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景本打算上船去,可看到她下來了,便又站了回去,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他站的位置很顯然,幾乎每個人第一眼都能看到。然,齊蘿卻沒有朝他那邊走過去,而是往相反的方向面無表情的走去。
芰荷忍不住喊了她一聲,她也無動於衷,連頭也沒回。
朝景的眉眼一沉,大跨步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齊蘿用盡全身力氣大力的甩開,終究是沒甩開。
“蘿兒,你聽我說。”
朝景知道她生氣,如果換位思考,他也會生氣,可是他當時確實沒有考慮那麼多,只是以他對長孫招娣的瞭解,如果他不去救她,她一定不會選擇自救。
她就是要用這種方式來懲罰他,讓他內疚,讓他永遠記住她!他承認,是他小瞧了長孫招娣,他也從沒想過她會算計他!
齊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輕聲說道,“我可以聽你解釋,只是不是現在,你能鬆手嗎?”
她言語間滿是對他的疏離,這麼明顯,朝景又怎會聽不出來。所以他放手了,他選擇尊重她的決定。
齊蘿的手獲得自由之後,便轉身繼續往前走。
朝景沒有再追,因爲他看到她走的方向,那條路的盡頭是北陽王府。
他就那麼站着,看着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在她徹底消失在他視線範圍內之後,他的眸突然亂了。
他陰沉着臉也沿着她走過的地方走去,就在剛剛那一個瞬間,他意識到他無法忍受失去她。
齊蘿走到北陽王府之後,她輕咬着下脣走上前去敲了敲王府的門,原本王府的大門只有在晚上入夜後纔會關,她也聽說了北陽王府如今正處於風口浪尖,這個時候都緊閉着大門也是情有可原。
在她連續敲了好幾下之後,纔有家奴開了門,他只是打開了一條縫,可她還是能清晰地看到站在那家奴身後全副武裝的北家軍,烏壓壓站了一大片。
家奴在看到齊蘿之後,面色緩了緩說道,“景世子妃來府上所謂何事?”
齊蘿不安的看了一眼他身後黑壓壓的人,忍着心中的恐懼問道,“請問北堂世子在府上嗎?”
“在的,世子爺方纔回府之後便歇下了。”
“他是剛剛纔回府的嗎?那他回來的時候衣服是溼的還是乾的?”
爲了防止他們敷衍她,她覺得還是問清楚比較好,這可是一條人命啊!
家奴想也沒想便回道,“世子爺渾身都是溼的,是在半柱香之前回府的,景世子妃可要奴才代爲通傳一聲?”
齊蘿本想拒絕,可是又害怕若家奴的話是假的,那北堂豈不是有危險,因此她硬着頭皮用力的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那就拜託了。”
家奴笑着關上了房門,急忙轉身去了北堂的臥房,原本王府在這個時候是不會讓外人進來的,可子玉和一童先後和他說了好幾次若是景世子妃到訪,一定要通傳。
他們還給他看了齊蘿的畫像,總之他是想不記得都不成。
大約過
了幾分鐘,王府的大門便被人從裡面完全的敞開了,而先前那恐怖的北家軍也沒有了,齊蘿深呼吸了一口氣,提步走了進去。
她被方纔那個家奴領着去了北陽王府的正殿。
北陽王府的正殿和朝安王府的截然不同,她剛一進去就有種金碧輝煌的感覺,她被丫鬟們領着走進了內間,只是沒想到她會在這裡看到長孫招娣。
很顯然,長孫招娣看到她也大吃了一驚,但隨後她反應了過來,輕蔑的看着她說道,“景世子待你不好嗎?深夜到訪,你是準備紅杏出牆?”
她的話說的很直白,沒有拐彎抹角,就是很認真的再問她是否要紅杏出牆。
齊蘿本可以回答她不是,可看到她一副趾高氣昂,理所應當的樣子,便站定後回道,“本世子妃如何,與你有何干系?長孫郡主日後還是好好看着自己腳下的路,可別再摔了。”
她聽芰荷說過長孫招娣如今住在北陽王府,只是沒想到這麼湊巧就碰到了她,這裡不是自己的府邸,雖然她現在很累,卻還是沒有坐下。
長孫招娣也知道她不是個好欺負的主,她也沒想着要和她怎麼樣,便瞥了一眼那邊的金絲軟榻,說道,“你現在懷孕了,不能太勞累,還是過去坐着吧。正好,本郡主有話要和你說。”
齊蘿怔怔地望着她,不客氣的反駁道,“長孫郡主這次是擺明了要和我搶夫君,我覺得咱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順其自然罷了。朝景若是要你,我就離開西京,我齊蘿什麼都沒有,這點氣魄還是有的。我絕對不會和任何一個女子共同享有我的夫君!”
她不知道長孫招娣要和她談什麼,但隱約覺得她會和她說朝景,其實,當愛情面臨二選一的時候,根本就不用去爭搶,若他心裡有你,誰也搶不走,若他心裡沒你,誰也能搶走。
道理就是這兒個道理,理解全憑個人,她不覺得長孫招娣能說服她,她也不認爲她能說服長孫招娣,因此她們真的沒什麼好談的。
而且她今日來北陽王府就一個目的,就是見北堂一面,看完了她就走,絕不多呆一秒。
長孫招娣少年老成,已經是幹過多件大事的女中豪傑,她向來平穩的心卻被齊蘿的幾句話給說的點着了火。
她倒不是因爲她語氣不客氣而生氣,而是爲朝景心寒,他心愛的女人竟然從未想過要去努力呆在他身邊,而是總想着要離開西京!
她雷厲風行的走到齊蘿面前,厲聲責問道,“離開西京,好簡單的四個字,本郡主真心爲景世子不值!說實話我之所以還會回來這個地方,就是因爲朝景。可今天在你失蹤以後,我看到他着急的滿頭是汗,他說他救我是因爲不能對我見死不救,因爲我對他有恩!我傾慕了他十二年,整整十二年,爲了他的一句娶我,我苟延殘喘了十二年,我費盡心思得不到的東西你卻隨時都準備摒棄!”
說到最後,她冷笑了一聲,深呼吸一口氣,平復好心情之後,她緩緩說道,“既然如此,本郡主便暫時不離開西京了。”
她說完便起
身往外走,沒想到會在門口遇到不知站了多久的北堂,兩個人相視一眼便擦肩而過,誰也沒主動和誰說話。
齊蘿聽完她的話,便垂了頭,沒想到朝景會這樣和她說,這件事如果身份對換的話,或許她還不如朝景果決,她真的誤會她了!看來以後岑柳蘭說的每一句話她都不能信!
她突然想起朝景剛纔那張失落的臉,他那樣子的人,想必這是第一次和人主動解釋吧。
哎!一會兒回去她得主動認錯,希望還爲時不晚!
正在她低頭反思之際,北堂從容的從外面走了進來,只是那原本應該冷冰冰的臉如今顯得有些憔悴,慘白如紙。
齊蘿瞥視了他一眼,待他坐下之後,她示意他把手腕漏出來,自己也坐下來伸出手指爲他探脈。
片刻之後,她起身看了一眼他肩膀上的傷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你這舊傷還未痊癒,就落了水,如今傷口發炎又染了風寒,你好好休息,我明日派人來爲你送藥。”
“嗯。”
北堂因爲生病,也沒有平日裡那麼難以親近了,他慢吞吞的將自己的衣服攏上來,僅做了一個動作就讓他看起來有氣無力的。
齊蘿也沒有停留,和他道別後便起身回府。
只是在快出北陽王府的時候,她隱約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扭頭一看便看到北堂憔悴的身影,她無奈的翻了翻白眼,說道,“你快回去歇息吧,不用送我!”
北堂也不躲躲閃閃,索性就走了出來,他冷冷地抱着胳膊說道,“本世子沒有送你,不過是出來賞月罷了。”
齊蘿眼角抽搐着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問道,“北堂世子,院子裡也能賞,這明月又不是隻有府外才有。”
她見他病了,本不想揭穿他的藉口,可爲了趕他回去歇息,她畢竟要以犀利的語言把他推回去!
北堂也不惱,只是淡淡地說道,“這路是大家的,你可以走,本世子也可以走,你莫要自作多情以爲本世子是要送你,我可沒那個閒情逸致。”
齊蘿莞爾一笑,繼續攻擊,“是你沒有那個閒情逸致送我,可你有閒情逸致在這三更天出來街上溜達。北堂,你看看這街上陣陣陰風,誰閒着沒事兒幹不睡覺跑出來散步賞月,你都憔悴成這樣了,回去睡覺成不?我沒事兒,因、因爲朝景跟着我來的。”
最後一句純屬胡扯,但是她現在迫切的希望他趕緊回去,不要再浪費體力了,不然一會兒路上有人出來搶劫,她本來一個人能逃跑,到時候再拖上他,那肯定死翹翹了啊!
北堂的眸先是一愣,隨後他環顧四周,冷冷地問道,“他在哪兒?”
齊蘿本來就屬於那種一說假話就結巴的主兒,如今被他一問,更加不知道如何接話了,可她爲了成功的把北堂趕回去,就胡亂指了個地方說道,“在那兒躲着暗中保護我呢!”
誰能想到,她就那麼一指,朝景真的就從那個方位走了出來,就像是變魔術一樣,只是她指的是屋頂,而他是從巷子的拐角處走出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