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冥與白澤二人一路疾行奔向東界,三日後,與事先派往東界打聽情況的暗衛匯合,暗衛告訴他:“七殿下臨時改變了路線,並沒有按着原本的計劃直奔福州。屬下與七殿下碰了面,七殿下只說原路太慢,要抄另一條近路而行。同時七殿下還說,步聰現身於咱們大順的京城,希望主子能夠棄東返京,助王妃一臂之力。”
玄天冥聽着暗衛的話,眉心緊緊地擰到了一起。老七改了路線,理由聽起來說得過去,卻經不起推敲。抄近路嗎?哪裡有什麼近路,從京城往東界的路走了多少年,要是有近路,早就規劃在大順的行軍路線之下了。放着最熟悉的路不走,偏偏繞行,玄天冥想,那並不是抄近路,而是刻意的給自己的追趕製造麻煩,讓他沒有那麼容易地就追上大軍。
而至於京城那邊,步聰出現在京城,這一點是玄天冥始料未及的。說實話,在聽說這個消息後他十分擔憂。步聰失蹤多年重新現身,勢必要對大順展開一系列的報復。不管是之於步家,還是之於他自己。而這份報復的仇人中,鳳羽珩首當其衝。
“主子,咱們是繼續往東還是返回京城?”白澤也沒了主意,步聰到了大順京都,若是對鳳羽珩下手那該怎麼辦啊?雖然在他看來鳳羽珩就是個仙女,可凡事都有個萬一,而這個萬一,是他們誰都承受不起的。
玄天冥沒回答,也陷入了思索中。繼續往東還是回京呢?七哥啊七哥!你真是給我出了一道難題。
京城,蓮府。
封昭蓮收拾好了行李,正跟精衛雲蕭問着:“馬車備好了嗎?車上有沒有弄得舒服一點?多加幾層被子,這秋末的天可是涼着,特別是到了晚上,我這小身子骨可是禁受不起。”
雲蕭無奈地點了點頭,回話道:“車裡一切都準備妥當,不但多鋪了被子,還給主子多帶了挺多衣裳和吃食。只是主子,一定要去嗎?”
封昭蓮一瞪眼:“當然!大順的七皇子帶兵出征,我不去跟他同甘苦共患難,那還叫什麼真情?”
“主子!”雲蕭皺着眉提醒他:“大順的七皇子已經跟鳳家三小姐訂親了。”
“那又如何?”封昭蓮翻了個嫵媚的白眼,“只是訂親而已,不是還沒成親呢麼?再說,就算是成了親又如何?大不了我就當個妾嘛!放心,你家主子受得起那份委屈。”
可是他雲蕭委屈不起!
雲蕭氣得咬牙,“老王爺臨去前最大的心願就是您的病能得到最有效的治療,可是主子,明明現在能治了,你爲何又要放棄?那七皇子他是個男人,您怎麼能找一個男……”
“閉嘴!”封昭蓮厭煩地揮揮手,“這些話天天說,你說得不煩我聽着都煩了。行了行了,我心意以決,這超東界之行是非去不可的。雲蕭,你知道嗎?我得去救七殿下啊!他哪裡是幫着玄天冥領一段路的兵,他是替玄天冥去送死的!我心裡明鏡頭,什麼都知道,所以我必須得去救他。趕緊的,把車趕到府門前,咱們這就走。”
“夫君!你要上哪兒去?”身後傳來烏梨笙的聲音。
封昭蓮只覺頭大,他今兒個起了大早,這天都還沒亮呢就準備行動,爲的就是避開烏梨笙。這個女人太麻煩了,瘋瘋傻傻的,非得跟他叫夫君,他都快被她給叫崩潰了。
卻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啊!
封昭蓮回頭去看,就見烏梨笙外衫都還沒來得及披,就一身底衣的往外跑。身後丫鬟拎着外衫小跑着追,卻沒追得上烏梨笙的腳步。
“你看看,女人多麻煩!哪兒有男人好?”封昭蓮跟雲蕭吐槽,“這瘋瘋顫顫的,像什麼樣子?”
可雲蕭卻對烏梨笙很是認同,甚至還叫起了夫人,他對封昭蓮說:“夫人沒有錯,這纔是您真正該過的日子。您要是聽勸,就讓御王妃把病給治了,然後就像老王爺所希望的,帶着夫人安安穩穩過日子。咱們府上不缺銀子,您想怎麼花就怎麼花,日子能過多好就過多好,何苦去趟大順皇室那個渾水?”千周的渾水還沒趟夠麼?雲蕭很想這樣子說封昭蓮,可話到嘴邊還是嚥了回去。千周的一切對於封昭蓮來說都是一場噩夢,他若再提起,無異於在封昭蓮心窩子裡再捅一刀。
“什麼叫趟渾水?”封昭蓮不認同,還指着烏梨笙不滿地道:“你是讓我娶個瘋女人?”
“我沒有瘋!”烏梨笙終於在他面前站下,開口說了話:“夫君,你總說我是瘋的,我哪裡瘋了?”
“不瘋你跟我叫什麼夫君?”封昭蓮都無語了,“行了別攔着,我今日一定要走,誰攔也攔不住。”
“你要幹什麼去?”烏梨笙皺着眉問道,然後想了想,回頭跟丫鬟說:“快,去給我準備包裹,我陪夫君一起走。”
“你去幹什麼?”封昭蓮幾乎氣瘋了,“我告訴你烏梨笙,你要再這樣不可理遇,我就派人把你送回北界去找你爹。從今往後你再也回不來京城,再也見不到我。你好好想想,是想被送回北界,還是想在這蓮府裡乖乖地等着我回來?”
烏梨笙愣住,抓着封昭蓮衣袖的手一怔之下就鬆了開,封昭蓮趁着這個空檔拉着雲蕭就跑,幾乎是用逃的逃出了蓮府,然後坐上了馬車,雲蕭長鞭一甩,馬車絕塵而去。都走了好遠,就見封昭蓮掀了馬車的簾子衝着烏梨笙這邊喊道:“你回北界去吧!我們兩個是沒希望的!我要去找玄天華,去找玄天華了!哈哈哈哈!”
烏梨笙還在府門口愣着,封昭蓮的笑聲讓她覺得不寒而慄。身邊丫鬟提醒她:“小姐,人都走了,咱們也回去吧!外頭風涼,可不能吹久了。”
總算回過神來,面上泛起苦澀的笑。沒有爲難這丫頭,她接過丫鬟手裡的外衫自顧地披上,然後聽話地走往回走。只是心裡的苦漸漸地在面上表現出來,最終化成淚,奪眶而出。
這個她當年只看一眼就愛上的男子啊!她爲了愛他不惜瘋魔,不惜遠離故土,就想要陪在他身邊。不管他的病治得好還是治不好,她都會好好地陪着,只要還能在他身邊一天,她就是幸福的。
可是這個瘋魔裝了這些年,最終還是留不住那個人啊!烏梨笙擡手去擦臉頰的淚,冰涼涼的,一如這座沒有了封昭蓮在的府邸。
“小姐,蓮王去追七皇子,您說他不會真的去纏上那七皇子吧?如果真纏上了再也不回來,那咱們該怎麼辦?”身邊丫鬟想着這個事兒,有些傷腦筋,“依奴婢看,咱們還是回北界去吧!繼續留在這兒也沒什麼希望,那個蓮王的心思詭異,都琢磨不透,連自己是男是女他都分不清,您還心心念念地掛着他幹什麼呢?不如回去在烏大人膝前儘儘孝道,大人也會給您做主嫁個好人家,總比沒名沒份地在這裡強。”
小丫鬟很是爲她報不平,當初從北界跟過來的丫鬟可憐自家小姐,總是會勸她回去。
可烏梨笙卻很堅決地告訴她:“不許叫小姐,要叫我夫人!我是他封昭蓮的妻子,不再是烏家的小姐。”
“可是蓮王的心裡只有那位七皇子!他還爲了七皇子追去東界,他……”
“他哪裡是爲了七皇子啊!”烏梨笙苦笑,眼中現了一片清明,哪裡還有瘋魔的樣子。“他是爲了那端木安國。沒聽說麼!端木安國跟宗隋人混在一起,他找了端木安國這麼久,如今得了消息,又怎能不去呢?”
“端木安國?”北界過來的人一提起端木安國,都有一種難以抹去的恐懼,這丫鬟也不例外。當初端木安國在北界的種種所爲她們還記得,至今想起來仍覺顫慄。小丫鬟倒吸了一口冷氣,顫着聲道:“蓮王是去找端木安國報仇的嗎?那他會不會……有危險?”
烏梨笙面上泛起一片悽哀,沒答話,只是腳步卻停了下來,就站在小院子門口,淚如雨下。
何止有危險,她總覺得,封昭蓮這一去就再也不會回來了。不男不女之身皆因端木安國所害,她知道,對於封昭蓮來說,殺了端木安國纔是活下去的支撐。這麼些年封昭蓮沒有一天斷過查找,甚至當初爲了找那端木安國的消息,還想盡辦法住到了宮裡。如今有了端木安國的消息,他怎能不去?只是找了七皇子這個藉口,讓自己的離去顯得不那麼悲涼罷了。
烏梨笙想,封昭蓮於她並沒有感情這是真,但幾年相處下來,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憐惜的,不然他不會在自己面前扯了這麼個慌。拿七皇子當擋箭牌,她會生氣,會恨他,就是不會絕望崩潰。可是蓮王啊!你可知道,這麼些年,我的心裡清清楚楚,你要去幹什麼,我都知道呢!
烏梨笙就這麼站在樹下,眼淚一流就是一上午,流得那丫鬟心驚肉跳,直張羅着要去請大夫來看看。卻聽烏梨笙終於開了口,道:“不必了,我沒事。你若一定要出府去,就找家棺材鋪,訂上一口上好的棺木,怕是過不了多少時日就能用上了……”
封昭蓮,你若不能活着回來,我便擡着棺木去爲你收屍。咱們生時抵不過命運,但願我陪你一死,你不會再把我拒到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