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裡,楚汐顏也有些明瞭了,早晨之事,恐怕蘇淺白早就另有安排了吧,真是個壞傢伙,老是讓自己慌張,看自己玩笑。
從楚汐顏那樣的眸光中探尋出了些許,蘇淺白的笑意更深了,爲楚汐顏捻好蓋在她身上的蠶被,心疼地看了一眼這個女人眼底顯而易見的青色,沉睡了一晚至次日午時都不曾消下,可見這個女人平日裡是根本就沒有好好休息,真是個不會照顧自己的女人。
“好好休息。”
丟下一句充滿暖意的話之後,蘇淺白便也起身離開了房間。
而徒留下一個在牀榻上的楚汐顏,想起這人,總是有着無限的安心,於此楚汐顏也釋然地笑了笑,既然你想寵那就讓你寵吧。
此刻的楚汐顏一點都不想成爲那個風華絕代的安陽公主殿下,世人都道安陽公主文能治國,武能率軍,乃大楚之幸,可是他們卻也忘了安陽公主也只是個女兒家。
好強的楚汐顏也不曾在意過這些,少時領兵,什麼苦沒吃過,爲了驅逐蠻夷,在邊境風沙之地,與士兵們同吃同睡,一心只爲軍事,根本就沒有深宮中公主的高高在上般的養尊處優。
只是這一刻,又一次的領兵,卻並不想像當初一般勞心勞力,因爲她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想到這裡,楚汐顏的脣角揚得更高了,美眸中浸滿笑意,腦海中閃過蘇淺白溫和的笑顏,又一次閉上眼,沉沉地睡去。
大堂之內。
蘇淺白一襲墨色長衫,頭束冠帶,負手踏出內堂,即便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裝束,穿在這樣有着渾然天成不可侵犯的氣質的人身上卻也是有着不一樣的味道。
今日的蘇淺白並沒有帶着昨日的那半張銀色面具,一張俊美出塵的容顏上因着右眼角處那道長長的疤痕平添了幾分邪魅之氣。
造物主果然是偏心的,這樣一道狠戾的疤痕若是在尋常人臉上豈不是毀容的徹底,可是在這人身上卻只使得這人少了幾分謫仙之氣,倒像是折翼了的天使墮落到凡塵化作妖魅一般。
這還是章赫第一次看到蘇淺白,看着這樣的一位男子,突然間有些自慚形穢了,果然能配上安陽公主殿下的人絕非尋常男子。
雖然當年年少時的追求被毫不留情的拒絕,導致自己那一段時間都羞於出門,多少有些隔應,但是現在細想來,比起眼前這位駙馬,公主會拒絕他人倒也是正常。
只不過……
章赫不自覺地將眼神落到身側的這位白袍小將身上,這秦小世子可承受的住這樣的痛,與情敵相見,更要聽從他的安排指揮。
“讓諸位將軍久等,淺白代公主表示歉意。”蘇淺白走到主位上,對着大堂兩側坐着將軍們拱手示意道。
“駙馬嚴重了,此乃臣之本份。”章雲作爲衆將中資歷最大,官職最大的自然開口迴應着蘇淺白的話。
這樣一句看似普通的話卻博得了大家的好感,今日辰時,章赫等人剛至定北王府的時候,就有管家來傳話說,駙馬交待,公主未起,讓諸將先回,午時再來。
雖說是臣子,又對安陽公主敬佩,受此禮也無妨,但是這次卻是駙馬吩咐的,這不得不讓衆人心裡有一絲的不平衡。
雖然也聽說昨日因着駙馬的出現解了公主殿下的圍,但是也不代表你可以在軍營裡指手畫腳的,畢竟在軍營中認得是實力不是身份!
但是今日一見駙馬風姿,又得到這樣謙遜的歉意,大家也就覺得沒什麼了,也紛紛露出了笑臉。
蘇淺白擡起右手,往下壓了壓,示意着衆人落座,而自己也同時坐下來。
“不知今日有何要事?”蘇淺白習慣性地端起桌上的茶盞,一手託底,一手捏着杯蓋,輕輕地在上面滑動着,青瓷間相觸,發出來清脆的聲音。
看着這樣何其相似的動作,秦睿放在膝上的手握得更緊了,他不相信蘇淺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也不相信蘇淺白毫無動容,唯一可以解釋的是,蘇淺白根本就不在意自己。
他不需要警告,不需要冷嘲熱諷,不需要刻意地宣示主權,卻總是在行動中不經意間將自己打敗得體無完膚。
昨日與汐顏的情意傳播,今日代替她與我們交談軍事,而且行爲間充滿着夫妻間的舉止默契。
這樣子又憑何能讓外人插足呢?
秦睿低垂着頭,苦澀地笑了笑,離她,自己從來就無法走近過一步。
蘇淺白將秦睿的表情盡收眼底,卻也不多語,因爲他相信着楚汐顏,但是卻也不高興着有人時時刻刻覬覦着她,所以他纔會刻意地通過這些小動作打壓秦睿。
不得不承認,此刻的自己倒是有點小鼻子小眼睛了,但是這樣子也都怪那個在房內躺着的女人太招人了。
想到楚汐顏,蘇淺白的眸光驟然間溫柔了下來。
“駙馬爺,城中這三日的流言已盡消除了。”趙子匡對着蘇淺白拱手回答道,那張正直的國字臉上滿是認真,昨日剛至定北王府的時候,蘇淺白就向趙子匡亮了身份,也告知他待門外百姓散去之際便可宣揚公主與駙馬的情深來壓制先前的流言。
“嗯,有勞趙將軍了。”蘇淺白有禮地迴應着。
“流言消除,只是流言背後的人卻不得不防。”蘇淺白放下杯盞,深邃的眸子平淡無波,薄脣輕輕地吐出這樣一句話。
“駙馬爺是說?”章赫蹙着眉開口,仔細一想也是,若是尋常流言不可能三日之內就如此沸沸揚揚,定然是有心人爲之。
“攻心爲上,帥亂,則兵亂。”蘇淺白直白簡練地吐出九個字卻很好的解釋了此次的民亂,一雙深邃的眸子因着某些思緒柔和了幾分。
淡淡的一句話卻點到了重點,攻心!這攻得便是楚軍統帥安陽公主殿下的心,統帥者,若心亂,如何率軍打仗,制定戰略。
如果心亂了,那做出的決策便也是漏洞百出,又想起昨日,被堵的定北王府,當時的公主殿下可是異常的動怒,若是再不知好歹,恐怕公主就要提刀殺人。
而兩軍交戰時期,若是戰前屠殺城中百姓,只會擾亂軍心,重則甚至會引起民變!到時定北城必將亂矣,而也難守住,真的是好深的計謀啊!
但是這樣的計謀卻一擊即中,一下便攻克了公主殿下的心,可見流言中的駙馬爺對於公主也是多麼的重要。
“報!”
章赫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大堂外就傳來了急切的聲音。
“屬下見過駙馬。”來人是定北王府的守衛,昨日楚汐顏在定北王府公然宣佈了蘇淺白的身份,一夜之間很快的,定北王府的下人們就都知曉了這位主子的存在。
“何事?”
“啓稟駙馬,這是元軍的信件。”守衛尊敬地呈上一封被印泥封印着的信件。
侍在一側的婢女上前一步,拿過信件,又轉身上前,雙手呈上,遞給了蘇淺白。
接過信件的蘇淺白有條不紊地拆開信封,拿出了裡面摺好的信紙,抖開,修長的手指捏着信紙的上下兩端,攤開,凝視着上面的內容。
一張純白信紙上只有短短的一列蒼勁有力的字體:
明日午時,歇雨亭,誠邀蘇公子。
蘇淺白深邃的眸子掃向那頁腳的落款處,只單單的留下一個龍飛鳳舞的“熙”字。看到這個字,蘇淺白的眸子不由地加深,元熙?
想到元熙,蘇淺白唯一的印象就是一個模模糊糊的紫衣男子的身影,這個元二皇子,不對,應該說是元公主,大戰即開,這個時候找自己?
“駙馬?”
章雲看到蘇淺白蹙眉深思的模樣不由地開口詢問。
聞言,蘇淺白方纔回神,擡眸看向衆人不解的目光,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出神過久了。
“嗯,元二皇子相邀我於明日午時歇雨亭相見。”蘇淺白抖了抖信紙,將它赤條條的擺在桌上,絲毫沒有隱瞞的意味。
聽完蘇淺白的話,秦睿第一個皺起眉來,語氣不善地開口質問:“蘇公子,兩軍交戰,元二皇子爲何找你?”
章赫看着秦睿這樣嗆聲的質問,面色卻凝重了起來,他可不記得此次元軍出征大楚的統帥中有元二皇子,揚言的統帥明明是元太子。
想到這茬,章赫突然想起楚汐顏剛到的那日所言,元軍統帥另有其人!想來便也是這位元二皇子了。
如果統帥是元二皇子,那麼此次戰事就有些棘手了。
章赫可是聽聞這位元二皇子元熙可不是元太子那個易怒易躁的草包,在元國這個崇嫡貶庶的制度下能夠以庶子之位與嫡長子出生的太子的地位不相上下,除去元皇的寵愛,更多的便是自身的才智。
可是如今元二皇子卻點名要與駙馬相見,莫不是兩位之前有過交集?
章赫不解地看着蘇淺白,而那位俊美的男子反倒是一點都不在意地獨自品茗,一派悠閒之態着實讓人看不出情緒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