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事情可就棘手了, 夏合歡垂眸不語,暗自在心中盤算。
“都是宿主不好,如果宿主肯讓師父過來幫忙, 怎麼會……”系統抱怨的聲音響起。
夏合歡皺眉, 她不能一直依靠師父, 更何況這還是她自己惹來的麻煩。
系統彷彿猜到了夏合歡所想, 嘟囔道:“本來最大的金手指師父就是給你宿主抱大腿用的, 宿主這是要矜持做什麼!”
夏合歡滿臉黑線,一會兒讓她自己動手,一會兒又嫌棄她不會抱大腿, 這麼難伺候的系統,還好事情就快結束了, 不然夏合歡真的不確定, 自己會不會有把系統大卸八塊的衝動。
“閉嘴!”夏合歡低喝一聲。
對面的幕長弘眯起眼:“你在命令我!”
“……”原本只是打算喝斥的系統的夏合歡無辜躺槍, 天地良心,雖然她是有那麼一點點意思, 但是在敵我勢力懸殊情況下,怎麼可能會幹這種事情?
夏合歡一攤手,竭力做出無辜的表情,說道:“別動怒,有話好好說, 畢竟你還想知道大明湖畔的白蓮花是誰, 不是嗎?”
幕長弘深吸一口氣, 惡狠狠瞪着對面那個笑眯眯的女子, 若不是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 那個叫做白蓮花的人真的很重要,他早就一劍刺過去了, 哪裡還容得武力不如他的她在這裡放肆!
想到這兒,幕長弘眼中殺機一晃而過,夏合歡心裡驀地生出一股危機,幾乎本能腳尖輕輕一點,整個身子就如柳絮一般輕飄飄隨風而退,雪亮的劍尖擦過她的鼻尖,夏合歡見到幕長弘眼裡的殺意,生生嚇出一身冷汗,她沒想到,幕長弘竟然說動手就動手,完全沒有一點徵兆。
“既然你不肯老實回話,那等我擒下你,再問就是。”幕長弘冷笑道。
夏合歡額頭冒出細密冷汗,她渾身上下只有輕功可以看,對上幕長弘這種招招致命的殺手人物,根本不夠看。在他手底下支撐不過百招,估計就要落得敗北。夏合歡這時卻是爲自己的莽撞後悔,早知道就該帶着師父啊,現在可好,害得自己進退維谷,要是反被他擒住威脅師父,那才叫沒臉。
本來兩人交手,夏合歡就處在下風,再這麼一分神的情況下,不過三兩招,夏合歡的局面已是岌岌可危。就在幕長弘的劍又一次險而又險與夏合歡大動脈擦肩而過的時候,斜地裡插進一把劍,擋住了幕長弘。
脫險的夏合歡心神一鬆,這纔看清了來人,“……荊陵遊。”
“哼,你可真是爲師的好徒弟!”幕長弘一點也不意外,本來他帶荊陵游過來,就是存了試探的心思,若是荊陵遊不幫夏合歡,可能他還會顧忌師徒之情,只是廢了他的武功,逐出師門。“既然,你不知悔改,那就與她上路做一對亡命鴛鴦好了!”
荊陵遊神色複雜望着幕長弘,對面那人是他師父,他引他入劍道,教他武功,可是如今他的劍出鞘,卻是對準了他。“……師父,陵遊一日都不敢忘記師父恩情,只是師父教過陵遊,劍爲自己道而揮,陵遊的道便是守護,陵遊無法看着合歡身處險境,若師父怪罪,待陵遊送走合歡後,自會向師父負荊請罪。”
幕長弘不爲所動,冷笑道:“少再叫我師父,我可教不出你這種吃裡扒外的徒弟。”
“師父。”荊陵遊眼中痛苦神色越發濃厚,手中長劍雖然是舞得密不透風,將夏合歡護得嚴嚴實實,可是隻守不攻,面對幕長弘狠辣的攻勢,到底是漸漸落了下風。
被荊陵遊護住的夏合歡心裡一時五味陳雜,她太清楚對於荊陵遊這種固執到極點的人來說,與自己師父對立是多麼的痛苦的一件事情,即使她不是有意,但還是因爲她,荊陵遊才站到了幕長弘的對立面。
夏合歡眼眸微閃,看着苦苦支撐的荊陵遊和一臉猙獰,完全陷入癲狂狀態的幕長弘,狠狠心,她一直藏在衣袖裡那藥粉還是順勢揚了出去。那是她在知道要單槍匹馬上戰場時,特意做得加大分量的軟筋散和蒙汗藥的綜合體,怕藥量不夠立竿見影,還特地找了妖孽師父來做了最後修改,加了一重雙層保險。
灑出藥粉的時候,夏合歡特意屏住了呼吸,果然妖孽出品就是不同凡響,還不待空中粉末落地,正在打鬥中的兩人卻紛紛面色大變,手腳無力跌坐在地。
荊陵遊心有所感,只是望着夏合歡苦笑,幕長弘卻是破口大罵:“妖女,只會使下作手段……”
“那欺負不會武功的凡人,拿他們來做人質就很光明磊落了?”夏合歡嘲諷地翹起嘴角,刻意不去看荊陵遊的神色,她只是怕看到對方眼中的失望。
小心翼翼將幕長弘手邊的卻邪劍踢得遠遠的,然後又順勢踢了幕長弘兩腳,看他眼中怒火想要爆發的火山卻依舊無可奈何的樣子,夏合歡這才放下心來靠近,在對方炙熱到要殺死她的眼神裡,淡定伸手扒衣服。
扒衣服這事,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無所謂,夏合歡是無所謂了,可是幕長弘卻是想是被摸了屁股的老虎,要不是對方不能動彈,夏合歡肯定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在自己身上開個百八千個血洞。
“合……歡……”一旁的荊陵遊看見夏合歡居然將自己師父上半身給扒光,一時瞠目結舌。
“找到了!”
夏合歡在幕長弘的腰側看到了屬於盟主的身份印記,同時她還在幕長弘的左胸處看到了一朵蓮花印記。
“這是?”
“是囚\禁過完美攻略者的印記!”系統解釋道,“這是上任系統留下的,宿主快把手覆蓋上去,說不定本系統還能從上面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然後在荊陵遊不可置信的目光裡,夏合歡硬着頭皮的將手在幕長弘的胸口處停留了好一會兒,氣氛一時詭異起來,就在荊陵遊忍不住想要開口的時候,系統終於讓夏合歡可以收回手了。
夏合歡收手的時候,在場的三人,都不約而同長出一口氣,剛剛那種調/戲民女的姿勢,怎麼看怎麼透露出一種古怪的氣息。
“我說系統你好歹告訴你,得到了什麼消息啊?”夏合歡悄聲問道。
“與宿主無關,是上任系統部分崩潰的程序碎片,系統進行了收回,在宿主完成任務之後,可以找到穿越大神,對上任系統進行收回和完善。”系統又補充道:“不過也是有一點是與宿主有關係的,那就是上任系統之所以崩潰,其實也不全是師父的錯,你眼前這個人也是要付一定責任。”
“可是師父吃盡了苦頭,他卻好好的。”夏合歡危險的眯起眼。
系統默默吐槽,“有什麼人能讓妖孽師父吃苦頭的,分明就是宿主又開始護犢子了!”
“所以呢,宿主打算做什麼?”
夏合歡歪着頭,看了幕長弘許久,才悠悠說道:“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放不下。你不是想知道白蓮花是誰嗎?”
在幕長弘陡然亮起的眼神裡,夏合歡笑了笑,道:“這輩子你都別想知道了。”
說罷,夏合歡垂下眼眸,看也不看幕長弘的神色,原本還在猶豫的想法,此刻卻是下定了決心,毫不猶豫將從衣袖裡掏出一瓶丹藥給對方喂下,那是她臨走前,長寧塞給她的,吃了會讓人變得癡傻的藥。
夏合歡之前還抱着將一切換個說話告訴給幕長弘,冤家宜解不宜結,她以爲能夠皆大歡喜,現在卻是她親手將這份仇怨結成死結。
“你做什麼!”荊陵遊突然撞了過來,夏合歡手裡的丹藥一時沒拿穩,掉落在一旁。
荊陵遊卻一言不發沉默的護在幕長弘身前,“陵遊爲師的好徒兒,既然你能動了,快帶爲師走。”
幕長弘嘶啞着聲音,兩眼通紅的瞪着夏合歡,因爲中藥的緣故,他手腳無力,就算明知道夏合歡不懷好意,藥丸送到嘴邊,卻是目赤欲裂,無力抵抗。現在荊陵遊肯站在她身邊,卻是再好不過。
夏合歡默默看着荊陵遊,方纔因爲護着她的緣故,所以荊陵遊僅僅只是吸入細微的粉末,此時能動,也不過是強弩之弓,萬萬不可能與她動手,可是……她猶豫了。
“陵遊!”幕長弘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夏合歡移開視線,淡淡說道:“你該清楚的。”
“是。”荊陵遊嘴角浮現一絲苦笑,眉目間早就沒了初遇時少年的意氣風發,只有化不開的疲憊和掙扎,“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合歡,一定會有兩全之法,對不對?”
夏合歡沉默地搖了搖頭,心裡狠狠刺痛一下,再擡眼看荊陵遊時,已是面無表情。“要麼讓我給喂下這癡傻之藥,可保一命,要麼……”
夏合歡沒有說話,荊陵遊順着她的目光卻是看到了身後僅有幾步之遙的斷崖,懸崖底下是萬丈深淵,若是真的跳下去,依着師父現在的狀態,焉有命在。
荊陵遊低頭能看懂自己師父眼裡毫不掩飾的殺氣,若是一朝脫困,定是不會容下合歡,合歡,師父……
夏合歡心緒不穩,低頭不敢去看荊陵遊的目光,耳邊突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她下意識的擡頭,眼中所見,卻是令她瞬間沒了呼吸。
荊陵遊抱着幕長弘站在懸崖邊上,對着她露出一個如同少年時的笑容乾淨純粹。
“陵遊!”
夏合歡和幕長弘同時脫口而出。
荊陵遊對着夏合歡無聲說了句話,然後帶着幕長弘往後一仰,跌下了懸崖。
“荊陵遊。”
夏合歡心口一窒,撲過去的時候,卻連他的一角衣袖都沒抓到。荊陵遊……
“宿主……哭了。”系統猶猶豫豫問道。
聞言,夏合歡茫然摸臉,這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她到底是虧欠了他。
“其實那個人他抱着必死心思的,系統有讀到他最後說的話。”
“他說了什麼?”夏合歡嘴脣嗡動着,幾次才問出聲。
“他說……但願來生不再遇見。”
聽見那句話,夏合歡重重閉上眼,喃喃道:“但願來生不再遇見……不再遇見。”
是啊,不遇見她,他永遠都只是那個尊師重道的荊陵遊,只是遇見了她,他的人生纔開始變得艱難。
“但願來生不再遇見!”
夏合歡咬了咬脣,最終還是忍不住撲哧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
“宿主……宿主……”
耳邊是系統驚慌失措的聲音,夏合歡視線卻是越來越黑,恍惚間,她好似又看見了妖孽師父的身影,師父,她到底是做對了還是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