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嬤嬤萬沒想到竟能看到步家老太太從皇宮裡走出來,而且還在與人談笑,還受着宮中掌事宮女的禮遇。
這步家……不是毀得差不多了麼?步貴妃都死了,步霓裳也被送進了廟裡,怎的步老太太還有這般光景?
她一時琢磨不透,眼睜睜地瞅着步老太太上了馬車離開,這才快步走向想容。
想容也看到了步老太太,原本就端着的心又往上提了提。
玄天華就在她身邊負手而立,大冷的天卻連件披風也未着,可也不見他有冷意的模樣。趙嬤嬤上得前來,先叫了聲:“三小姐。”然後跪到地上衝着玄天華到:“老奴見過淳王殿下,殿下千歲。”
玄天華擡了擡手,道:“起吧。”
想容上前將趙嬤嬤扶了起來,問道:“是祖母着急了吧?我跟七殿下一直在這裡等,可是二姐姐並沒有出來。”
趙嬤嬤嘆了一聲,道:“老太太晚飯都沒吃,就惦記着這邊。”
玄天華看了看這二人,亦無奈地道:“不如我帶你們進宮去吧,總在這裡等……”他邊說邊看向想容已經凍得通紅的手,“凍也凍壞了。”
“能進宮嗎?”老嬤嬤沒來由的一陣緊張,她這輩子到是跟着老太太進過宮,可都是赴宴,今日這性質不一樣啊。
玄天華點點頭,“跟着我,自然是可以的。”
想容卻沒答應:“不能太麻煩七殿下,我們在宮門外等等就好。到是殿下您,外頭天寒,您還是不要陪着想容一起等了。現在趙嬤嬤來了,我們留在這裡就可以的。”
玄天華沒答話,到是朝着宮門裡指了指——“誰也不用再等,他們出來了。”
兩人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鳳羽珩正推着玄天冥往外走來。兩人一個白衣一個紫衣,走在雪地裡,好看得驚天豔地。
想容看着那二人,下意識地就呢喃道:“看起來應該是沒什麼事吧?”
玄天華再度失笑,“早說過讓你相信她。”說完,擡步往前迎去。
“七哥。”鳳羽珩離着老遠就叫了開,“你怎麼在這兒?”再往他身後看,便看到已經冷得小臉兒通紅的想容,和滿面擔憂的趙嬤嬤。
玄天冥坐在輪椅上給她講解:“看起來,應該是你那三妹妹去找了老七,那嬤嬤是老太太派來的。”
玄天華此時已到了二人進前,點頭到:“冥兒猜得對極。”
想容和趙嬤嬤也趕了上來,兩人忙着給玄天冥行禮,再起身時便紛紛圍了上前,一個勁兒地問:“二小姐,您沒事吧?二姐姐,皇上有沒有罰你?”
鳳羽珩笑笑,“我一個小女子,又沒犯宮規家法,有什麼可罰的?”
趙嬤嬤仔細瞅了瞅鳳羽珩,再看看玄天冥,從二人神色中的確是看不出有受罰的樣子,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如此就好,老奴也能回去給老太太報個平安了。二小姐可要跟老奴一併回去?三小姐呢?”
想容指了指身後:“我有馬車來,嬤嬤先回去吧。”
“好。”趙嬤嬤正準備離開,卻被鳳羽珩叫了住,“我們剛好要去仙雅樓吃飯,嬤嬤與我們同行吧,我叫廚子做幾個菜,你給祖母帶回去。”
趙嬤嬤一聽這樣也好,便點了點頭,“正好老太太吃不下飯,外頭的飯菜拿回去也給她換換口味。”
一行人這才上了馬車,因爲玄天冥的馬車足夠大,大家便坐到一處,連帶着想容和趙嬤嬤還有黃泉青霜也一併上來。其餘的空車便在後頭跟着,到也是有幾分聲勢。
馬車裡,也不知是故意還是怎麼的,玄天冥竟拉了鳳羽珩的手跟她說:“沒事,你別往心裡去,那個皇位我本也沒想要。”
這一句話,別人到沒什麼反應,趙嬤嬤聽了卻心裡忽悠一下,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只是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了幾分。
皇位?難不成原先皇上還是有打算把皇位傳給九皇子的?如今他的腿治不好,才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嗎?如果是這樣,那二小姐的罪過可就太大了呀!
她十分希望玄天冥能多說幾句,回去她好跟老太太一起分析分析。可惜,玄天冥那一句話後就再沒言語,幾個人竟是默默地坐在車裡,一直到馬車傍在仙雅樓外的湖邊,才聽外頭趕車的侍衛說了聲:“王爺,到了。”
衆人依次下車,湖面上立即有船來接,小船不大,兩人一艘。鳳羽珩自然是跟玄天冥一起,想容也被玄天華扶到了自己的船上,黃泉與清霜二人自然是一起的,趙嬤嬤只能悶悶地跟着想容帶着的丫頭梅香坐在最後的小船,到是讓她得了空問那丫頭:“三小姐去淳王府時,七殿下有沒有說什麼?”
那丫頭想了想,“七殿下只說讓三小姐相信二小姐。”其餘,她真心聽不懂啊。
“唉。”趙嬤嬤又是一聲重嘆,“這可要怎麼個相信法呀!”
仙雅樓門口,三皇子玄天夜正站在那裡同店掌櫃說着什麼,看到玄天冥一行人,三皇子不由得大笑起來:“你們這掌櫃還說沒有雅間兒了,本王正愁怕是要白來一趟,正好遇上七弟九弟,不如本王就與你們蹭上一頓可好?”
玄天華依然是那樣春風般的笑,“能得三哥賞光,是咱們的榮幸。”
玄天夜大手一揮,“自家兄弟,不說這個。”一邊說一邊就伸手主動去推玄天冥的輪椅,“聽說九弟這腿還有些麻煩,三哥也不知道能幫上些什麼。”
玄天冥就是那副悠哉的樣子,也不說話,到是鳳羽珩笑着說了句:“三哥與我搶了這份差事,顯得阿珩就更沒用了。”
“弟妹說得哪裡話,三哥還予你就是。”說着又將這推輪椅的活讓還給鳳羽珩。
幾人一路上了三層樓,直到雅間落了坐,玄天冥這纔開了口:“三哥就一個人來的?那你還訂什麼雅間兒,二樓的窗口不是還空好幾個位置麼。”
鳳羽珩差點兒沒笑出內傷了,只道人家明擺着就是想來個“意外的巧遇”,你怎的這點機會都不給。
“三哥不喜歡坐在堂廳。”玄天夜到也是鐵了心的賴在這裡,“咱們兄弟許久沒聚到一塊兒,今兒個正好趕上,也是天意。”
“恩。”玄天冥點點頭,“的確是天意。”
不願看這幾兄弟昧着良心的套近乎,鳳羽珩乾脆帶着趙嬤嬤找到小二,挑了幾道菜吩咐小二做好並裝上食盒,讓趙嬤嬤到堂廳等着,直接回府就好。
趙嬤嬤幾次想再問幾句,卻見鳳羽珩根本也沒有想多說的意思,只得無奈地點頭應下。
再回雅間兒時,玄天夜正說到五皇子玄天琰又納了個寵妾的事:“據說那是他第四位小妾的親妹妹,結果擡進府時,當姐姐的氣得當着他們的面兒就撞死了,那個妹妹卻捏着鼻子直嫌晦氣。”
玄天華無奈搖頭,“五哥的這個毛病父皇說了幾次,卻還是改不了。”
玄天冥冷哼一聲,“娶來娶去,幾個妾生得差不多都是一個模樣。”
“恩。”玄天華點頭,“特別是眼睛,出奇的像。”
鳳羽珩聽着這三人說話不由得撫了額,“男人八卦起來,還真是一點都不比女人遜色。”
在場衆人聽不懂她所說的這個“八卦”是怎麼個意思,到是玄天夜多少猜出了一些,便道:“左右也是閒聊,就撿着最新鮮的說。”
玄天冥挑了挑脣,忽然來了句:“看來,後宮應該打死的妃子還不只一個。”
這話題說到這裡嘎然而止,衆人都默契地沒有再往下說。玄天夜輕咳了兩聲,主動問起鳳羽珩:“本王也是今早散朝後才聽說的,九弟的腿真的治不好了麼?”
聽他問起這個,鳳羽珩面上浮了一層落寞,帶了幾分歉意地看了看玄天冥,這纔回道:“是阿珩沒本事,已經跟父皇請過罪了。”
“唉。”玄天夜重嘆了一聲,“帶兵打仗難免有死有傷,當初我們就勸九弟不要去西北,他偏生不聽。”
玄天華把話接了過來:“三哥也知冥兒這脾氣,他想做的事,何曾聽邊旁人的勸。”
幾人說話間,鳳羽珩注意看了幾次玄天夜的眼睛,只覺這人一向怒氣環身,今日卻似懈怠了幾分。那雙眼裡明面上看着是在爲玄天冥的傷腿嘆息,卻又禁不住地偶爾會有幾許貪婪流露出來。常人很難發現,鳳羽珩卻是通過臨牀醫學試驗將人眼瞳孔的縮放頻次做過詳細的分析。
正如她們所料,玄天冥的腿傷對於玄天夜來說,絕對是一個上佳的消息。而這人今日出現在此,多半也是爲了親自探究一下真僞裝。鳳羽珩知道,在自己打量對方的同時,人家也在打量着她。只是她自信自己的僞裝一定比對方來得要好,她能夠捕捉到的細節情緒,玄天夜未必能行。
“父皇說,他對我很是失望。”鳳羽珩突然的又補了這麼一句話來,面色哀傷,看向玄天冥的目光中也透着無盡的愧疚。
“你聽他的作甚。”玄天冥還是那副樣子,邪魅又賴散,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就去揉鳳羽珩的頭,“要娶你的人是我,又不是老頭子。”
玄天夜放聲大笑,“到底還是九弟豁達。”
玄天華也跟着搖頭苦笑,“這樣的話,也就冥兒敢說。”
鳳羽珩伸手入袖,摸了一會兒,竟是拿了一個長形的精緻小盒子出來。也虧得冬裝料子厚實,袖袋也大,這麼一個小盒放在袖裡,若在夏季,怕就會讓人覺出不妥,冬裝便無礙。
她將小盒打開,衆人一看,倒吸了一口氣。那盒子裡赫然就是當初月夕宮宴時,鳳羽珩贏來的那枚鳳頭金釵。
就聽玄天冥說:“這東西你要麼戴在頭上,要麼放在家裡,裝盒子裡作甚?”
鳳羽珩道:“原本是想將這枚鳳頭金釵還給父皇的,可是剛剛我一緊張害怕就給忘了。”
說着話,目光幽幽地撇向站在身側的清霜,一雙銳利的眼精準地發現,清霜的手指在看到鳳頭金釵的那一刻,習慣性地攢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