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方用過早膳,攝政王府中此時正是少有的安靜時刻。
院子中幾個侍候的侍女也早被芙蘭支走了,空泉站在偌大的院子中,一時間竟覺得狹促不已。
空泉紅了臉,低下頭去,聲音不覺低了幾分:“之前客棧那兩個大峪人的事,是顧師兄交給我查的,我分明是查到了那夥人在安泗山的蹤跡,可沒想到,竟是容跖王子的人……”
沈落略一沉吟:“這段時日我傳了信到當鋪,讓你去查這件事,你可有什麼發現?”
空泉半晌沒有說話。
沈落知道空泉在怕什麼,從躺椅上站起身,伸手輕輕拍了拍空泉的肩。
“沒事的空泉,查到什麼說便是,不用擔心會不會像上次一樣,師姐我上過一次當了,也不會再上當一次的。”
空泉點了點頭:“事後我去安泗山查過,雖然痕跡很少,但還是有一絲端倪,那日在安泗山的人,不止是容跖王子的人,還有另外一撥人。”
聞言,沈落的腦子中即刻閃過了傅宸的臉,但她沒有說話。
空泉便又道:“另外一撥人應當也個個是習武的好手,但有沒有高手我不知道。”
沈落又拍了拍空泉的肩:“這次的事原本就是針對我的,想來在客棧戳破大峪人身份的人,不會是容跖的人,那便應該是你說的另一撥人了。”
“可是他們爲什麼要幫我們?”
“幫?”沈落抿嘴而笑,只是眸中隱約有幾分戲謔,“未見得吧,興許那件事只是正好幫了我一個忙罷了。”
沈落武功甚好,即便是容跖的人在安泗山圍剿,除非派出十餘個一等一的高手,纔能有把握擊殺她,但容跖手下是沒有那麼多高手的。
沒辦法在實力上硬碰硬,所以,他們在空泉傳給沈落的字條上下了少量的迷魂散。
在沈落去往安泗山後,一番打鬥,便很快頭暈目眩,那些宵小之人趁機又射了她了一箭,箭頭上也是迷魂散,可見,那些人一開始便是沒打算正面交手的。
見空泉低頭想着什麼,沈落在他的身側踱了幾步:“他們要對付我,卻只是下了迷魂散,即便用毒我未必中招,竟試都不試,着實奇怪。”
空泉原就沒有那麼多心眼,這些事在他的腦子中不過是一團漿糊,實在是接不上沈落的話,躊躇了片刻,到底是沒做聲。
沈落也不再多言,只又簡單交代了幾句,便讓芙蘭送了空泉離開。
待芙蘭將空泉悄悄送走之後,回到院子中,沈落已經又躺在了搖椅之上,只是神色不見悠閒。
“王妃,空泉今日說的沒什麼太要緊的,跟你猜得差不多,倒是叫他白跑一趟了。”
沈落輕嘆了口氣:“也算不上白跑一趟吧。”
不等芙蘭開口問,沈落已經又道:“做王妃做的久了,我漸漸也沒從前那麼謹慎了,原是我大意了。”
芙蘭沒有說話,不知道沈落到底想說什麼,只是看着沈落臉上忽然間浮現出的複雜神色,腦子中閃過了一個猜測。
片刻後,芙蘭低聲問:“王妃,你是不是懷疑……”
“芙蘭…”沈落打斷了芙蘭的話,“我認識空泉多年,算是看着他長大的,可如今,竟連他我都要懷疑了……”
雖心中詫異,但芙蘭理解沈落的做法,也明白,在龍潭虎穴中,不能因爲感情影響判斷,因爲人心,本就是世上最易變的東西。
心中還有其他的話想問,但芙蘭看着沈落疲憊的神色,終究是沒有問出口。
午膳的時候,蘇執回了攝政王府。
沈落與蘇執安安靜靜用着膳,一時間竟誰都沒有說話。
從拜親一事後,沈落對蘇執漸漸冷淡了些,蘇執仍是如從前一般寵愛她,只今日,他也沒有說話。
芙蘭見蘇執神色不對,便派了些瑣事,將蓮方堂中侍候的人全遣走了,自己也退了下去。
見芙蘭退了出去,沈落不動聲色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用帕子輕輕擦了擦嘴,輕聲道:“王爺,我用完了,朝露殿中還有未繡完的緞子,我先回去了。”
沈落說完,起身行了個禮便要走。
半晌沒說話的蘇執仍舊是沒說話,只是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沈落的胳膊,如炬目光忽然射向沈落,語氣卻是委屈。
“到底怎麼了,你怎麼總躲着我?我哪裡惹你不高興了嗎?”
沈落的身子微微一顫,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酸澀,只是面上仍是溫柔:“哪裡有躲着王爺?”
蘇執張了張嘴,似要說什麼,但想着眼下的場景,便沒好將這段時日她說來了葵水不肯跟他行房的事說出口。
“你就是在躲我。”
蘇執執拗地又說了一句,以往遊刃肆意的人此刻竟有了幾分侷促,緊緊抓着沈落的胳膊,生怕一鬆手,她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看着蘇執有些惶惑不安的目光,沈落掙扎了兩下,似乎想逃開,但蘇執抓得很緊,她沒法子掙開。
這樣僵持了片刻,沈落終於又坐了下來,看了蘇執一眼,卻是笑起來:“王爺,若成親那日,我不從你,你會殺了我嗎?”
蘇執一時間愣住,不明白沈落爲什麼這麼問,只搖了搖頭:“你說什麼傻話呢……”
沈落笑了笑,只安安靜靜拿起筷子,爲蘇執夾菜,夾的皆是蘇執愛吃的。
一頓膳用得索然無味,芙蘭侯在外面,見兩人出來時挽着手,但臉色並不好,便沒有上前,只遠遠跟着。
走了好一段路,蘇執終於按捺不住,停了步子,將低頭走着的沈落一把拉進懷裡,眸中染上了幾分戾氣:“到底怎麼了?”
沈落身子晃了晃,乖順地倚靠在蘇執懷中,忽然間竟嚶嚶落了淚。
蘇執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一時間手忙腳亂,連忙哄道:“乖~不哭不哭,怎麼了?到底哪裡不如意了?”
沈落抽泣了兩聲,哽咽道:“王爺要…要娶別人了……嗚嗚……”
娶別人?誰娶別人?娶哪個別人?
蘇執腦子一嗡,徹底凌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