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政殿中頓時倒抽氣聲此起彼伏,連高高在上的皇帝安括都嚇得差點從龍椅上摔下來。
這小女子是從哪裡爬出來的,膽肥兒到敢坑信陽侯的錢?而且他還是幫兇。安括心裡一陣叫苦。雖然他也想教訓教訓信陽侯,但是也不能太過分吧。
一百萬兩……白銀?就算是皇上的他拿出來也肉疼啊。而且,信陽侯的家裡有一百萬兩白銀嗎?一百萬兩是他國庫半年的收入呢。
“咳咳……扶柔啊,你是不是算錯了?”安括清清喉嚨,連他都覺得要太多了。
木寧夕詫異地張大櫻粉小嘴,眨眨大眼睛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模樣。好久才緩神,問:“皇上,難道你剛剛沒有看清楚臣女寫下的賠償金額嗎?”
拿起紙,手指戳戳最下面的一串數字,“這裡寫得很明白,一共1002024兩銀子。臣女還好心的把零頭給去掉了呢,只算作一百萬兩銀子。”
好吧,這得便宜賣乖的事真是手到擒來,沒有半點含蓄,更沒半點羞愧,一副“我沒算錯”的理直氣壯。
安括撫額,他能說剛纔根本沒看懂紙上的鬼畫符,是他怕被朝臣嘲笑無知而裝裝樣子罷了。哪裡知道其中有詐啊!
白一眼挖坑給他跳的小女子,怎麼看都是一副狐狸精的模樣,一點都不可愛討喜。難道他之前眼瞎腦殘纔會心儀這個外表清秀、內心奸詐的小女子嗎?
天借他一雙慧眼,趕快識破她的假面吧。否則信陽侯的下場就是他的預兆。
想想自己的國庫裡也沒有多少金子銀子可供小女子算計的,安括突然又釋然了。光腳不怕穿鞋的,他國庫裡的銀子還沒有駱名流家裡的百分之一多呢。
駱名流都敢和小女子成爲摯友,他就有膽子成爲小女子的丈夫。
對上信陽侯那雙精銳老眸,安括又是一陣頭疼。一邊是心儀已久的小女子,一邊是他的後孃舅,該如何取捨真是難事。而且想到皇太后知道後會跑來承政殿發飆大鬧,他想死的心都有啦。
“朕是皇上,一言九鼎。即然硃批已閱,信陽侯就按照紙上所寫,賠償百姓家和駱莊主吧。”
色字頭上一把刀,安括還是偏心自己喜歡的小女子。
信陽侯牙齒咬得“咔咔”響,握緊拳頭強忍着怒火,看看龍椅上的安括,再看看木寧夕,還有一衆裝啞巴的同僚,狠狠大“哼”一聲,揮袖而去。
木寧夕砸吧砸吧小嘴,滴滴咕咕道:“信陽侯到底要不要拿錢出來啊。別浪費本公主的時間嘛。本公主剛剛回來,許多事情沒有辦完,正忙着呢。”
“咳咳……”安括假意咳嗽提醒木寧夕適可而止。
木寧夕回頭噘噘小嘴,福福禮,道:“皇上恕罪,臣女還要出宮向駱莊主解釋沒有多算銀兩的事情,臣女告退。”
“去吧。”
“臣婦也告退。”
杭氏同樣福了禮,與木寧夕一起離開承政殿。留下一羣自稱朝中重臣的大老爺們猛擦冷汗,一個個膽顫心驚。
還好他們沒有惹事的孫子,還好沒有惹到扶柔公主,否則他們哪裡去偷一百萬兩銀子來賠償?
小小的女娃子比敵國的千軍萬馬還令他們忐忑不安。
當然,裝腔作勢的安括也丟盡臉面,雖然底下一羣朝臣不敢表現出來什麼,但是心裡都知道皇上在閱覽紙上的數額時根本就沒看懂。
皇上嘛,面子比天大,他們理解、理解。
“退朝!”
安括龍顏大怒,這羣心裡揣兔子的僞君子們,看着就礙眼。
“臣等恭送皇上!”
“哼!”
安括負手離開。真是丟人!
皇宮外。
信陽侯府的護衛府兵將馬車逼停,團團包圍。
四婢女執劍警戒。
信陽侯坐在馬車內,隔着簾子。
“請扶柔公主隨老臣回信陽侯府作客。”
“是。”
衆府兵齊聲喝道,立即行動。
“住手!”
另一架馬車從宮門而出。隨着這聲大喝,十個銀衣護衛從天而降,將信陽侯的府兵與馬車隔分開來。
“好大的架子啊。”
信陽侯一心怒火,卻沒有聽出真正發出聲音的人是誰。他怒不可遏,起身走出馬車。纔要向對面車內的木寧夕發火,不經意看見緩緩駛來的馬車,心中一驚,立即命人來扶他下去。
幾步來到馬車前,躬身作揖,道:“臣給皇后娘娘請安。”
“信陽侯免禮!”
皇后於馬車內,隔着珠紗簾隱隱約約看見站在馬頭前的老男人,朱脣冷笑,話語卻極爲溫婉從容,問道:“信陽侯帶來如此多的府兵在宮門前,難道想……逼宮不成?”
“臣不敢!臣不敢!”
信陽侯汗顏,“逼宮”的罪名太重,他即便有此心,眼下卻不是好時機。
“那就退下吧。”皇后冷聲,忽又對車旁跟隨的宮婢吩咐道:“芳心,去請扶柔公主到本宮的車上來。”
“是。”
芳心去請,好一會木寧夕才從馬車上走下來,瞥了一眼心有不甘的信陽侯,冷笑道:“侯爺,難道你想殺了我嗎?別忘了,我若死了,你那希望只會越來越渺茫,甚至一點機會都沒有啦。”
“哼,你死了對老夫沒有半點損失。”信陽侯冷凝她淺笑倩兮的清麗容顏。
木寧夕鄙夷地冷瞥,“樂月瑤嗎?她有那個能力嗎?你知道她真正要幫助的人是誰嗎?你以爲你的一封手書是聖旨嗎?呵呵呵呵,侯爺,你太高看自己的威勢,太小瞧別人的私心啦。”
“你……你知道多少?”
信陽侯大驚,從來沒想過一顆棋子竟然洞察到這麼多的秘密。
“侯爺,我知道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木寧夕緩緩走近信陽侯,她在賭,賭信陽侯內心的弱點。幾乎與他面貼着面,櫻粉的小嘴淺笑,說出的話鋒利如刀子,威脅力不減,“侯爺,我中了龍紋毒,相來你一定清楚。既然我命不久,在完成任務之前,請你保我無憂,包括樂月瑤。”
“能令你有所憂的人很多,老夫恐保不過來。”信陽侯恢復冷靜,他炯炯的老眸凝着近在咫尺的清麗容顏。他果然太小看了她。
木寧夕菀爾,“侯爺,倘若小女子將毒殺南晉皇室的罪名安在侯爺的頭上,相信連皇太后都要受牽連吧。那時……劉氏一族便要淪爲階下囚啦。”
“你威脅老夫。”
“不。”
木寧夕杏眸含笑,櫻脣淺彎,目不轉睛地看着信陽侯暴怒的老臉,眸中殺氣騰騰。
“侯爺,小女子只是要教你一個道理。”
“哼,本侯何須你來教什麼。”
信陽侯冷笑,不屑地輕哼。
木寧夕不慍不怒,輕輕地說:“侯爺,識時務者爲俊傑。你若執意與小女子爲敵,小女子命不久矣,不怕和侯爺鬥到魚撕網破,同歸於盡!”
“呵呵,老夫小瞧了你。好,只要你效忠於本侯,那些人的性命,老夫留着。”
“謝侯爺!”
木寧夕福禮,轉身之際小聲道:“樂月瑤不可信,侯爺的孫子也該防着些。”
“恭送公主。”
信陽侯躬身作揖,目送木寧夕步上皇后的鳳輦。
隔着鳳輦的珠紗簾,木寧夕叮囑:“侯爺趕快回家準備銀子去吧,駱莊主住在五里外的趣閒雅院。”
“是,遵公主吩咐。”信陽侯咬牙。一百萬兩銀子,就這麼被算計去了。哼,等事成之後,他一定親手掐死這個妖女。
乘坐鳳輦遠遠離開皇宮,木寧夕好奇地盯着皇后看。
李凌柔拉着她的小手笑盈盈地問:“看什麼呢,本宮臉上生出花來了?”
“是啊,皇后的臉上綻放雍容華貴的牡丹花呢。”木寧夕討好地恭維話還是令李凌柔春風得意,笑得更美了。
“皇后,你怎會出宮?”木寧夕好奇,皇后可以獨自出宮嗎?而且還是乘坐鳳輦。
李凌柔眼中一閃而逝的哀傷,仍強顏歡笑,說:“今日是本宮母親和親弟的忌日,故而出宮去祭拜。”
經這一提起才發現皇后竟然穿了素雅的襦裙,發上也僅有一根木簪子固定髮髻。
“皇后節哀,臣女不知。”
木寧夕立即跪下來請罪,被李凌柔扶起。
“不知者不罪,起來吧。”
“謝皇后。”
木寧夕羞愧的垂首,真不該多嘴多舌的亂問問題。看吧,勾引皇后的傷心事。
沉默間,鳳輦停下,跟在車旁的芳心回稟:“皇后,扶柔公主的馬車就在前面。”
“好。”
李凌柔拍拍木寧夕的肩,叮囑道:“去吧。回到別院多加小心,本宮擔心信陽侯不肯善罷甘休。”
“皇后放心,臣女身邊有四婢女保護,又有別院的衆多護衛,還有管理姑姑裡裡外外幫襯着。不會有事。”
“那就好。”
李凌柔放木寧夕下鳳輦。乘她自己的馬車回去別院。而皇后立即命人繼續趕路,今日她要見一個很重要的人。
返回別院的馬車裡,司徒天逍緊緊環着木寧夕,在她光潔的額上印下一吻,溫柔且依戀。
“爺,你何時離開?”
“待端午宴之後再離開。我擔心你在宮裡受委屈。”
“嗯,還能多守在一起幾日。”
木寧夕輕輕閉上眼睛。忙活了一上午,她虛弱的身體已經無力再支撐,終究沉沉地昏睡過去。
看着她平靜的睡顏,司徒天逍憐惜地爲她拭去額際的幾滴冷汗珠。
聽見她輕淺而綿長的呼吸,英俊的眉深深擰起兩道溝。不自覺收緊雙臂將她更緊貼在胸膛,彷彿這樣才能感受到她的溫度、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