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陸吟雪難得的早起,陪着劍棋和言昔不過上了一趟山,回來之時裙邊衣角盡是些露水泥濘。
回府之時便已然和兩人分道揚鑣,獨自一人坐在馬上,腰間的彎刀也在途中直接被埋在了山上,拿了布條將臉嚴嚴實實的遮擋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來,完全是一副外邦人的打扮。
牽着馬在這京城之中更是不用下馬,別人只消一眼看見是外邦人都不會多言,搖搖晃晃的來到這京城之中的鐵匠鋪中,下了馬倒是一言不發的往裡走,馬也隨意的綁在了外面柱子上,儼然一副外鄉人的模樣。
京城之中這最大的鐵匠鋪倒是什麼都會打造,鍋碗瓢盆武器兵刃,人也跟着多起來,店老闆倒是個斯斯文文的模樣,見到有外邦人往裡走,倒是笑盈盈的迎過來,道:“姑娘要些什麼?”
陸吟雪自知自己一開口便會暴露,也懶得說話,只不過是在這鐵匠鋪之中巡視了一番,最後目光落在了那角落的彎刀之上,剛一擡手,旁的老闆就趕忙攔住:“姑娘,摸不得。”
陸吟雪失笑,這把彎刀連珍品都算不上,比起鳳凰城那一家倒是差遠了,只不過這造型好看些罷了。
從腰間的錢袋裡掏了兩張銀票出來,扔到老闆的手中。
老闆倒是看這兩張銀票微微愣神,而陸吟雪已然將牆上的彎刀扔到了他的懷裡,輕輕的搖頭。
“姑娘裡邊請。”老闆將這彎刀捧住,做了個請的姿勢。
陸吟雪這才眼角帶笑的跟着人往裡面走。
來到這鐵匠鋪的裡間,倒是個和酒樓雅間差不多的地方,老闆不過添了些茶水,吩咐着旁邊的下僕拿了些點心來,捧着手裡的銀票,讓其他鐵匠將裡面的上好的彎刀都帶過來。
陸吟雪面色不改,只耐心的等着。
鐵匠只帶了四五把來,陸吟雪倒是擡手握在手中一一打量,莫約是外邦人都習慣一把單刀,這裡的彎刀同樣,絲毫沒有對稱可言,就連這重量也有所不同,略一皺眉,放於雙手之中掂量一番,盡數扔到了桌上,連連嘆氣。
“你不會是來找茬的吧!”旁邊性急的鐵匠早已經叫出聲來。
“閉嘴。”旁邊的店老闆趕快呵斥下來,見那鐵匠閉了嘴,這才扭過頭來面對着陸吟雪,笑道:“姑娘想要什麼樣子的,不如告知一二?”
陸吟雪略一打量這幾把彎刀,皆是美豔,但並不順手,便站起身來,一把從老闆的懷中將那兩張銀票拿過來就要往外面走。
店老闆趕快將人攔住:“姑娘有話好說,若是這些都不適合的話,我們這邊還能按照您的吩咐打造。”
陸吟雪這才停下腳步,微微點了點頭,倒是將頭上的斗篷扯起來,徑直的往裡面打鐵的地方走, 裡面倒是一片給炙熱,她反而是一個鐵匠一個鐵匠的看過去,也不聽店老闆在旁說的話,逛了一圈直接翻了個白眼準備離開。
店老闆拿她沒辦法,只好將人攔下之後對着後面的兩個鐵匠大
吼起來:“還不快把張師傅叫來!”
兩個鐵匠慌不擇路的往後面跑,生怕慢了一步。
張師傅?
陸吟雪略一皺眉,停下腳步看着店老闆。
“姑娘,有事兒好商量,這張師傅鍛造了幾十年,只要您想要的,就沒有他鍛不出來的。”店老闆一面對陸吟雪,便笑臉相迎。
陸吟雪的耐心早已被消磨了大半,但見這老闆一而再再而三的將自己攔下,心中更是不悅,索性冷眼坐下來,任憑那店老闆開口說什麼都不理睬,只是單純的看着後院。
店老闆忙前忙後的端茶遞水,卻沒見陸吟雪動一下,也抹了額角的汗水,這姑娘出手大方,光是那兩張銀票都不知道夠他們的人打上幾百個的鍋了,若是真的能讓這姑娘出手大方些,那纔是賺大了。
不過一會兒,後院的門簾被撩開,一個肩膀極寬的高大男人走了進來,一頭白髮被頭巾包裹在其中,白色的鬍子還用根繩子綁着,卻是沒有要剪掉的意思,粗布之下的肌肉更是不容小覷,兩隻手臂倒是要比她的腿還要粗壯,不過雙腿不長,下盤極穩。
陸吟雪這才點點頭,這個人不比裡面那些個粗胳膊細腿的人,這個人一看便是打了多少年的鐵,纔有這樣的身段。
“就是這個小娃娃?”那張師傅朗笑一聲,聲如洪鐘,雙手交叉在胸前,也打量着陸吟雪,過了一會兒才摸了摸下巴,低聲道:“丫頭,這刀不是給你自己買的吧。”
陸吟雪的眼角一抽, 死死的盯着他。
“玩笑話玩笑話,你這樣的丫頭要怎麼樣的,老頭子給你用上好的精鐵打上一把,只要你這丫頭還能拿的起來。”張老頭反而自己仰天大笑了起來,身後的兩個小鐵匠看的直搖頭。
店老闆見他這大大咧咧的模樣,生怕將這搖錢樹給嚇跑了,沉聲道:“這位姑娘想要彎刀,只可惜我們鍛出來的那幾把這姑娘都看不上,這纔將您請出來了。”
店老闆一個勁兒的給張師傅使眼色,張師傅見他擠眉弄眼的,倒是直接揉了揉腦袋,見陸吟雪將牆角的彎刀拿了下來,又拿了一柄長劍下來,比了一個雙刃的姿勢。
張師傅這才一拍腦袋,點點頭:“老頭子我曉得了,也虧得你這丫頭眼光好,將這活計交給老頭子我來!”
店老闆和身後的兩個鐵匠還沒明白過來,陸吟雪已然將刀刃放下,從包裡取出了一卷紙張來,交給張師傅,順便塞了一張銀票過去。
不等那些個人反應過來,陸吟雪早已經離開了這鐵匠鋪,解了馬繩,翻身上馬離去。
張師傅將這一卷紙打開來,裡面早已經密密麻麻的寫滿了要求,而下面只留下了寥寥幾個字——五日後來取,予以重酬。
“這丫頭的性子我喜歡!”張師傅朗笑了幾聲,見身後的兩個鐵匠還站着,一雙大手直接將人給攬了過去,邊往後院走邊說道:“五日時間,你們二人就好好給老頭子我打鐵,要是不打出好鐵來,這鐵匠
鋪也別待了。”
……
在無人小巷之中,陸吟雪總算可以將臉上的布條和身上的斗篷都取下來,塞進背後的包袱之中,從馬上下來,牽着馬在王府外兩條街的地方買了兩個肉包,邊吃邊往王府裡走。
眼看王府大門近在眼前,斜側閃出來的一匹馬卻將她嚇了一大跳,忙不迭的將掉下來的半個包子接住,一擡頭,正看見賀蘭青玄在馬上伸出手來,一身深藍衣衫在這金色的陽光下散射着異樣的光芒。
陸吟雪後退了一步,舉了舉手裡只吃了一半的包子,笑道:“別讓我上馬,再不吃完我就餓死了。”
“怎麼?本王還比不上半個肉包。”賀蘭青玄低笑,一手拽着馬鞍,另一隻手將陸吟雪的腰際摟住,直接將人給一把抓了起來,陸吟雪驚呼一聲,嘴裡的包子差點兒噎着自己。
上了馬,賀蘭青玄只往那王府門前瞥了一眼,便有人過來將陸吟雪的馬牽進去,陸吟雪坐在賀蘭青玄的前面,也不過是挪了挪位置,找了個舒服的角度坐下來,卻絲毫沒有放棄肉包的打算。
“去哪兒?”陸吟雪看了一眼身後的人已經雙手抓住了繮繩,不免也探出一隻手來抓住繮繩,身子也往後靠了靠。
“太子今日在外的圍場舉辦圍獵,本王閒來無事,倒是準備去看看。”賀蘭青玄揚了揚嘴角,騎馬的動作倒是依舊不急不緩,完全不着急的模樣。
“帶上我,名不正言不順。”陸吟雪擡手將這半個肉包兩三口吃下肚,不甚滿足。
“若是沒有你,本王更名不正言不順。”賀蘭青玄輕笑。
“你不會假借我的名義……”陸吟雪愣了一會兒,扭過頭去看他。
賀蘭青玄不可置否的揚了揚嘴角,在陸吟雪準備君子動手之時,賀蘭青玄已然身子微微前傾,策馬飛奔而去,避開了所有人多的大街,在這小巷之中穿梭着。
而所謂城外的圍場,也不過是賀蘭瑾瑜自己的人圍起來的一個野山坡,曾經也是各國進貢而來時的狩獵場,只不過如今的賀蘭王朝穩如磐石,若無內亂,便無他國來犯,這狩獵場早已空空如也,也只有平時王公貴族們鍛鍊弓箭之時纔會用到。
圍場周圍的人早已一圈又一圈的將這圍場圍的結結實實,賀蘭青玄貴爲王爺,自然是來去自如,見一側的馬伕牽了另一匹馬過來,賀蘭青玄不過冷眼相對,那馬伕戰戰兢兢的看了陸吟雪一眼,還是將馬匹重新拉了回去。
身後重新跟了兩個侍奉的小廝,陸吟雪倒是不自覺的揚了揚嘴角,頭也不回的拽住賀蘭青玄的衣袖,笑道:“你帶着我,怎麼打獵啊?”
“袖箭帶了嗎?”賀蘭青玄將馬匹的速度減緩下來,單手輕輕的撩開陸吟雪的衣袖,手腕之上的袖箭倒是比以前還藏得隱蔽了些,只不過這危險也相對的大了些。
拍開賀蘭青玄的手,將衣袖重新撂下,低聲道:“別動手動腳,我什麼都沒帶。”
賀蘭青玄但笑不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