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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你們姑母真是好運氣。”陶氏這句無意的感慨,不經意地撞開了林謹容記憶深處的那道門,乃至於她半邊身子都是僵硬的,有片刻甚至不能呼吸。
當年陶氏在得知陸緘考中之後,也是如此的感嘆,只是語氣和表情不似當年般落魄。母親的命運在改變,那自己的呢?林謹容看着晃動的燈火愣起了神。
她正是在這一年冬天,林謹音的婚宴上,被林玉珍以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口吻提出與陸緘結親的。當時陶氏並沒有答應,推脫等林謹音的事情辦完以後又再說。但是之後沒了林謹音支撐周圓,陶氏的日子每況愈下,隨時犯病不說,小妾飛紅咄咄逼人,林三老爺黑心爛肝,大房、二房擠壓不堪,終於在第二年的春天,陶氏迫不得已答應了這門親事。
這一次,她能擺脫這個命運麼?林謹容前所未有的緊張和不安,恨不得林玉珍趕緊把陸緘的親事定下才好,但她想不出,她有什麼本事,有什麼辦法,能迅速促成這樁婚事,讓自己徹底放心。
目前這種情形,已是她所能做到的極限——成功地讓林玉珍母女、陸緘厭惡上了自己,林六脫穎而出,成爲林玉珍目前最中意的人;陶氏身體健康,心緒不錯,林慎之活潑上進,很得老太爺喜歡,林三老爺翻不出波浪,黃姨娘母子還算聽話。好像一切都很好,都發生了不同程度的改變,但她就是害怕。
還有沒有另一條路可以給她走?
林謹容拔了簪子,細細挑着燈芯,油燈裡放了三股燈芯,火焰大而明亮,簪子將燈芯上敷着的那層枯黑的碎末撥乾淨以後,黃色的火焰陡然增大,淡藍色的焰芯也迅速隨之擴大,林謹容緊緊盯着那點火焰,心裡豁然一亮。
怎麼還忘了這一轍?去歲觀梅之時不是沒動過心思,可是隨即就去了鄉下莊子,接着又只顧着買鹽鹼地,許久沒見到這個人,竟就忘了。大好的時機就在眼前,爲什麼不去做?林謹容深吸了一口氣,回頭看着陶氏笑道:“娘,我們要親自去吳家送禮的麼?”
陶氏正和林謹音翻看些玉佩之類的東西,想從裡面挑出合適的東西拿去送禮,聞言頭也不擡地道:“那是你舅母的孃家,怎能不去?”
林謹容捱過去,從裡頭掏出一塊玉佩來:“這個不錯。”
陶氏一看,見是塊橢圓形,雕了只鴨子的白玉佩,便笑道:“寓意不錯。”
林謹音不贊同:“一甲一名,這個倒是好,想來吳家必會喜歡,但拿什麼去送陸緘?總不能送他一個二甲傳臚吧?兩家這樣的關係,送誰都不好,不如不送。留給我家小七弟。”
陶氏便微笑道:“好,那就留給小老七。”
林謹容也就不再過問這送禮的事情,而是隨手抓了幾根絲絛打起了結,不經意地問陶氏:“娘,吳家會不會派人去清州給舅母慶生?”
吳氏是四十的整生,陶氏非常肯定:“肯定會。”
“那我們會不會一起走呢?”絲絛在林謹容靈巧嫺熟的穿插下迅速結出了一個梅花結的雛形。
陶氏道:“這個我倒是不知道,但總要問一問的,欠了他家許多情,就沒什麼機會可以還。”吳家往清州去得頻繁,經常總會來問,她有沒有什麼要帶去清州的,若是物件和信倒也罷了,難得是她這裡派了婆子管事,也一併帶着人走,路上好吃好喝好招待,回來也經常會幫陶家捎東西來給她,真是很欠情。
按着吳襄的性情,大考過後只怕會四處遊玩,就不知道他會不會一併跟了去?就算是他不去,楊氏去也極好。可若是他們都不去,而是其他人去呢?林謹容心裡很有些煩亂暴躁,卻又覺着,這種事兒真不受她控制,她也沒辦法控制,於是勉強壓了心神,繼續打結。
第二日清早,林謹容去和樂堂請安,但見和樂堂裡烏壓壓地擠滿了人。林老太太坐在榻上,照舊是那副說不上歡喜,也說不上不歡喜的樣子。周氏淡淡的,羅氏則是喜氣洋洋的樣子,陶氏可有可無,林五滿臉的心事,林七和林六在一旁喁喁私語。幾個堂嫂心不在焉,林三少和林四少縮在角落裡,表情如喪考妣。
林謹容便問林謹音:“怎麼回事?”
林謹音小聲道:“在說去姑母家裡慶賀做客的事情。”
陸家正式待客是在兩日後,但林玉珍一早就使人來說,那日人多事多,阻礙自家人說話親近,不自在,她備了幾桌好菜,請孃家人今日就過去玩。其實是給孃家人臺階下的意思——林家兩個兒郎比着陸緘都不成器,彼時林家人見了其他賀客難免尷尬,但不去慶賀卻又不成。所以纔會採用這樣折中的方式,今日去過,到正宴時去不去都行。
林玉珍倒是周到,但看着周氏的樣子,也不是很歡喜,畢竟林三少雖然也忝居末席,卻是考了兩次的人,對比着實在有些丟人;反觀羅氏,卻是半點不爲林四少沒考上而生氣的樣子,還在那裡興致勃勃的,瞧着比林老太還歡喜上幾分。
林謹容暗自稱奇,小聲問林謹音:“四哥沒考上,二伯母和二伯父就不生氣?”那一年林玉珍也是這樣做的,她當時不關注,也就記不太清衆人的具體反應是怎樣的,只記得彼時去了陸家並沒見着陸緘,說是陸緘有事還留在太明府。
林謹音微微有些不屑:“你能指望鴨子飛上天麼?”
林謹容忍不住笑了起來。鴨子飛上天那是意外之喜,飛不上天那也是情理之中,這樣說來,二房倒是真想得開,看羅氏的歡喜,只怕也是真心爲陸緘歡喜,原因無他,只怕已經把陸緘看作了囊中之物,丈母孃爲女婿有出息而歡喜,再是正常不過。於是她的危機感又稍稍低了一點點。
林六在一旁看到林謹容笑得歡快,便湊了過來笑道:“四姐姐什麼事兒這麼開心呢?”
林謹容隨口答道:“聽說要出門做客高興的唄。”
林六聞言,小心地打量林謹容的表情道:“是哦,你很久不曾去姑母家裡了。”這段日子以來,陸雲約過她們姐妹好幾次,次次林謹容都是以各種各樣的藉口推脫不去,大家知道根由,也沒人勉強她。怎地今日她才聽說要去陸家做客就如此歡喜?
林謹容點了點頭,並不多話。林六想了想,笑道:“你也是太孤僻了點,總也不肯跟我們一道出門,每次陸雲總要問你爲何不去。對了,上次陸綸還問我,怎麼這一向總不見你?”
林謹容淡然道:“他是覺着沒人給他欺負罷?”
林六便笑起來:“是哦,那個黑胖子一天也不知道在做什麼,越來越黑,越來越胖,個子卻不見長。上次差點又和七妹打了一架,丟了塊才從池塘裡挖起來的臭烘烘的淤泥,把七妹的裙子給弄得髒兮兮的,又捱了一頓打。”
現在雖不長個子,將來卻是個人高馬大的壯漢呢,林謹容想到陸綸的調皮搗蛋處,不由也發自內心地笑了:“他就是不記打的性子。爲什麼又和七妹鬧呢?”
林六見她感興趣,談興上來:“他在樹上用彈弓打我們,他不是不長個子麼?七妹就笑他矮黑胖子……”
林五在一旁冷冷地道:“他就罵七妹矮白胖子,於是有人就不得勁兒了唄。其實他就是說了一句大實話。”
雙胞胎姐妹倆一般高矮,個子是要比林謹容和林五來得嬌小些,也要長得豐腴一點,老人看着說她們喜慶,實際上她們自己最恨這個。林五這句話算是踩到了林六的痛腳,林六的臉色頓時一變,死死盯了林五片刻,突然笑了:“五姐,不知道周家表哥會不會趕回來與今年太明府解試的一二名相會?”
林五臉上的憤恨頓時又添了一層,別過頭冷笑:“我怎會知道?”
“一定會去的。天下士子都愛交遊有才之人,又是親戚,說不定將來還會成同年,肯定會去的。”林六非常篤定地說了這一句,洋洋自得地走開了。
林五眼圈微紅,黯然垂下頭,神色看上去又委屈又難過。
兩個堂妹,一個心情很好,一個情緒低落。林謹容看在眼裡,不由暗忖,莫非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興許,是二房和林玉珍已經有了默契,而大房看出沒有希望,便作了放棄,打算把林五配給周邁?畢竟周邁也是過了鬆州當地解試的人,也算少年才俊,爲人又穩重寬厚,周家雖然遠了點,但比起陸家來相對要簡單得多,又是孃家人,綜合下來其實是樁很不錯的姻緣。
倘若二房和林玉珍真是有了某種默契,那麼,可真是一件再讓人歡喜不過的事情。想到此,林謹容的心情又好了幾分。就連看着往日覺得看着就厭煩的那些人,也沒覺得其面目可憎了。
人比人氣死人,林老太爺堅決不肯去見陸老太爺,推辭自己身子不爽,只讓人給陸緘帶了一方珍貴的老坑魚腦凍端硯過去算作賀禮。林三少和林四少也不好意思去,說要留在家裡用功。於是林老太出師,率領了一家子老老小小,浩浩蕩蕩地朝着陸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