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羽珩一陣頭大,天武真是到哪兒都不讓人省心啊!
“剛纔不是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兒就打起來了?”她問那丫頭,同時腳步加快往自己院裡走去。
那丫頭一看就是被嚇得不輕,府宅裡的小丫鬟,這輩子能見着皇上一面就已經是天大的造化了,居然還讓她撞見了皇帝跟人打架,這小丫頭瞬間就起了一種想法--“小姐,你說皇上不會把咱們都給殺了滅口吧?”
鳳羽珩抹了一把額頭,“他要是有殺人滅口的覺悟,他倆也打不起來了。”
小丫頭拍拍心口,長出了一口氣,“嚇死了嚇死了,小姐您是沒看到,這架真是說打就打啊!其實他倆也就是討論着老爺子到底要不要回太醫院去任職,說着說着就動手了,老爺子摔門,皇上就摔茶碗,奴婢跑來報信兒的時候皇上正在威脅老爺子,說他如果不回太醫院去就要給他賜婚,讓他續絃。”
“……卑鄙!”鳳羽珩糾結了半天,覺得用這個詞形容天武真是最合適不過了。這老皇帝簡直是卑鄙啊!她完全無法想像姚顯如果在這大順朝給她找個奶奶,那得是多麼驚悚的一件事情。
鳳羽珩做了最充份的心理準備回去勸架,可一進院子,卻並沒有聽到預料之中的打鬥聲,甚至連天武一慣的扯着破鑼嗓子叫罵的聲音也沒聽到。她有些納悶地看了那丫頭一眼,小丫頭也奇了怪了,“難道是打累了在休息?”
幾人決定悄悄摸進去一探究竟,結果就看到了癱坐在院子裡大樹底下,正大眼對小眼的天武跟姚顯。
彼時,天武的左小腿還盤在姚顯的右大腿上,姚顯頭髮有點散,衣領子有點鬆,就連腰封都開了。
而天武也沒好到哪兒去,金冠掉了,袖口子也被拽開線了,鞋還掉了一隻,襪子都褪下來一半。
章遠在邊兒上找了個小板凳坐着,手裡捧着天武掉了的金冠,無語問蒼天:“知道的是你倆在打架,不知道的——”他撇了一眼兩人那副德行,抽了抽嘴角,實在沒忍住,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不知道的還以爲是誰把誰給強了呢。”
姚顯一聽這話,趕緊往後退了半個身位,還踹了天武兩腳,“起開!把你腿拿走!”
“我不!”天武又往上壓了壓。
姚顯急了,“那你就管管你這個太監,別老擱那兒瞎說。”
天武翻了個白眼,“我要能管得了,他還敢這麼說嗎?哎呀我就問你,到底回不回太醫院?”
“不回!”姚顯答得乾脆。
天武氣得直咬牙,還想撲過去打架,奈何體力實在是有點兒透支,只能往後撐着手臂在地上坐着。動不了手就動口吧,他開始給姚顯擺事實講道理:“你看啊!你走的這麼些年,太醫院一直羣龍無首,朕也從來沒想過再找個人替你的位置,你只要回去,就還是太醫院院首,全天下大夫的典範啊!”
姚顯不爲所動,“就是不回!”
“那你到是說說到底爲啥不回啊?”天武敗了,“爲啥啊?”
姚顯瞪了他一眼,“我最煩被人強迫,每個人都應該是獨立自主的,你不過是提供給我一份工作,我喜歡就做,不喜歡就不做,你可以選擇留,但當我說不的時候,你也沒權利硬留。”
天武覺得姚顯說的話就像是順口溜,他琢磨了好一會兒才琢磨出個究竟來:“你的意思就是,你想幹嘛就幹嘛,不能被別人管着?就算是朕也不行?”
“對!”姚顯點頭,二十一世紀的三觀又蹭蹭地涌上來了,“工作自由,婚姻自由,生活自由!”
鳳羽珩聽着不由得在心中暗歎,還是她爺爺牛逼啊!跑古代來跟皇帝講人權,還講得這麼理直氣壯,連打帶罵又威脅的,她爺爺可真是千古奇人。
這時,就聽天武來了句:“我說你咋添了這麼多毛病呢?以前沒發現你還有這些個事兒啊?”
姚顯微怔,呆坐在地上反應了一會兒,就在鳳羽珩有些擔心別穿幫時,姚顯終於開口說話了——“人都是會長大的。”
我去!
她還能說什麼?就連天武都無語了。
隨即,姚顯似乎也覺出自己這話說得有點兒誇張,於是趕緊給自己找場子:“我的意思是說,人總是會變的,過了這麼多年,我也一年比一年老,你沒聽說麼,這人一老啊,就容易添脾氣。你想想你自己,現在是不是比年輕那會兒脾氣大多了?”
天武沒等說話呢,章遠又開腔了:“姚大人這話說得可不對,皇上現在的脾氣可比年輕時候好多了,至少年輕時候他要跟你打,你指定打不過他。不像現在,多少還能對付幾招。”
天武擺擺手:“好漢不提當年勇。”
姚顯抽了抽嘴角,跟天武商量:“我其實也不是衝着你不想回太醫院,關鍵是我答應了我們家阿珩,要幫着她在咱們大順多開幾家大醫院,讓咱們大順的百姓能夠儘早地體驗到全民先進醫療,這也是爲你分憂啊!”
天武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姚顯這話一出,他眼睛瞬間一亮,馬上就想起這樣的話鳳羽珩似乎也和他說過。京城裡的百草堂一早就有人跟他彙報過,不但大夫手法新鮮高明,還出售很多奇怪的藥丸和藥片,有個小大夫叫樂無憂,還會做一種叫做“手術”的東西,很多不治之症到了百草堂都能術到病除。當然,他還知道,那些藥丸藥片都是鳳羽珩親手做的,那些高明的醫術,也都是鳳羽珩教給大夫們的,甚至那個叫樂無憂的後生,也是鳳羽珩女扮男裝的。那丫頭這麼做,就是想要儘自己的能力去減緩老百姓在病痛上所承受的痛苦,的確是在爲他分憂啊!
姚顯從天武的神態中看出門道,趕緊又加了把勁兒勸道:“就憑咱倆這麼些年的關係,那我不得爲你分憂解難啊!不得幫着你平定天下啊!是,我回宮了,咱們能沒事兒就湊一起喝兩盅,可是喝酒重要還是家國天下重要?不得有個孰輕孰重嗎?”
章遠對姚顯這幾句話十分的推崇,趕緊讚道:“姚大人心懷天下,這才叫真正的神醫啊!”
天武白了他二人一眼,還是有些不樂意,但總的來說也算是接受了。章遠趕緊把兩人扶了起來,又給天武整理好了衣裳,這才叫下人們給送到屋裡去坐着。
這時,廚下的酒菜也端上來了,很快地,屋子裡就傳出推杯換盞的聲音。
鳳羽珩鬆了口氣,還好,爺爺這關也算是過了,至少天武並沒有懷疑。她還真怕天武像姚氏那敏感,萬一讓他察覺出不對勁,那才真叫個要了命了。
不過她以前也想過,天武這性子打多少年前就跟姚顯交情甚好,想來原本的姚顯脾氣也跟天武差不太多,爺爺的性子就也很吻合,這才能讓這對於姚顯來說是單方面的初遇也能沒有絲毫違合感吧!
她一邊合計着一邊往院子裡走,章遠很快就看到了她,趕緊過來行禮。鳳羽珩問章遠:“他倆在裡頭喝,沒事兒吧?”
章遠攤攤手:“有事兒也沒轍啊,皇上不讓下人侍候,把人全都給趕出來了。”
鳳羽珩擰着眉心往門口瞅了瞅,然後朝着章遠一招手,“跟我來!”
於是,章遠就跟着鳳羽珩一起貓着腰去趴牆角聽聲兒了。很快地,就聽到屋子裡碰杯聲不斷傳來,同時夾雜着天武的聲音:“我說姚老哥,我不是不理解你的醫者仁心,關鍵你也得理解理解我,你說這麼些年我一個人在宮裡頭,雲翩翩雲翩翩不理我,老九老九還出去打了兩年多的仗,其它的人一個個就跟木頭樁子一樣,要不就是那羣一天到晚嘰嘰喳喳的這個妃那個妃,我瞅着長得都一樣,我都分不出來哪個是哪個。唉,身邊來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這日子也是憋屈得很啊!”
章遠聽得直想往裡衝,鳳羽珩好不容易纔給拉住,他氣得跳腳:“敢情我這些年的話都白說了不是?他不能一見了姚大人就把我的功勞都抹殺了呀!”
鳳羽珩這個勸啊——“父皇喝多了,章公公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章遠氣得臉都紅了,鳳羽珩瞅着他那樣兒,八成這憋着氣兒晚上回宮就得跟天武打起來。也是可憐了老皇帝,傍晚的時候在郡主府跟太醫打一架,晚上回去還得在皇宮裡跟太監打一架,這一天天的,淨打架玩兒了。
這時,屋子裡姚顯的聲音又傳了來,首先就糾正了天武一個嚴重的錯誤——“姚老哥?我說你這排的是什麼輩份啊?我外孫女是你兒子的未婚妻,我比你大一輩呢!”
天武同他解釋:“不能那麼論!我兒子多,大兒子都奔四十去了,你外孫女才十三,要都那麼論,還不得亂套了。咱們個人論個人的,你比我年長一些,就叫老哥。”
姚顯合計了一會兒,點點頭,“那行吧!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反正你是皇帝。”
天武鼻子沒氣歪了,“這時候知道我是皇帝了啊?”
姚顯也不服:“怎麼的?我看你這皇帝當的也不咋地啊!就你身邊兒那太監,不也挺不着調的?”
天武一擺手:“他啊!打小兒就那樣兒,不着調就不着調吧,平時就指望那麼個不着調的給我解悶呢,不然都快憋死了。”
姚顯突然覺得這當皇帝也實在是憋屈,跟世人眼裡的三宮六院光天酒地完全不一樣啊!他端了酒杯,“來,老弟,不想那些個不高興的,想些有意思的,比如說還跪在前院兒抽嘴巴子的鳳瑾元,是不是覺得特來勁兒?來,喝酒!”
天武亦舉起杯:“要不我派人把他叫過來,讓他跪這兒抽?就當給咱倆下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