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爾沉着臉看向周健,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個念頭,剛纔靠自己最近的人只有眼前這個年輕人,難道是他在一瞬間將槍管結合軸抽掉了?
他確實感到了槍套被人摸了一下,可是他怎麼也無法想象這年輕人是怎麼做到的,他自己最自豪的就是拔槍速度和對槍的手感,現在被一個幾乎是孩子的年輕人在衆目睽睽之下對自己的槍做了手腳,這簡直不可思議。
西格爾收起了槍,再看周健的目光已經多了一分忌憚,如果真的是這個男孩,那麼他太可怕了。
西格爾對一干手下揮了揮手,冷聲道:“我們走!”
出來混的注重義氣,注重顏面,無論如何,他今天都沒臉面繼續呆下去了。
西格爾帶着他的人退出靈堂,這一下,靈堂空了一大半。
直到西格爾走後,暮晚秋才終於鬆了一口氣,她深深的看了周健一眼,隱隱的感到這個年輕人不簡單。
她當然不會認爲以槍術聞名德克薩斯黑道的西格爾會掏出一把山寨手槍,如果再加上週健之前那有恃無恐的行爲,那麼今天的事情就值得推敲了,周健到底用了什麼辦法讓西格爾鬧出了這麼大的笑話?
難道他本身也是一個古武高手?十九歲便有這種實力的話,這個年輕人未免太可怕了。
果真如此的話,那麼慧音能跟他走在一起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畢竟這麼大筆遺產難免引起有心人的覬覦,而有了周健,多少能夠安全一些。
想到這裡暮晚秋輕聲道:“周先生,你跟我來一趟好麼?”
周健隨手將手中的復進簧扔掉,然後又給了聞人慧音一個讓她心安的眼神,說道:“好的。”
暮晚秋帶着周健走進靈堂隔壁的屋子,在周健離開的時候,人們都以怪異的眼光注視着這個年輕人,人們難免心中有所猜測。
暮晚秋帶着周健來到一處安靜的屋子,這件屋子的佈置十分簡單,只有一張牀,一張桌子,牀上鋪着白色的牀褥,乾淨卻不柔軟,桌子上擺着一副相框,裡面的相片是一對俊男美女,女的跳起來撲在了男的身上,兩人都笑的很燦爛。
仔細看便可以在那活潑青春的美女身上找到暮晚秋的影子,顯然,這是暮晚秋和聞人少龍年輕時候的合影,那時候暮晚秋的腿是好的。
在相框一旁是一個裝毛線的小籃子,籃子裡還有一個織了一半的毛衣,藍白色的,很乾淨。
看到這件半成品毛衣,周健心中很詫異,他猜測這間房是暮晚秋守靈住的,可是爲什麼會有這樣一件半成品毛衣?難道是她在織的?
這實在不可思議,現在這個年代,會織毛衣的女人已經少的可憐了,莫說還是暮晚秋這種有身份有地位的女人,她竟然會織毛衣?
暮晚秋猜到了周健在想什麼,她笑着說道:“很奇怪是嗎?我確實會織毛衣,事實上,我織過整整五年的毛衣,最快的時候一天就可以織一件……”
一天織一件!?
周健雖然不知道織毛衣的平均速度是多少,但是也大概知道一天織一件毛衣是個什麼概念。
他說道:“暮阿姨以前是紡織女工?”
暮晚秋笑着搖頭,“不是,我織毛衣是在監獄裡。”
“監……監獄?”周健瞪大了眼睛。
“我從二十二歲大學畢業就跟隨少龍,二十三歲時,少龍因爲經濟犯罪面臨入獄的危險,我替他頂了罪,後來我便在監獄裡呆了整整五年時間……”
周健倒吸一口涼氣,從二十三歲入獄五年,一直到二十八歲,這意味着暮晚秋人生中最寶貴的一段青春就這麼荒廢在了監獄裡,那該是怎樣的遺憾。
暮晚秋道:“在監獄裡,勞役指標很重,比如釘釦子,繡花,織毛衣……一開始我什麼都不會,笨手笨腳,監獄講連坐,一個監室有一人做不完,其餘人都要陪着,那些日子我每天只睡幾個小時,後來用了兩個月的時間,我便達到了那些老手的速度,那真是被逼出來的。”
暮晚秋說到這裡忍不住摸了摸竹籃中的毛線球,臉上滿是感慨之色。
周健忍不住問道:“你們非要完成指標麼?如果完不成他們還會打你不成?”
暮晚秋微微搖頭,說道:“不會的,監獄嚴禁打人,但是我們必須拼命的去做,爲了……減刑。”
暮晚秋說到這裡苦笑一聲,“沒有入過監獄的人,無法想象在裡面經受的地獄一般的苦難,裡面有很多人會想辦法自殺,比如用磨尖了牙刷割脈的,用繡花針扎胸口的,撞牆的,不過很少有成功的案例。撞牆撞不死,割脈什麼的會被人發現,因爲監獄到處是攝像頭,包括睡覺的房間裡也被人監視着,而且監獄根本不會讓犯人單獨行動。”
聽着暮晚秋的訴說,周健隱隱的理解了當初聞人少龍當初爲什麼會爲了暮晚秋拋棄妻子女兒,這份感情太沉重了,如果換成是他,他也無法無動於衷。
暮晚秋道:“好了,不提這些了,我今天叫你來是想認真的談談你跟慧音的事情,我想問你,你跟慧音的事情,聞人家族知不知道?”
周健點頭:“知道,這件事是聞人慧音的曾爺爺首肯的。”
暮晚秋微微一怔,聞人慧音的曾爺爺?那不就是聞人家族的家主聞人興國?
雖然暮晚秋對這個食古不化,大搞獨裁統治的封建家長沒有半分好感,但是她不得不承認,這個聞人興國是個風雲人物,既然是他親自認定的曾孫女婿,那麼這個年輕人必然有過人之處,看來自己真的是低估他了,而且他跟慧音的親事早就成了定局,自己哪有什麼話語權,只是徒操心罷了。
明白這些,暮晚秋準備好的一堆說辭也用不上了,她說道:“既然如此,我希望你能好好待慧音,我無兒無女,雖然我跟慧音是第一次見面,但是我卻早就將她看成了親生女兒……”
暮晚秋說到這裡,周健忍不住心中猜測,暮晚秋是不是不能生育的?否則爲什麼不要孩子?當然他沒有開口去問。
不過暮晚秋猜到了周健在想什麼,她說道:“你是不是在奇怪我爲什麼沒有子女?”
周健點頭,“有一點。”
暮晚秋道:“其實我懷孕過兩次,第一次是在二十二歲時,那時少龍已經訂婚了,懷孕第六個月的時候,有人在我肚子上踢了一腳……後來孩子就流產了……”
暮晚秋雖然表情很平靜,但是她的聲音卻帶着輕輕的顫抖,周健聽得心中一呆,有人在她肚子上踢了一腳?雖然暮晚秋沒有說出到底誰是兇手,但是這種事實在很容易想到,無非是聞人家族,或者是慧音母親的家族,他們不容許這樣一個孩子存在。
暮晚秋苦澀的笑了笑,“其實我也沒有想過憑着肚子裡的孩子要挾什麼,或者圖謀財產的……我只是想要一個孩子……”
她說到這裡忍不住將目光落向桌上的相框,目光中帶着一點神往之色,似乎回憶起了二十年前那些美好的時光。
周健可以想象,當初暮晚秋對她的孩子所寄予的厚望以及失去孩子後暮晚秋經歷的痛苦。他問道:“是因爲這件事,聞人先生跟家族決裂了麼?”
暮晚秋點點頭,“是的,後來少龍憑藉着那些年積累的人脈關係網自己去打拼,可是失去了家族的庇護要想闖出一片天地談何容易,可是他又不甘人下,想要證明自己離開家族一樣能活的好好的,想要給我和未來的孩子富足的生活,於是便有了那次經濟犯罪……”
暮晚秋說到這裡搖搖頭,“其實,我想要的並不是那些,不過既然少龍堅持,我便只能站在他的身後……我入獄五年,在那五年裡,少龍來到了美國,之後的事情你大概猜到了,他加入了美國黑手黨……”
“那些年,一直在打打殺殺中度過的,我懷孕了第二次,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兒子……可惜……他卻在幫派仇殺中夭折了……”
周健聽到這裡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聞人少龍離開家族的廕庇,一個人來到世界上闖蕩,爲了今天的這一番成就,他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而暮晚秋無論經歷什麼,一直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後,不惜一切代價支持着他,這份愛的沉重讓人爲之震撼。
暮晚秋道:“慧音是少龍的女兒,是少龍生命的延續,我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看着她平平安安的,快快樂樂的,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周健吸了一口氣,鄭重的說道:“暮阿姨,我會的。”
暮晚秋深深的看了周健一眼,“但願你能說到做到。”
談話到這裡兩人便沉默了,周健猶豫了好久,開口道:“暮阿姨,我有一件事想要問您。”
“嗯,你問吧。”
周健斟酌了一下措辭,問道:“我想知道聞人先生是怎麼去世的,他在去世之前是否得到過一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