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的丫頭嚇的瑟瑟發抖,跪了一地,勸都不敢去勸。
齊如意有還是覺得不解氣,轉身又把桌上一套彩瓷茶具掃到地上。
外面剛好齊大夫人得了丫頭的通稟快步走進來,剛好一個茶碗砸裂在她的腳下,嚇得她面色一白,腳下猛的一個踉蹌。
“夫人!”旁邊的孟媽媽趕緊扶住她。
滿屋子的丫頭見了救星一般,齊齊喚道:“夫人!”
齊大夫人扶着胸口順了口氣,看着齊茹茵滿面怒色的模樣,心裡一堵,面上卻是極爲鎮定的揮揮手道:“還不收拾了這裡?小心傷了小姐!”
“是,夫人!”幾個丫頭如蒙大赦,手忙腳亂的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趕緊帶上門走了出去。
齊大夫人推開孟媽媽的手,走上前去,握住齊茹茵的手。
齊茹茵的眼圈紅紅的,手上被齊大夫人一觸,眼淚立刻就滾了出來,委屈道:“母親,爲什麼會這樣?當初明明是他們易家上門來求的這門婚事,您讓我等他三年守孝期過了再成親,我也答應您了,現在爲什麼會弄成這樣?你說過的,只要我聽你的,將來過門之後就是能當家做主的武安侯夫人,我已經這麼委屈了,爲什麼?爲什麼要弄成這樣?母親你告訴我,爲什麼要這樣?你告訴我啊!”
齊茹茵說着就離不成聲,哭倒在齊大夫人的懷裡。
齊大夫人也是胸口裡堵着一口氣,暢快不了。
“茵兒!”齊大夫人撫摸着女兒的髮絲,重重的嘆了口氣,“這就是命,你覺得委屈就哭吧,哭完了心裡就痛快了。”
“不!我不甘心!我就是不甘心!”齊茹茵卻是不依,猛地擡頭看向齊大夫人,“母親,做錯了事情的又不是我,是齊寶茹那個小賤人,是她不知廉恥做出傷風敗俗的事情,爲什麼要拿我的婚事來替她遮醜?還有那靖襄公主,就因爲她的當朝公主,就可以爲所欲爲強搶別人的婚事嗎?母親,女兒已經成了全京城的笑話了,沒了這門婚事,你叫我以後如何在京城的千金貴族之間立足?女兒這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做人了。母親,你真的忍心看我變成這個樣子嗎?你想想辦法,你幫幫我,幫幫我啊!”
“茵兒!”齊大夫人掏出手絹來替她拭了拭眼角淚珠,最終也只是嘆息罷了,“這件事已經沒有辦法了,皇上賜婚的聖旨已經下了,說到底是咱們主動去易家退的親,不是靖襄公主逼的,這件事裡外都挑不出她的不是來,你還是不要想了。母親知道你心裡委屈,明天一早我就安排人送你的到城外的莊子上暫住一段時間,你去散散心。等過一陣子,京城裡的風聲過了,母親一定會給你另外尋一門更好的親事。你是堂堂魯國公府的嫡出小姐,還愁嫁不到好人家嗎?”
“要送我去莊子上?”齊茹茵聞言,猛地止住哭聲,不可置信的看着齊大夫人。
她起身,甩袖走到一旁,大聲道:“我不去莊子上,我爲什麼要去莊子上?我說過,做錯事情的又不是我!”
“母親已經對外宣稱你染了病,你聽話,先去莊子上住一陣子,正好避避風頭。”齊大夫人起身走過去,拍着她的肩膀耐心的勸,“爲了這事兒,今兒個一大早你祖母就把我叫了去很是責難了一番,你三嬸那邊又虎視眈眈的盯着等着抓我的錯處,好接家裡的管家權。這個時候,你留在府上母親恐怕也力不從心,沒有心力照顧你,你聽話,先去莊子上住一陣。”
齊寶茹的事,她本來是想死命的捂住的,不曾想千算萬算,也知道是哪裡出的紕漏居然叫易家人得了風聲。
既然要退了易家的婚事,再要瞞着上面的長輩卻是不能的了,齊大夫人便把事情對上頭老夫人講了,毫無例外,當場就被老夫人罵了個狗血淋頭,要不是她自己處事圓滑又有些手段,到了這會兒怕是管家權都要被三房奪了去。
齊大夫人本來心裡就有氣,在被齊茹茵一哭,腦子裡就嗡嗡的響。
齊茹茵聞言,眼睛突然一亮,迴轉身來一把抓住齊大夫人的手臂,眼睛裡閃爍着灼灼的火焰道:“齊寶茹那小賤人的醜事這會兒連祖母也知道了嗎?祖母怎麼說?要如何處置她?”
都是那個小賤人害的她,她一定不能讓那個小賤人好過。
提起這事的始作俑者,齊大夫人的臉上也瞬間凝滿一層陰狠之氣,冷聲道:“能怎麼辦?家醜不可外揚,連你的婚事都搭進去了,現在也不能半途而廢,現在只有趕緊和章家商量着早點把婚事辦了。”
說到這裡齊大夫人也再沒心思聽着齊茹茵在這裡鬼嚎,忙是收攝心神,拍了拍齊茹茵的手背道:“我現在還得趕着去一趟章家,你這裡提早收拾一下細軟,晚上我再過來。”
齊茹茵咬着嘴脣,滿臉的憤恨和不甘,一聲不吭。
齊大夫人也無暇關照,又再嘆了口氣就扶着孟媽媽的手走了出去。
外面齊茹茵的貼身丫頭茜兒縮頭縮腦的走進來,囁嚅道,“小姐,奴婢現在叫人進來收拾東西嗎?”
“收拾什麼東西?誰說我要走了?我憑什麼要走?”齊茹茵不由的勃然大怒,回頭就狠狠掐了一把茜兒的手臂。
茜兒眼裡含了淚,卻是連哭也不敢,只能咬牙忍着。
齊茹茵扭頭衝到旁邊的多寶格前面,又咋了幾樣瓷器心裡到底還是意難平。
茜兒跪在地上,低低的啜泣着,也不敢勸。
齊茹茵在外面是個大家閨秀,可實際上她院子裡的人都知道,這位二小姐是被大夫人寵壞了,脾氣壞的很,動輒就對下人又打又罵的。
齊茹茵扭頭對着茜兒怒聲呵斥:“哭什麼哭?我還沒死呢!”
茜兒一抖,急忙掩住聲音。
齊茹茵在屋子裡轉了兩圈,越想這件事心裡就越是氣惱。
她是齊國公府嫡出的小姐,當初定親也是千挑萬選,若不是看重了武安侯府如今的人脈關係簡單,她也不會答應等易明威三年的。
現在倒好,定親還不到半年,就出了這樣的變故。
不僅婚事沒了,還要被送到莊子上去養病,這樣一來,沒有個一年半載怕是不能回來了。
她今年已經十五了,又有身染惡疾的名聲傳出去,雖說是自家主動退的親,可易明威轉身卻被賜婚靖襄公主成了當朝駙馬,她這一輩子還要如何擡起頭來做人?
想她堂堂一個齊國公府的小姐,爲什麼要忍受這樣的命運?
“齊寶茹這個小賤人!賤人!”齊茹茵咬牙切齒的咒罵,說着突然眼睛一亮,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來。
“小姐?”茜兒心裡抖的厲害,畏懼着開口喚了一聲。
“過來!”齊茹茵的脣角帶着抹詭異的笑容衝她招招手。
茜兒硬着頭皮湊過去。
齊茹茵用手掩着脣在她耳邊耳語了兩句,茜兒的臉色發白,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還好一把扶住了桌子。
“小姐,不行!不行啊!”茜兒慌亂的搖頭,眼睛裡滿是惶恐,眼淚簌簌的往下掉,“夫人一定不會答應的,而且——”
“閉嘴!”齊茹茵氣惱的打斷她的話,“照我的話去做,你要是敢泄露一個字出去,我就叫人把你賣到窯子裡。”
茜兒本來還想再勸,可是聽她這樣一說,再不敢多言一句,只能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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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次一早,齊大夫人意外接到榮妃的召見,趕忙換了朝服進宮。
因爲在這件事上到底是榮妃爲了一己之私才使了手段讓齊家人退親,雖然事情不能挑明瞭說,她心裡到底也是有些過意不去,把齊大人宣進宮,說了幾句體己話,然後藉着齊茹茵稱病的由頭賞賜了好些東西。
齊大夫人從宮裡出來的時候,胸口一直憋着的那口氣總算是喘的順暢了。
“夫人,您說皇貴太妃突然這樣厚禮封賞,到底是什麼意思?”馬車上,孟媽媽不解道。
齊大夫人喝了口茶,脣角露出些許笑容,“還不是爲了成全雙方的顏面嗎?雖說是咱們退親在前,靖襄公主被賜婚武安侯在後,但這件事前後趕的巧,皇貴太妃這樣做,一則堵塞悠悠衆口,二來也是藉故安撫老爺和公公。本來茵兒的婚事退了,我這心裡也沒了主意,現在好了,有了榮妃的關照,想必將來她也不會虧待了咱們。今天回去就看看,現在適婚的大家公子還有哪些,挑個好的出來,等過了三五個月,我再進宮去求皇貴太妃的恩典賜婚,事情應該可以十分順利的。”
榮妃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大家都是聰明人,也無外乎就是這也意思了。
“聽說那位秦嘯秦指揮使被封了鎮國將軍了,而且接管了虎威大營,暫代統領一職。”孟媽媽眼珠子一轉,馬上說道。
齊大夫人揚起脣角,笑的十分舒心,卻是但笑不語。
馬車一路前行,一直走了大半個時辰纔回到魯國公府。
孟媽媽扶着齊大夫人下了車,迎面就見管家滿頭大汗的從裡頭迎出來。
齊大夫人的臉色一沉,心裡頓時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孟媽媽皺着眉頭上前一步,道:“可是府裡出了什麼事了?”
“大夫人,不好了,您快進去看看吧,老太太都氣的暈過去了!”管家唉聲嘆氣。
齊大夫人一愣,隨即提了裙子快步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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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府。
早朝過後,宋灝回來用了早膳就去了衙門辦差。
明樂讓人搬了睡榻在下花園裡曬着太陽看書。
采薇坐在旁邊繡花。
長平坐在旁邊幫着配色,一邊微笑說道:“宮裡傳出來的消息,說是今兒個一早皇貴太妃就召見了齊大夫人進宮,兩人說了好一會兒子的話,後來又賞賜了好些貴重的藥材和首飾給齊家二小姐。”
“榮妃辦事,從來都是個周全體面的。”明樂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一樣,悠閒的把書本翻到下一頁,“雖然別人不知道,可說到底也是靖襄搶了齊家二小姐的婚事,榮妃會過意不去,安撫齊大夫人也在情理之中,到時候再幫着給齊家無色一個出類拔萃的乘龍快婿,極大歡喜,也算作是給齊家人的補償罷了,沒什麼好奇怪的。”
“王妃說的是!”長平笑道,“還有就是章夫人今兒個一早也遞了牌子進宮,但是直接被退了回來,那天晚上皇貴太妃回定遠侯府,雙方似乎是鬧的很不愉快。”
“說起來那章夫人也是個傻的,又不是不知道皇貴太妃把靖襄公主做掌上明珠一般的疼愛,算計了人家女兒還敢找上門?簡直不知所謂!”采薇冷哼一聲,憤憤不平的接口道。
明樂微微牽動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並不表態,這件事到這裡就算完了,也沒什麼好議論的。
陳氏就算再不甘心,在榮妃面前也翻不出個天去,最終也只能是這樣了。
這邊主僕幾個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院子外頭就見雪晴提着裙子快步跑進來,一邊跑一邊大聲道:“王妃,外頭又出事了!”
“嗯?”明樂從書本上移開視線,擡眸朝她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奴婢剛剛聽到的消息,說是齊家又出事了。”雪晴道,接過長平倒給她的水仰頭灌下去,順了口氣就又繼續道,“頭兩個月國公夫人做壽,出嫁的大姑奶奶不是帶着家眷回來省親麼,然後就一直住在魯國公府。今兒個一早,聽說齊家的三小姐被人發現和自己的表哥,也就是大姑奶奶的兒子赤條條的睡在了一起。”
“怎麼會這樣?”長平訝然,下意識的扭頭朝明樂看去。
“這樣的事,哪怕真的發生了也是家醜,怎麼會這麼快就傳出來?”采薇也聽了手裡的活計,皺眉問道。
“我也是聽說。”雪晴道,“據說當時把推門進去的丫頭嚇壞了,不巧的是又趕上兩位御史夫人都在府上做客。今兒一早齊大夫人不是就被宣召進宮去了嗎?然後丫頭就直接報到了國公夫人那裡,國公夫人當場就氣暈了過去,還宣了太醫,現在事情在街頭巷尾都傳遍了。”
明樂聽她說完,從頭到尾都沒吭聲。
采薇和長平面面相覷,最後還是不解的看向雪晴道:“你不是說那位三小姐和章家的少爺有染嗎?而且兩家也要議親了?怎麼又會和自己的表哥——”
魯國公府那樣的門第,三小姐雖然是庶出,那也是名門閨秀,本來和人不清不楚就已經犯了大忌諱,轉眼居然又鬧出另一出醜聞來,就更是叫人瞠目了。
幾個丫頭唏噓不已,最後都齊刷刷的看向明樂。
明樂被她們眼巴巴的盯着,最後卻是惋惜的嘆了口氣道:“沒想到齊家的二小姐竟是個蠢的。”
說着就又靠回軟榻上,繼續翻看書頁。
在這種事上,雪晴最有眼光,馬上就是眼睛一亮,道:“王妃你是說,是齊二小姐設計陷害了那三小姐?”
“這樣說來也有可能,畢竟二小姐的婚事是因爲三小姐纔沒的。”采薇眉頭皺的死緊,但是怎麼想也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搖頭道,“可是他們同出一門,如此毀了三小姐的名聲,整個齊家,所有的姑娘以後只怕都難嫁了,那二小姐難道想不到這一重關係?高門大戶裡頭出來的小姐,何至於分不清這樣的利害關係?齊二小姐該不至於做這樣的蠢事吧?”
“否則呢?不然你覺得還能有誰?”長平的神情冷靜,默然搖頭,“再有一種可能就是章夫人不滿意這門婚事,想要設計推脫,可是她肯定沒那個本事算計到魯國公的府宅之內。齊大夫人爲了姑娘們的名聲,忍痛把自己女兒的婚事都推了,可是做了多大的犧牲,不想這位二小姐居然如此蠢笨,自毀長城。”
“這樣說來,好像真是這麼回事!”雪晴的反應最慢,一個勁兒的直吐舌頭。
明樂聽到最後也不過搖了搖頭道:“原來我還爲逼她退婚一事有些過意不去,這會兒倒是慶幸沒叫她嫁到武安侯府去。”
沒有腦子,還沉不住氣!
這個女人,真是蠢的有夠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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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國公府。
因爲兒子犯了事,大姑奶奶又哭又鬧,鬧的雞飛狗跳,一定說是齊寶茹勾引了自己的兒子,拉着齊大夫人要求主持公道。
而那位犯了事的表少爺,本身就是個在風月場所打滾出來的浪蕩子,闖了禍還不自知,見人三分笑,氣的大夫人簡直就是七竅生煙。
齊寶茹和她的生母劉姨娘倒是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哭哭啼啼的一刻也不消停。
因爲事情是當着外人的面掀出來的,根本就捂不住,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就傳的街頭巷尾盡人皆知。
聽了這個消息,最高興的莫過於章夫人,差一點就要敲鑼打鼓的慶祝了。
齊大夫人焦頭爛額,忙了一整天,又得了老夫人的一頓臭罵,好不容易安排好各方人馬,得了空馬上就帶着孟媽媽去了齊茹茵的院子。
彼時齊茹茵聽着齊寶茹院子裡延續了一整天的哭聲,正在快意解恨的時候,就見齊大夫人黑着一張臉闖了進來。
“母親?”見到她,齊茹茵馬上就斂了笑容,掩飾住臉上的情緒起身相迎。
齊大夫人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齊茹茵做了虧心事,心裡多少是有些緊張,就做低了姿態小心的去扯齊大夫人的袖子,嬌聲道:“母親,是被三妹氣着了嗎?我——”
“茜兒留下,剩下的人全都給我滾出去!”齊大夫人冷聲打斷她的話,目光冷冷一掃。
丫頭們不敢耽擱,忙是垂首斂息的快步退了出去。
房門關上,屋子裡的燭火搖曳,突然之間就顯出幾分陰森之氣來。
“母親——”齊茹茵強作鎮定,剛要再去扯齊大夫人的袖子,齊大夫人已經忍無可忍揚手就給了她一記耳光。
她正在氣頭上,哪怕平時把齊茹茵怎麼如珠如寶的疼着,這一次也是沒有一絲手軟。
齊茹茵始料未及,一張臉被打歪了半邊,直接撲到了旁邊的桌子上。
她是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會二話不說上來直接就給了她一巴掌,捂着臉反應了好半天,等到回過神來就撲倒在齊大夫人的腳下嚎啕大哭了起來,道:“母親您這是做什麼?做錯了事情的明明是齊寶茹那個賤人,你這是拿我出氣嗎?”
“你還有臉哭?”齊大夫人手指顫抖指着她,再沒有半分的心軟,幾乎是痛心疾首的模樣,“你有幾斤幾兩重難道我不知道?你給說實話,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齊茹茵委屈的緊,捂着臉咬着嘴脣憤憤的看着大夫人,一梗脖子道,“是我做的又怎麼樣?明明是那個小賤人不知廉恥,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她害的我的婚事不成,我就要她身敗名裂,一報還一報,我沒有做錯!”
齊大夫人一聽,腦中熱血上涌,眼前一陣發暈,身子一晃險些倒下去。
“夫人!”孟夫人急忙上前扶住她。
“母親!”齊茹茵也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幫孟媽媽扶着大夫人在椅子上坐下,焦急道,“母親您怎麼了?你不要嚇我,不要嚇我啊!”
說着眼淚就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滾。
齊大夫人一口氣上不來,看着女兒哭的梨花帶雨的一張臉孔,一則心疼一則心痛,捂着胸口半天說不出話來。
孟媽媽見狀,一邊給大夫人順着氣,一邊對齊茹茵道:“二小姐這一次真是糊塗啊,三小姐不過是個下賤胚子,您金枝玉葉的和她置什麼氣?”
齊茹茵一聽,馬上就冷了臉,聲音拔高道:“孟媽媽你也覺得是不對?難道我就該平白受人欺負的嗎?”
“你這個蠢貨!”齊大夫人緩過一口氣來,擡手就又給了齊茹茵一巴掌。
齊茹茵捂着臉,這回是徹徹底底的忘了哭,瞪大了眼睛看着齊大夫人。
齊大夫人半靠在椅背上,喘息的厲害,一邊指着齊茹茵罵道,“女兒家的名聲有多重要?我難道沒告訴你嗎?寶茹那個賤丫頭是該死,她壞了你的婚事,你恨,我比你更恨。可是你也不想想,我爲什麼要寧肯退了你的婚事也沒有把她的醜事宣揚出去?你們都是齊家的女兒,一筆寫不出兩個齊字的,她的名聲臭了,你以爲你就能好了嗎?現在事情鬧的這麼大,別說是你,咱們整個魯國公府的姑娘日後只怕都難嫁了。你還在這裡沾沾自喜,你有什麼好得意的?”
齊大夫人說着就扶住額頭,一聲接着一聲的嘆氣。
齊茹茵聽了這話,則是徹底傻了眼。
她一心就只想着如何泄憤,不叫齊寶茹好過,哪裡想到這一重關係,此時聞言不由的慌亂起來,從頭涼到腳。
“二小姐,您怎麼就不聽夫人的勸呢?”孟媽媽搖頭嘆道,無比惋惜,“今兒個一早皇貴太妃傳召娘娘進宮,對您的事情很是安撫了一番,夫人本來已經都替您打算好了,只要您到莊子上去避上三兩個月,回京之後馬上就給您重新定下一樁門當戶對的婚事來。榮妃娘娘因爲驚險公主的事情心裡也過意不去,倒是由她賜婚,您什麼樣的好前程沒有?可是現在——唉!”
完了!什麼都完了!
齊茹茵的腦子有點反應不過來,仔細的消化着孟媽媽的話,最後就一屁股呆愣愣的跌坐在了地上。
齊大夫人心裡惱恨的厲害,咬牙切齒的看着她,怒罵道:“你糊塗啊!怎麼就這樣的沉不住氣,本來我還想跟你父親商量,看他能不能搭上禮王府那邊的線,給你謀一謀秦家那邊的關係,現在好了,這麼個名聲傳出去,就什麼都別想了。”
“母親!”齊茹茵一個機靈,這纔回過神來,爬起來膝行過去拽住齊大夫人的裙子,哭道,“母親,我只是一時氣不過,我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女兒知錯了,我知道錯了,你想辦法幫幫我,你幫幫我啊!”
齊大夫人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兒,心疼的不得了,但終究還是無能爲力,跟着也落下淚來。
齊茹茵看着,心裡突然涼成一片。
她愣愣的跪在地上,半晌之後突然想了起了什麼,就突然爬起來衝過去對着跪在角落裡的茜兒連着甩了五六個耳光,罵道:“都是你這個賤蹄子,要你做什麼?明知道我正在氣頭上,你也不勸?你是見不得我好是不是?”
“小姐,奴婢是想要勸您的,可是您根本就不然奴婢說話啊!”茜兒不敢多,只能使勁瑟縮着身子哭成一團。
“你還敢頂嘴?”齊茹茵聽了這話更是如同火上澆油,衝着門外大聲的喊,“來人,給我把這個賤蹄子拖出去發賣了。”
她鬧騰的厲害,齊大夫人的太陽穴一突一突跳的厲害,就對孟媽媽使了個眼色。
“二小姐,這事兒還是交給奴婢處理吧!”孟媽媽會意,過去拉開齊茹茵。
茜兒瑟縮着看向孟媽媽,渾身發抖,急忙扯住齊茹茵的裙子求道,“小姐,奴婢知道錯了,求您了,繞了奴婢吧,讓奴婢繼續在您身邊伺候吧?奴婢會聽話的,一定會聽您的話的。”
齊茹茵蠢笨,她卻明白,大夫人是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二小姐和表少爺之間雖然沒有什麼實際的接觸,但兩人之間眉來眼去也不是一兩天了,否則表少爺也不會爲了二小姐的一句話就去幫她毀了三小姐的名聲,這件事大夫人也是知道的,現在齊家姑娘的名聲已經臭了,爲了補救,她一定會不擇手段,是一定要滅自己的口的。
齊茹茵說把她發賣出去,大夫人這麼肯?一定會直接要她的命的。
茜兒自知死到臨頭,哭的十分悽慘。
孟媽媽冷眼看着,卻沒有半分的同情,提小雞一樣把她提起來,拖了出去。
齊茹茵愣了一會兒才慢慢扭頭看向齊大夫人,囁嚅道,“母親——”
“就照我說的,明兒個一早你就去莊子上避一避。”齊大夫人氣過了,也知道發脾氣於事無補。
“我不去!”齊茹茵怒然跪地,態度十分強硬,“母親你別送我走,這一走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來了,我求你,求你了!”
齊大夫人看着她,眼神複雜,突然覺得深深的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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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家的事情鬧的沸沸揚揚,連着兩個月都成爲城中百姓茶餘飯後的笑柄。
魯國公和齊大老爺每日上朝去衙門都恨不能拿袖子遮了臉,雖然沒有人當面說什麼,但是每個人眼中嘲諷的意味還是讓人覺得如芒在背。
因爲大姑奶奶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不讓齊寶茹進她家的門。
章家那邊,齊大夫人也只當是沒有那回事——
被人捉姦在牀已經是猶如門楣,若是再把章家也扯進來,他們齊家的門風就更要被人貶的一文不值。
魯國公覺得這事丟人現眼,只想着快點解決這件事,就命人把齊寶茹送到了城外的莊子上,月餘不到就傳來她因病亡故的消息,當然了,而至於她真正的死因卻是無人知曉。
這樣一番折騰下來,沒過幾個月,雖然這件事的風聲是淡了,可齊家女兒卻是再沒人敢於上門提前,哪怕是出席各類宴會也那些夫人小姐們視爲拒絕來往戶。
庶出的四小姐倒是務實,積極之後就聽從國公夫人的安排,遠嫁出京,遠遠的避開了這個漩渦的中心。
可齊茹茵心高氣傲,卻是怎麼都不答應,國公夫人提了兩門親事,都被她哭鬧着給推了,國公夫人急怒攻心大病一場,後面也懶得管她的閒事。
轉眼到了七月,六月下旬的時候宋灝果然安排好一切,帶着明樂去了郊外的一處莊園散心。
這個時候明樂的肚子已經七個多月,兩人原先的打算是在莊子上一直住到明樂生產,連穩婆都一併帶了去,想要等到明樂做完月子再回,剛好可以避過整個的暑天。
可是才住了十餘日的功夫,東南海域那邊就傳來捷報,說盧遠晟帶人三面夾攻,拿下了彭修留在最外圍的一座城池。
盧遠晟親自押送當時投誠到彭修揮下的叛將回京,小皇帝龍心大悅,下令犒賞三軍,並且要設國宴爲其接風。
消息傳開,百姓歡騰,整個京城在幾日之內就完全沸騰了起來。
不得已,宋灝和明樂一行只能折返京城,準備參加慶功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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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九,盧遠晟回朝。
小皇帝親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百姓也自覺自發的爭相擠到街道兩側列隊歡迎。
正午時分,盧遠晟的隊伍抵達城門外。
經歷了腥風血雨的鐵血將軍騎着高頭大馬馳騁而來,後面的衛兵押解着三十餘名俘虜來的守城官員一同進京。
百姓們遙遙相望,歌功頌德,讚歎不已。
宋灝坐在馬上,站在最前面,旁邊就是宋子昇的輦車。
易明爵沒有入朝爲官,這一次卻一反常態,主動請纓跟着宋灝一起來了。
他穿了一身鬆綠色的錦袍,顏色叫黯,跟在一身華貴紫色朝服容顏絕世的宋灝身邊,並不是太顯眼。
他一直緊抿着脣角,臉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冷靜,但是抓着繮繩的雙手隱隱發抖,卻暗示出他此時十分忐忑的心情。
只是他又把這種反常的情緒掩飾的極好,只就面容平靜的注意着那一對人馬煙塵滾滾而來。
近了,又近了。
那些馬蹄聲踢踏着地面,衝撞之下,他似乎能夠聽到自己胸膛裡面心臟一下一下躍動的聲音,激越而熱烈。
這樣的場合之下,宋灝並沒太在意他的一舉一動,只是遠遠的就已經和盧遠晟點頭致意,語氣冷毅而強硬:“盧將軍凱旋,是我大鄴王朝的功臣,皇上愈加親臨,迎接大將軍進城。”
盧遠晟一行在城門外下馬,取下頭盔跪地謝恩:“爲過盡忠是微臣的分內之事,謝過陛下隆恩,臣等受之有愧。”
“大將軍不必自謙,你馳騁沙場爲朕收復河山,是社稷的功臣。”小皇帝負手站在輦車之上,個子小小,聲音稚嫩,卻是自有那麼一種傲視天下蒼生的氣度。
百姓們伸長了脖子紛紛藉機瞻仰天顏,對於他們這位新的國君好奇不已。
“皇上已經命人在宮中設宴,替盧將軍一行接風,請將軍移步進宮吧!”宋灝說道。
盧遠晟以前是他軍中副將,兩人之間的感情深厚,但是在小皇帝面前他卻半分也沒有表現出熱絡,並沒有打馬上前,而是一直和小皇帝並肩站在一起。
“是!”盧遠晟謝恩,帶着隨從起身,又對小皇帝做了一揖道,“皇上,微臣此次攻陷敵軍城池,宮虜獲叛臣二十八人,今日一併押解回京交予皇上處置。”
他說着,側身過去往後遙遙一指後面跟着的十多輛囚車。
“大將軍辛苦了。”小皇帝有模有樣的點點頭,隨即卻向宋灝投去求救的一瞥。
他畢竟年紀還小,宋灝教他的場面話他可以一字不落的說出來,但是遇到突發狀況就必須得要人來救場了。
“這些人就暫押京兆府大牢看管起來吧,等替盧將軍接風之後,再行處置。”宋灝遠遠的掃了眼那些囚車,下了命令。
“是!”盧遠晟垂首領命,然後扭頭對他身後跟着的一個小將道:“瑤兒,你親自押解,把這些人送去京兆府交給顧大人。”
“是!主帥!”那小將應道,語氣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雖然她刻意的壓低了語調讓聲音儘量的顯得深沉,卻分明是個女子的聲音。
然後她擡起頭,眉眼凌厲的衝着盧遠晟行了個軍禮,就轉身健步如飛的朝着後面囚車的方向走過去。
聽到那個聲音,易明爵的心跳突然猛地一滯。
那女子的身姿矯健,一身軟甲戰衣將她纖秀的腰肢束起,看上去灑脫而利落。
她的頭髮只簡單的梳成一個馬尾,因爲方纔對宋子昇行禮的時候取下了頭盔,行走間長髮飛揚散在微風裡,更顯的英姿颯爽。
易明爵的視線一直追逐着那個背影,就那麼一聲不吭的看着。
他向來沉靜冷毅的目光中,似乎是有兩團小小的火焰躍動不止,排開周圍一切的人羣和雜質,入目就只是那個灑脫而利落的背影。
同時百姓中間也響起一片低沉的議論聲。
“大將軍的軍隊裡怎麼會有女子?”
“看裝扮,應該是個小將軍啊?不知道是誰家的姑娘?”
“咱們大鄴朝的軍隊裡,什麼時候也出現女將軍了?”
“看那氣質排場,可比許多的男人還要英武多了,模樣生的也標識啊——”
……
百姓議論,朝臣之中自然也有人交頭接耳。
這時隨駕在宋子昇輦車另一側宋沛突然打馬上前一步,含笑道,“方纔那位小將就是盧大將軍的外甥女吧?聽說在這一次的戰役當中,她可是巾幗不讓鬚眉,也是功不可沒呢!”
“正是!”盧遠晟回頭看一眼那少女的背影,神色複雜的感慨道,“這孩子父母早亡,我又沒個定性,就一直帶着她在軍中行走,性子野得很,沒個定性。”
“時候不早了,先進城吧!”宋灝說道,側目對柳揚道,“柳揚——”
“姐夫!”易明爵突然打馬上前一步,對宋灝道,“我替他們引路去京兆府吧!”
他的語氣盡量的保持平靜,表情也是絲毫不變。
宋灝的目光不經意的一瞥,瞧見他握着繮繩的雙手愣了一下,但隨即就飛快的移開視線,點頭道:“好,你去吧!辦完事就馬上進宮。”
說着就解下自己腰間令牌給了他。
“嗯!”易明爵接了,先行打馬退到一邊。
宋子昇的輦車調轉方向,被文武百官擁簇着朝皇宮的方向進發,很快的,城門外的氛圍就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易明爵手裡抓着宋灝的令牌正在略略失神,身後就傳來少女清朗的笑聲,同時有人擡手拍了拍他的頭——
“幾個月沒見,我們爵兒又長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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