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沈氏完全沒意識到老太太以及自家夫君都在這一起事件中對自己心生厭煩,只見她扭着圓滾滾的身體往前挪了幾步,對着地上的箱子左看右看,最後看到最先送進來、是指明瞭給鳳府的那幾樣寒酸聘禮時,一聲冷哼從鼻子裡發出,張口就道:“得意什麼!不過是嫁了個瘸子。”
鳳瑾元怒斥:“住口!”
老太太氣得乾脆把眼睛給閉了起來,直呼:“扶不上臺面啊!這簡直是扶不上臺面啊!”
沈氏氣得像漲了氣的皮球,偏偏夫君和婆婆哪個也說不得惹不得,只好將憤怒轉成眼刀飛向鳳羽珩。
可惜,她這種沒記性的人,怎麼可能記着自打鳳羽珩回府之後,這一出出一幕幕,哪一輪她討到半點便宜了?
這次也一樣!
對着沈氏尖厲又充滿惡意的目光,鳳羽珩也不惱也不怒,反到衝着她俯了俯身。再起來時,極爲認真地說了句:“母親教訓得極是,請母親放心,您對御王殿下的評價阿珩會記得轉告。”說完,還衝着身邊兩個新得的丫頭道:“你們記着提醒我,千萬不能忘了。”
兩個丫鬟揚着清脆的聲音齊道:“請二小姐放心,奴婢謹記。”
“阿珩!”鳳瑾元無奈地看向鳳羽珩,有些拿不準該用什麼樣的態度與她說話。
鳳羽珩沒給他思量的時間,直接轉了話題:“父親,您看是否先讓下人把這些東西搬回柳園?”一邊說一邊又泛起爲難之色:“估計柳園放不下。”
鳳瑾元覺得終於有了表現的機會:“阿珩看看喜歡府裡哪個院子,爲父重新爲你們安排。”
這時,兩個御王府送來的丫頭其中之一說話了:“二小姐可否先看看王爺送的那座宅子?聽說緊挨着鳳府呢。”
這話一出口,鳳瑾元瞬間就明白了,“可是北側那座老王爺的空宅?”
緊挨着鳳府北牆,有一座空了好多年的宅子。那宅子原本是先帝賜給當時一字並肩王的,可惜老王爺膝下無子無女,過世之後宅子就空了下來,卻沒想到已經落到九皇子手裡。
鳳瑾元苦笑,“那宅子與鳳府僅一牆之隔,且那牆剛好就是柳園最邊上的那一堵。如果王爺所贈的宅子就是那座的話……阿珩,爲父可差人將那堵牆拆除,直接與柳園連到一處。”
之前說話的丫頭衝着鳳瑾元拜了拜,不卑不亢地答:“正是相爺所說的那一座。”
鳳瑾元心中暗歎,當年一字並肩王是個極低調的人,因爲家中無子女亦無女眷,而他又一向不喜張揚,所以府邸並不大,甚至也就比如今老太太住的舒雅園大不了多少。但那宅子卻佈置得極其別緻,小橋流水,蓮葉滿池,生生把江南美景都搬進了北方宅院中。
說起來,他也曾打過那宅子的念頭,只因覺得那樣的院落才配得起自己最驕傲的女兒沉魚。可打聽來打聽去,都不知那宅子究竟歸屬何人。有大臣與他說,只怕一字並肩王把宅子還給皇上了,而他總不能跟皇上去要院子,只得作罷。
沒想到,那宅子最終還是落到鳳府人的手裡,住的人卻不是沉魚,而是阿珩。
他看向鳳羽珩,瘦弱單薄的身板似乎風一吹就倒,可面上卻是帶着一股難言的堅定。一雙大眼睛透着莫名的靈動,讓他幾乎不敢與之對視,只覺一望過去就能被其看穿。
鳳瑾元清楚地記得,這個女兒他曾經也是真心疼愛過的。只是這疼愛在家族利益面前,竟是那麼的渺小。
“父親無需大費周張。”鳳羽珩淡淡地說:“只在柳園北牆處開個月亮門便可。”
一句話,表明了她壓根兒就不想跟鳳府體脈相連,開個小門,待她今後出嫁,分分鐘就把那小門給堵上。
鳳瑾元只覺疲憊不堪,隨意地揮了揮手,無奈道:“如此,便隨你吧。何管家!”
何忠應聲而到。
“着人將二小姐的聘禮先往柳園搬,同時派工匠在北牆處開個月亮門,今晚之前務必辦好。”
何忠領命而去。
老太太總算也緩過來些,主動上前跟鳳羽珩緩合關係:“阿珩先將就着回柳園住下,回頭月亮門開好了,看看那邊還缺什麼,跟祖母說,祖母全都給你添上。”
鳳羽珩笑笑,“謝謝祖母。御王殿下送了好些裝飾物件兒,八成也缺不太多,只是需要些人手幫着擺置。”
“那好辦。”老太太樂了,對嘛!這纔像是正常的對話,有要求就好,她就怕鳳羽珩說什麼也不用,讓她乾着急使不上勁兒。“趙嬤嬤把人伢子都聯繫好了,你想用多少人隨便挑。”再想想,又補充道:“這些外頭買來的下人歸你一個人管,她們的賣身契無需交到公中,你拿着就好。至於月例銀子,依然由公中承擔。”
沈氏一聽這話可不幹了,咋咋乎乎的就嚷起來:“那怎麼行!咱們鳳府所有下人的賣身契都是要壓在公中的,這口子要是一開,如果別人都照仿,府中豈不是亂套了?”
鳳瑾元和老太太齊齊瞪向沈氏,沉魚一看,趕緊又把打圓場的工作給撿了起來:“母親放心,沉魚保證不會私添下人。”
安氏和韓氏也帶着想容和粉黛道:“妾身也不會。”
鳳瑾元冷哼一聲,問沈氏:“你還有什麼話說?”
沈氏被沉魚掐得胳膊生疼,只能低頭不語。
鳳瑾元見她終於安生了,也長出了一口氣:“既然都沒什麼意見,就這麼辦吧!折騰了一上午,也都累了,各自散了吧。”
衆人齊齊行禮告退,鳳羽珩臨走時瞅了一眼老太太,想了想,還是道:“祖母的腰病,不妨按阿珩之前說的法子試試。”
老太太即刻眉開眼笑:“好孫女,放心,你說的祖母都記着呢。”
鳳羽珩這才重新行了禮,帶着兩個丫頭回了柳園。
老太太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心裡痛快不少。剛纔那丫頭是在關心她吧?如此說來,是願意接受示好了?
可惜,鳳羽珩並不是這麼想的。在她看來,這府裡的人一個個的都欠修理,但她總歸是一個人,還要顧及着姚氏和子睿,一下子對付太多總不是明智之舉。莫不如先拉籠幾個見風就倒的牆頭草,待她將頑固份子打壓得差不多,再回過頭來慢慢的歸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