,如果將紅旗這個品牌交給林鴻飛來運作,每年產生的利益不會低於10個億,對於林鴻飛的經營才能。他絕不懷疑。但作爲國企領導人,吳子牧很清楚,一個賬目清楚、管理科學的企業對於領導們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噩耗:只有混亂才能夠亂中取利不是麼?
說白了,除了政治方面的收益之外。他還想要在經濟方面有所收益、
望着臉色陰沉不定的吳子牧,一汽方面的談判代表手心裡幾乎全是汗水!
從他們的角度出發,認爲林鴻飛開出來的條件已經足夠優越了。就算是換任何一家公司來也不可能開出比這更好的條件……起碼大衆就沒開出這麼好的條件。
這麼好的條件。爲什麼吳總還不答應?
“林總,今天上午就先到這,我們下午繼續談?”吳子牧忽然提出了暫停談判的要求,“上午的談判情況,我需要向集團黨委做個彙報。”
嗯?暫停會議?有這個必要嗎?林鴻飛愣了一下,隨即笑着點頭:“當然,休息一下也好……嗯。我哪裡有朋友送的正宗的牙買加藍山咖啡,吳總要不要嚐嚐?”
“林總怎麼知道我喜歡喝咖啡?”吳子牧的臉上頓時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則是驚喜,就像是喜好喝茶的茶客聽聞誰那裡有好茶葉一樣的驚訝和驚喜,接下來的話更是儼然將林鴻飛當成了同好,“國內想要弄點正宗的藍山咖啡真是太難了,全都是些冒牌的假貨……不光咱們國內的是假貨,國外的假貨也不少,上次我去德國出差,你猜怎麼着?他們給我的竟然也是假的藍山咖啡……”
他一邊說,一邊跟林鴻飛往外走。
這幾年,隨着改革開放的持續深入,國外的一些生活習慣也被傳了進來,比如喝咖啡、喝可樂、吃洋快餐……西方文化正在不只不覺間改變着國人的習慣。
對於吳子牧這驟然間的變化,不僅古齊省工業製造有限公司的談判代表們覺得奇怪,就連一汽集團的談判代表們也覺得不可思議:雖說結束了公事沒有必要影響到私人之間的交情,但您好歹也是咱們一汽的常務副總,這個……能不能矜持一點?
“吳總喜歡喝咖啡,早說嘛!”林鴻飛對吳子牧的這種變化卻並沒有感到意外,相反,他反而還笑了,“走,不瞞你說,除了藍山之外,我哪裡還有點真正的也門摩卡,我給你說,這東西可難得,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
兩人有說有笑的從會議室裡離開,宛如多年相交的好友一般,讓衆人不由得面面相覷:這是怎麼個情況?
…………………
但這種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氣氛,在進了林鴻飛的辦公室之後立刻就變了,吳子牧臉上的笑容一收,“林總……”
一汽有和林鴻飛打交道經驗,知道對上這傢伙的時候,你最少是有什麼說什麼,拐彎抹角的和林鴻飛說話,可能會有些你絕對不想看到的“意外收穫”,但林鴻飛的反應讓吳子牧有些傻眼……
“吳總,現在就咱們兩個人,你就直說吧,”林鴻飛打斷他的話,同時順手遞給他一根菸,沉聲道,“咖啡什麼的咱們可以以後再說,還是說說現在的問題……我可以肯定,在紅旗轎車的發展方面,再沒有人會比我開出更有誠意的條件,告訴我,你們到底想要什麼?”
他心中已經暗自決定了,若是一汽某些人的條件太過分,哼哼……老子也不是非得跟你們玩!
吳子牧很鬱悶,他在進入了林鴻飛的辦公室的瞬間就開口的目的,就是想要奪取一個先聲奪人的主動,卻沒想到林鴻飛根本就沒有給自己這麼一個機會:誰說這傢伙單純的?說這傢伙單純的人都應該去死。
“我們想要……不,是因爲紅旗轎車的特殊性,我們希望能夠走一條不同於林總您的自主品牌,也不同於合資品牌的路子,”他強調道,“紅旗轎車就叫紅旗轎車,不能叫北郡.紅旗或者紅旗.北郡之類。”
“就算我想要仿效合資企業的路子,內閣和內閣國有資產管理局也不可能會同意吧?”林鴻飛笑了,下一刻,他笑容一收,“紅旗轎車當然是紅旗轎車,但生產紅旗轎車的工廠的名字中必須體現出我們的汽車品牌:奔馳。”
“奔馳?”吳子牧的眉頭皺了起來,不解的問道,“奔馳不是德國戴姆勒公司的牌子嗎?”
“戴姆勒公司的汽車叫des-benz,按照音譯,在歐洲多數時候被人叫做梅賽德斯,在港澳臺地區和日本一般稱爲平治或者本茨,前幾年國內有叫奔馳的,不過兩年前我們註冊了這個汽車品牌des-benz的車子叫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叫奔馳,否則戴姆勒公司就等着我們的律師函吧,”林鴻飛的笑的很奸詐,就像是一隻即將偷到雞的狐狸,“就像是我們註冊了‘寶馬’商標,bmw只能叫巴依爾,不能再叫‘寶馬’了一樣……好了,我們不說這些,還是說說紅旗轎車吧,新的工廠建成之後,紅旗轎車將會以一汽集團下屬子公司的形式存在,新的公司名字就叫紅旗.奔馳乘用車製造有限責任公司,這家公司的產品就是紅旗h5、h6、h8和h9系列。”
原來……林鴻飛打的是這個主意!吳子牧眼中精光一閃:他是要藉着紅旗轎車的發展,爲他的奔馳品牌揚名!
“這不可……”
“吳總,您最好還是聽我說完,”林鴻飛打斷吳子牧的話,“我知道您之前爲什麼在我開出了這麼優厚的待遇的時候還在猶豫,我也理解,如果可以,誰不想將這麼一家企業掌握在自己手裡呢?”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吳子牧,目光並不銳利,但卻彷彿可以直接透到吳子牧的心底深處,“與其每年等待那點乾巴巴的分紅,採購、生產、銷售的各個環節都可以做手腳,那豈不是可以賺的更多?我沒猜錯吧,吳總?”
“……”吳子牧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若是在其他任何一個場合,吳子牧都要反駁一番,這無關廉潔與否,乃是必須的“程序”,就像是任何一個官員都要將“爲人民服務”掛在嘴邊上一樣,但實際上他巴不得全國的人民都爲他一個人服務纔好。但是現在,房間裡就只有自己和林鴻飛兩個人,有些程序就可以“簡化”了。
吳子牧不說話,林鴻飛也不着急,慢悠悠的道,“首先一點,如果我們合作成功,採購、生產、銷售的所有環節,我們絕不可能全都交給你們,也不可能坐視你們的人上下其手而無動於衷,因爲這損害的是我們自己的利益,說的更直白一些,等於坐視你們從我們的身上吸血,所以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對吧?”
“沒錯!”吳子牧咬了咬牙,點點頭。
不管心裡有多麼不情願,這一點他都要承認,雖然一汽的領導們不希望自己被排除在外,但林鴻飛說的也沒錯,他們絕對不會坐視自己這些人在上下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