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東樓聽柳下惠這麼一說,又陷入了一陣沉默,看着憤憤不平的柳下惠良久後,這纔對柳下惠道,“這件事不能怪葉無道,你要怪就怪我吧!”
“和師傅你沒關係!”柳下惠立刻道,“當年是葉無道的問題,承受後果的卻是我的父親,和師傅你沒有絲毫的關係!”
沐東樓卻搖了搖頭道,“宗絮,你不要忘記了,當年的葉無道才十五六歲,根本都不算成年人!”
柳下惠聞言又是一愕,暗道是啊,當年的葉無道還未成年呢,如此小小年紀,就能讓藥廠和杏林春的所有人都刮目相看,而且對他如此的信任,葉無道的確非比尋常。
不過這也無法平息柳下惠心中的不忿,不管葉無道當年多大,畢竟是他的失誤才導致了這麼嚴重的後果,而承受嚴重後果的人,卻是一直穩重的柳隆天。
沐東樓也看出了柳下惠的心思,這時緩緩地道,“這件事的確不能怪葉無道,怪我……”
沐東樓說到這裡又是一陣沉思,好像又回到了當年的情景,良久後才哀聲道,“都怪我當年太心軟了,是我心慈手軟,是我讓你父親身陷牢獄的,其實不是你父親不肯見我,而是我沒臉見你父親……”
“到底怎麼回事?”柳下惠本來還在氣憤當年葉無道的所作所爲,但是幾次三番聽沐東樓說着自責的話,覺得沐東樓肯定有什麼還沒有說清楚,立刻問沐東樓道,“到底當年我父親爲什麼要坐牢,而且這麼多年來一直拒絕翻案?”
“當時藥廠出事後……”沐東樓又陷入了一陣沉思,這才緩緩地對柳下惠道,“一向最有注意的阿湛因爲在和邊城的幾個藥店在談生意,所以不在場,我們所有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好多人都要將葉無道交出去,畢竟是他的過逝,但是你父親不知道是因爲愛才,還是其他原因,一直猶豫不定……就在這個時候,我去找你父親了……”
柳下惠聞言心中一動,知道沐東樓這次找自己父親柳隆天,肯定說了一些至關重要,直接導致柳隆天包庇葉無道,甘願坐牢的原因。
卻聽沐東樓繼續道,“我找你父親就是爲了葉無道的事,如果當時藥廠將葉無道交出去,葉無道由於年紀還小,最多會被送去少年管教所,而再關了藥廠,就應該沒有問題了……至少你父親不用坐牢了!”
柳下惠沒有說話,依然看着沐東樓,聽着沐東樓繼續道,“也許宗絮你不知道,當年那會我成過一次家,也有過一個兒子,但是你舅母和你表弟在一次車禍中喪生了,所以我在遇到葉無道之後,對他已經超乎了師徒的關係了,我甚至已經將他當我的兒子一般看待了,所以我做了一件自私的事……”
柳下惠跟着沐東樓這麼多年,從來不知道沐東樓已經成過一次家,還有過一個兒子,以前自己奇怪也曾經問過沐東樓爲什麼不找個伴,沐東樓總是找藉口搪塞過去,這還是沐東樓第一次和柳下惠說這件事。
沐東樓繼續道,“我和你父親說,如果將葉無道交出去的話,藥廠還是要倒閉,你父親雖然不一定坐這麼久的牢,但還是要負責,而葉無道還年輕,他是百年難遇的醫學奇才,如果因爲這一次過錯,甚至算不上過錯,只能說是過失,就毀掉這麼一個奇才,那葉無道一輩子就完了……”
沐東樓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繼續對柳下惠道,“你父親當時沒有說話,他當時已經被藥廠的事搞的心力交瘁了,心亂如麻,估計也不知道怎麼迴應我,我就立刻又對你父親說,你父親甚至想過要將杏林春託給他,說明你父親也是很欣賞葉無道的才華的,我問他是不是願意看到葉無道這麼一個難得一遇的奇才,就毀在我們兩人手裡……”
“你父親這個時候終於開口了……”沐東樓這時道,“他說任何人犯錯,都要有承認錯誤後果的勇氣,葉無道的確是醫學奇才,他的心智也早熟於同齡人,他根本沒把葉無道當過小孩看,所以這次的錯,他還是建議讓葉無道承受一下,他還說,男孩子不同女孩,男孩子一聲太順,不利於以後發展……”
“我當時一心要保住葉無道,哪裡肯聽你父親的這些大道理!”沐東樓這時頗有些激動的道,“我當時和你父親說了很多難聽的話,甚至以退出杏林春爲要挾,讓你父親放葉無道一碼,你父親還是猶豫不決,我最後罵你父親是爲了自己推卸責任,所以纔會拿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做擋箭牌,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自己怕承擔後果……”
柳下惠聽到這裡,忍不住道,“我父親絕對不是這樣的人,絕對不是……”
沐東樓見柳下惠比較激動,苦苦一笑道,“你都沒和你父親相處過,都可以肯定說你父親不是這樣的人,我和你父親相處了那麼多年,這個時候卻說出這樣的話……真是可笑,可悲……”
柳下惠本來聽沐東樓那樣說,心中還有一股氣撒不出來的感覺,此時見沐東樓這樣,頓時氣又消退了不少,這時也想明白了,沐東樓也是應該太愛惜葉無道了,所以才至於和自己父親說這些。
沐東樓沉吟了片刻繼續對柳下惠道,“當時你父親也被我惹毛了,我認識你父親那麼久,還是第一次見他發那麼大的火,他說他和我相識這麼多年,沒想到我居然會這麼看他,他感到自己很悲哀……”
“我當時見自己老朋友這樣,心裡也很難受,當時甚至打算想你父親道歉,說一些軟話!”沐東樓繼續對柳下惠道,“但是一想到葉無道這麼一個難得的奇才就要這麼被毀了,又狠下心對你父親說,如果你父親執意要那麼做的話,我們這麼多年的朋友就完了,不但如此,我還會讓你父親永遠見不到喜妹……”
沐東樓說着看向柳下惠道,“喜妹就是我妹妹,也就是你的母親,那時候她和你父親還沒成親,但是喜妹已經懷了你了,但是你父親還不知道……”
柳下惠聞言心中一動,卻聽沐東樓這時繼續道,“你父親還是不肯就範,其實我早該知道,你父親是一個倔脾氣,我越是那樣逼他就範,他就越要反抗,但是我當時也是急糊塗了,最後和你父親說出喜妹懷孕的事,說如果你柳隆天還想見到自己老婆孩子,就別這麼做,只要保住了葉無道,我沐東樓就算是費勁一切辦法,也會想辦法保你柳隆天的……”
“我父親最終屈服了!”柳下惠這時問沐東樓道,“就是你用我和我母親威逼之下屈服了?”
“沒錯!”沐東樓點了點頭道,“所以我說,這件事不能全怪葉無道,只能怪我!”
柳下惠這時也是心亂如麻,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沐東樓和自己說出這些,自己應該很恨他纔對。
但是柳下惠又想到自己從小沒有父母,是沐東樓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把自己帶大的,對自己也宛如父親一般,這股恨意怎麼也升騰不起來。
沐東樓見柳下惠如此,也是一聲長嘆道,“其實這個問題在我心裡,一直糾結了二十多年,曾幾何時,我幾次三番的想告訴你事實的真相,但是終究還是開不了口,後來在川地,我發現你自己在查你親生父母的事,所以我終於下定決心告訴你,我覺得這些事由我親自告訴你,總比你自己查出來好……但是……”
柳下惠問沐東樓道,“但是遇到了川地大地震?”
“嗯!”沐東樓點了點頭,對柳下惠道,“當時羨君又失蹤了,你已經備受打擊了,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再告訴你這些,所以我封住了你的部分記憶,當時我在給你施針的時候才突然發現,原來大腦的記憶神經是可以人爲編造的,所以我就給你編制了一套我自認爲對你比較好的記憶,讓你忘記了那段慘痛的過去……”
柳下惠一陣無語,卻聽沐東樓繼續道,“後來的事,你現在應該都知道了,我也無需再說什麼了,現在我也不指望你再認我做師傅,再認我做舅父,你父親當年是我害的入獄的,我愧對你們父子倆……”
柳下惠這時心中一動,立刻追問道,“當年藥廠纔剛剛出事,爲什麼那麼快就有人開始過來封廠了,這些事也和你有關?”
沐東樓臉色也是一動,隨即搖了搖頭道,“這些我就不知道了,我當時好不容易勸服了你父親,準確的說是逼你父親就範了,我也開始籌備如何去應對這些突變,儘可能讓你父親也減少傷害了,但是這個時候有關部門和警察就已經上門了,當時阿湛也不在,我也不是很清楚……”
柳下惠聞言又是一陣沉思,如果沐東樓說出的事是他知道的全部,那也就是說,還有很大一部分的事,沐東樓他也不清楚,這當中還有不爲人知的秘密沒有被挖掘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