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休坐在茶攤子裡喝茶,百無聊賴時一眼瞥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抱着一個女子在街道上快步走着。
雙眼一眯,待越休看清是什麼人的時候,險些將口中的茶水一口噴了出來,忙扔了幾文碎銀子,匆匆趕去馬車近旁。
越休正到了馬車邊上,蘇執也已經抱着容挽辭到了。
一見容挽辭埋首在蘇執懷中一動不動,越休大吃一驚:“王妃怎麼了!?”
蘇執滿眼笑意:“無事,害羞罷了。”
聽見蘇執的話,容挽辭仍是沒有擡頭,只維持着原來的姿勢,伸出手半握成拳,輕輕在蘇執胸口打了一下。
蘇執朗聲笑了起來,愈發覺得愛不釋手,抱着容挽辭足尖一蹬,一個跨步就上了馬車。
芙蘭只看見晃動着的車簾後,容挽辭被蘇執熱烈擁吻的畫面若隱若現,忙避開目光,坐到了車駕上越休的另一側。
越休見芙蘭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下意識也要轉頭去看,卻立馬被芙蘭一下打在了肩上。
“趕你的馬車去!若看到什麼不該看的,當心你們家王爺剜了你的眼睛!”
越休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手上拽了繮繩一勒,馬車很快調轉了方向,右拐便上了朱雀街。
坐在車駕前的兩人皆是沉默着,馬車內時不時傳出壓抑着的低聲喘息,行人只聽得見車軲轆汲汲滾過的聲音,車簾外的兩人卻是心知肚明。
芙蘭一路紅着臉不說話,越休卻是心大,只是忍不住疑惑:王爺怎麼變了一個人似的,從前不近女色,如今卻是片刻也等不得,莫不是壓抑太久憋壞了身子?!
蘇執自然不會關心自己的近衛心中此刻胡亂想着些什麼,他眼下顧不得別的,只覺得身上與容挽辭觸碰之處,俱如烈火焚之,除了狠狠要她,他腦子裡容不下別的念頭。
臨近傍晚,朱雀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馬車駛得很慢,約摸三刻鐘後才右拐上了長安街。
長安街上向來行人稀疏,按理說馬車可以走得快些,可越休駕着馬車,仍舊是徐徐駛着。
車駕前的兩人神色都有些躊躇,他們擔心的事情其實是同一件:一會兒到了府門前馬車停下,難道就讓他們在府門口繼續翻雲覆雨嗎?誰敢開口打斷?
只剛走了半盞茶的功夫,一陣衣袂窸窣之聲後,馬車中漸漸安靜了下來,車外的越休和芙蘭更是長長舒了一口氣。
越休揚了鞭子一揮,馬車頓時快了許多,安靜的街巷中只剩下了車軲轆從青石板上汲汲滾過的聲音。
快到攝政王府的時候,容挽辭已經理好了衣裳髮髻,她別過臉不看蘇執,卻也知道蘇執正盯着她看。
“娘子…”
說話間,蘇執已經伸出手將容挽辭圈在了懷中。
他的語調有幾分誘哄的溫柔,灼熱的呼吸噴薄在容挽辭的耳邊,一下一下,癢癢的。
“娘子如今越發磨人了,倒不如第一次那般熱情主動。”
容挽辭一聽,眉梢一跳,心中略有疑惑,只還來不及思考,放在胳膊上的蘇執的手,突然用了些力道。
容挽辭不明所以地看向蘇執,發覺他忽然目光凌厲,似乎正警覺地注意着外面的動靜。
“王爺…”
越休刻意壓低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
只一瞬,容挽辭聽得熟悉的破空之聲乍起,下意識地想護住身側的人,只是還來不及動作,她的身子,已經被蘇執先一步牢牢護在了懷中。
那個臂彎如此有力,甚至在利箭衝破車駕直射進來的剎那,她仍舊被緊抱得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着蘇執擡起右臂用血肉之軀去擋了那朝她而來的利箭。
“來人!”
只在箭射來的同時,外面的越休已經大喊了一聲,旋即馬車外喧譁起來,芙蘭焦急的聲音也傳了進來。
“王妃你沒事吧?!”
容挽辭看着蘇執右臂被劃開的衣襟上滲出的鮮血,愣愣答了一聲:“我沒事……”
“別怕,我在。”
蘇執看着容挽辭木訥的神色,以爲她是被嚇到了,忙輕聲安慰她。
容挽辭卻好似沒聽見蘇執的聲音,只呆呆看着蘇執胳膊上鮮紅的血漬。
蘇執正要再說話,容挽辭突然醒神般地喊了一聲:“來人,王爺受傷了,去請太醫。”
容挽辭的聲音極爲冷靜,往日溫聲軟語的攝政王妃此刻說出的話,有着一股不可忽視的強大壓迫力。
馬車外的越休一愣,隨即應了一聲去吩咐人一同進宮請太醫了。
“芙蘭,去準備熱水。”
“是!”
蘇執只靜靜看着眼前發號施令的容挽辭,她身上那種隱藏着的乾淨利落的殺氣,只顯露了這短短的片刻,忽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她轉過臉,依舊是那個不敢高聲語的溫柔王妃。
“王爺,很疼吧……”
蘇執擺了擺頭,將目光中的波瀾悄悄隱去:“無事,小傷罷了,原也不必請太醫。”
容挽辭柳眉微蹙:“還是找太醫看一下吧,我聽說有人會在箭頭上浸染毒藥,小心爲妙。”
雖只是一個猜測,但容挽辭的心中已經有了幾分懷疑,必得找太醫仔細查看後方能安心。
“你在擔心我嗎?”蘇執問。
看到蘇執眸光中夾雜着的複雜情緒,容挽辭的心口忽然一緊,原本阿諛的話堵在喉嚨中說不出來,她只能如實回答。
“我在擔心你,蘇執。”
蘇執眸光微動。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原來這兩個字從她的口中說出來,竟能如此動聽。
十年執念,他早已立誓今生非她不娶,可是十年啊,十年足以改變的東西太多太多了,他不敢篤定她的心中不會有別人,他也早已不敢奢望能得到她的迴應。
蘇執垂下眼簾,藏起了眸中微微的溼潤,再擡眼時,眸中一片清明。
“我們回家吧。”他道。
“好。”
容挽辭淺淺笑了笑,柔聲應了。
夜幕已然降臨,那孤身行刺的刺客眼見任務失敗且無路可逃,便飲毒自盡了。
惶惶長夜,月色冰涼,隱藏在黑暗中的殺機,會隨着這刺客的死便從此斷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