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的愛情執着而青澀,總是小心翼翼藏在心底深處,害怕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出賣了自己。
年少時的愛情總是美好得能讓人記得一輩子,哪怕千帆過盡,它總是讓人保持着最虔誠的身影。
杜安然一共聽過兩個故事,關於愛情,關於少年,關於倫敦。
馮京小的時候喜歡爬樹,爬到院子裡最高的那棵梧桐樹上,結果每到春天的時候,總會沾了一鼻子的飛絮。
他爸爸媽媽好歹也是文化人,看到兒子如此調皮,忍不住會將他拽下來打一頓。
可是第二天,馮京又爬上去了。
後來,馮京的爸媽也不管了,他愛怎麼着就怎麼着吧!
沒有人管的馮京總算是自由了,他趁院子裡沒人的時候爬到梧桐樹最高的枝頭,對着樓上的窗口吹一聲口哨。
那個時候的沈沾是個文靜的好學生,她喜歡趴在窗口做作業,喜歡站在窗口看天空。
唯獨不喜歡看到對她吹口哨的男孩。
這一天,馮京又來了,沈沾瞪了他一眼,將窗口的簾子拉了起來。
蹭了一鼻子灰的馮京一點都不失落,他都習慣了,不是嗎?
誰讓他這麼喜歡她呢!
那一天,馮京在梧桐樹上坐了一個下午,作業也不寫,書也不看。
他就看着窗口,他就盼着這小丫頭忍不住把窗簾拉開一點點。
結果,小丫頭耐性太好,等到天都黑了,窗簾還是紋絲不動地關着。
馮京嘴角一抽,這小丫頭真絕情。
他好歹也是她同班同學,好歹還跟她在一個院子裡住着呢!
“阿京又跑去哪裡玩了……”馮京母親的聲音傳來。
馮京這才意識到天已經全黑了,該回家吃晚飯了。
他只好趁着母親不注意跳下樹來,訕訕地低着頭回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動靜太大,本來關着的窗簾卻在那一會兒拉開了一個小縫隙。不大,卻足以看到樓下的一切。
馮京已經走遠了,樓下一片安靜。
在反覆好幾年做着同樣的事情卻毫無收穫的時候,馮京終於累了,當然,年紀也不小了,樹也不能爬了。
初三的時候,馮京不管是上課還是做作業,都是心不在焉的。
他個子高,直到成績下滑到年紀倒數的時候,老師也不想管他了,直接讓他坐到了最後一排,他成了無人問津的差生。
每當上課的時候,他就坐在後面看着第三排的沈沾。不管前面隔着多少人,他的目光永遠只停留在她的身上。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襯衫,很清新;她今天紮了一個雙馬尾,很可愛;她今天穿了一件藍裙子,很靚麗……
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落在他的眼中。
她是他心底最美的白月光,他知道,這種感覺叫喜歡,這種感覺叫暗戀。
他不願破壞這種感覺,只是默默喜歡着她。
沈沾是班裡的學習委員,從小到大都是。她的成績不是最好,但從來都是最穩。
不管多難或者多簡單的試卷,沈沾總是能考到前三名。她是老師眼中的乖乖女,聲音甜,長得美,人也善良。
當然,暗戀沈沾的男生自然不在少數。
馮京覺得,即使他跟沈沾住在一個院子裡,他也不能近水樓臺先得月。
他跟她,差的太遠。
當然,他也不是天生成績不好、貪玩,他只是覺得,比學習更重要的事情是喜歡她。
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就將暗戀她放在了第一位,和衆多小男生一樣。但他卻認爲,他跟他們是不一樣的。
至少,放學的時候,他能跟沈沾一路回家,或者騎車帶着她一起走。
沈沾通常是不拒絕的,因爲兩家人住在同一個大院裡,都是從小就認識的。
不過馮京有時候也會使壞,比如,騎車的時候突然故意在某一個大坑上碾過。
而這個時候,沈沾就會嚇得閉上眼睛,抓住他的腰。
但時間一長,馮京的小伎倆就被沈沾識破了,她再也不要坐他的車一起回家了。
馮京只好連哄帶騙:“阿沾,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粗心啊,每次都忘記路上有個坑……”
“馮京,我看你是腦子有坑!”沈沾第一次狠狠瞪他。
他怎麼就不是故意的了,他明明就是故意的,而她,跟只小猴子一樣被他耍着。
“阿沾,你不要生氣了,我帶你出去吃好吃的!”
沈沾不理他。
“阿沾,笑一個!要不我帶你去動物園!”
沈沾還是不理他。
“阿沾,你不要不理我,我會難受的。”馮京說完還真得擠出了幾滴眼淚出來。
“馮京,你別天天動壞腦子,有時間把心思多花在學習上,考倒數第一很好玩嗎?”沈沾像個小大人一樣對馮京道。
“……”馮京一臉怨念,他又不想考倒數第一的,可是上課都沒聽,他有什麼辦法呢!
忽然,他腦子一亮,他跳到沈沾的面前道:“阿沾,我很多都不會,要不你給我補習功課吧!”
“你要是不認真,我給你補習就有用了嗎?”
“只要你肯給我補習,我發誓,我下次一定不是倒數第一!”馮京認真道。
他又不笨,不就是沒聽講嗎?
“不考倒數第一?”沈沾顯然很鄙視。
那要是考倒數第二,不是浪費她的時間嗎?
馮京也聽出了沈沾的不屑,他立馬改口:“你給我補習一天,我就在班上進步一名!怎麼樣?”
這下子沈沾的臉上變成了不信,他們班一共四十五個人,也就是說補習一個多月,他就能考第一了?
“馮京,我又不是神,我給你補習四十五天,你就能考第一了?”沈沾直白道。
馮京道:“第一不敢保證,但前五,我還是可以努力的!”
“但願你說的不是空話。”沈沾搖搖頭。
“那你是同意了?”
“看在我們兩家這麼熟的份上,我就算同意了吧!”沈沾掉頭就走。
不知道爲什麼,她也不想他名落孫山,因爲,他們分數要是差的太多的話,就不能進同一所高中了……
沈沾掐了自己一下,她爲什麼還要跟這個魔王一個高中呢!
被他折磨了這麼多年,她應該慶幸終於可以擺脫他了不是嗎?
不過馮京還是很有天賦的,自從跟了沈沾補習後,第一次月考就考出了全班第八的成績。
驚得老師們以爲他作弊了。
沈沾也挺吃驚的,她難道還有給人當補習老師的天賦?
只有馮京笑而不語,他要的,是中考的時候,和她考出差不多的分數,他要的,是一直留在她的身邊,保護她。
大概是上天聽到了他的心聲,他在中考前的一個月暗暗下了決心。衆人面前的他還是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但每到夜裡,他都會埋頭苦學,看書做題。
皇天不負有心人,當走出考場的時候,他知道,他的努力沒有白費。
他終於可以站在沈沾的窗下說一句,等我……
果然,結果沒有讓人失望,那一次中考,他第一,沈沾第二。
他成了那一屆師生口中津津樂道的人物,沈沾心裡還是挺高興的,不過她故意對他道:“你要怎麼感謝我?”
“再保護你高中三年要不要?”他挑了挑眉,笑道。
“誰稀罕!”沈沾不屑地轉身回家。
說歸說,當馮京真得跟她報同一個高中的時候,她心裡還是挺踏實的,這種踏實似乎與生俱來……
直到,高考填報志願的前夕。
他們吵了一架,原因是,他們意見不合。
沈沾執意要去國外,馮京因爲父母身體不太好的緣故,執意留在國內。
一次小小的拌嘴,兩人卻不歡而散。
其實,沈沾知道,這點小事有什麼好吵的。她惱的,是她今天看到有女生給他遞情書,他還笑着接受了。
更可氣的是,他和那女生還有說有笑,每天往來。
沈沾不高興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不高興。按理說,他找了女朋友以後就不會纏着她了,那多好!
可爲什麼呢,爲什麼她還會跟他吵架,顯得自己很在乎他的樣子!
以前吵架,沈沾都吵不過馮京的,馮京嘴皮子很厲害。
於是這一次,她選擇了直接離開……
馮京找了她三天三夜,瘋了一樣找她、打她電話。可是,一點用都沒有,她就這麼走了,走得絕情無義、悄無聲息。
他甚至不曾想過,她這一走,竟與他成永別。
那些年,他一直一直想問她一個問題,沈沾,你愛過我嗎?
可,這個問題,他再也等不到答案……
杜安然知道的第二個故事,跟漂流瓶有關。
那一天,她跟辛子默又狠狠地吵了一架,吵得昏天黑地。
結果完全沒有什麼意外,她落敗。
有時候想想,婚前因爲不信任和猜疑,他們吵過很多次架,那時候的他們都很幼稚,就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那一天的她被他抱下樓,他帶她去了夜市。
他哄着她,讓着她,跟她道歉,低下了所有的姿態。
其實她都明白,他是真心在認錯。那一晚,她打了他很多下,給了他很多冷臉,他依然賠着笑,哄她開心。
她其實一點都不怕凶神惡煞的辛子默,因爲那樣她可以正大光明跟他對着幹。她害怕溫柔時的他,那樣子的他,她看一眼都能陷入深淵。
那一晚,在一家商店的時候,她看到一隻漂亮的漂流瓶。
她問辛子默:“你看這漂流瓶還挺可愛的,你說要真拋到倫敦的海里,能不能飄到A市?”
結果那個沒情調的回了一句:“它會先被鯊魚吞進肚子裡。”
結果,一個小男生走到了她的身邊說:“試試看呢,你寫上你想寫的話,說不定能被有緣人撿到。”
再然後,她就聽到了一個故事。
小男生說,他曾經從家鄉的海里扔過一隻漂流瓶,後來,有一個女孩撿到了,他們就相戀了。
再後來,女孩喜歡倫敦,要去倫敦留學,他要留在國內發展,兩人不歡而散。但後來的後來,女孩在倫敦去世,他痛心疾首。
他說:“現在我來了倫敦,只是因爲她說她喜歡這個地方,我就當代她走走。不過每一次看到有店裡賣漂流瓶,我都會買一隻放回海里,我希望,她在天堂能收到。”
杜安然後來每每回憶起這兩個故事的時候,都覺得這樣相似。
如果沈沾沒有醒來,她便成了漂流瓶故事裡的女主人翁……
命運何其相似,也許是註定的安排?
後來,她也買了兩隻漂流瓶,塞了兩張紙條。一隻寫給小男生的女朋友,一隻寫給自己。
如果漂流瓶隨海水漂走,她許的願望能不能實現……
辛子默問她寫了什麼,她搖搖頭不肯告訴他,女生的心事總是像那滿天的繁星,數不清看不透。
所以,小秘密,小心事,偷偷藏着就好。
只不過,她哪裡知道,辛子默那個腹黑的傢伙簡直就是黑到了骨子裡。
後來,他跑去把小男生手裡的漂流瓶給騙回來了,理所當然偷看了她的小紙條。
她寫的是:讓我遇到一個對我好一輩子的人,只對我好。
辛子默看完了第一反應是,幼稚。第二反應是,他可以做到。
當然,他偷看她紙條的小秘密到了婚後的某一天,他才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杜安然真是無處哀嚎,真丟人。
就好像小時候偷偷在日記本上寫關於愛情的心事,被老師逮着了一樣。
“辛子默,你怎麼可以偷偷把我的漂流瓶拿走?我一直都以爲扔進了海里,說不定被哪一個有緣人撿到了!”杜安然怒道。
“我不就是你的有緣人嗎?”辛子默笑得人畜無害,摟過她的腰。
“你……簡直就是個騙子!”杜安然無語望天。
“那你還想找什麼有緣人?嗯?說來我聽聽。”
杜安然語塞,只好罵了他一句:“卑鄙,無……”
“卑鄙,無恥,霸道,自大,狡詐,虛僞,小心眼,耍流氓,道貌岸然,笑裡藏刀……我會背了。”辛子默淡定地看着她,笑得無比奸詐。
“……”
年少時的愛情和成熟後的愛情,說不上哪個好,哪個不好。
大概,只要是愛情,都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