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嬪收回心緒,隨着馮德才前往坤寧宮正殿走去。
進入殿內,發現太后正坐在鳳坐之上飲茶,心中便知太后是有意不見懿妃。
見太后雖年過半百,可是卻保養有術,看上去要年輕許多。“臣妾參見太后,太后萬福金安。”
太后看了瑾嬪一眼,遂放下手中茶杯,指了指在她下手放着的板凳,讓瑾嬪坐下,“起來吧,難爲你這麼一大早便來請安,可是用過早膳?”
瑾嬪走到凳前,輕輕坐下,“回太后,還未曾用膳。”
聽瑾嬪未曾用早膳,太后便命馮德才準備一些小點心,讓瑾嬪吃一些,她現在身懷有孕,經常會感覺到有些飢餓,所以在敬怡軒,寧樂倒是經常爲她準備一些小點心,讓她餓的時候吃一點。
馮德才將點心端到瑾嬪面前,瑾嬪本不想吃,卻頂不過肚中飢餓,便拿起一塊桂花糕吃了起來,太后也有意無意的和她閒聊,說着一些宮中趣事,如此這般,倒是讓瑾嬪覺得太后是一個極爲慈祥的老人,並不像河間王所說,那般陰毒險惡。
聽到太后說到有意思的地方,瑾嬪也會笑出聲,偶爾也會說起一些自己未進宮時,在宮外發生的一些事情,太后還問了她一些家中事情,可有兄弟姐妹之類,瑾嬪也全都如實回答。
正在這時,馮德才來報,說是河間王前來請安,聽到河間王的名諱,原先還一臉慈祥的太后,突然變了臉色,臉上的肅殺之意竟然表現出來,突想起瑾嬪在此,急急將臉上厲色收起,又擺出一副極爲慈愛的模樣,讓瑾嬪先回去,改日再來。
瑾嬪離開坤寧宮時,太后又賞賜了她許多東西,命人送去敬怡軒。
在坤寧宮的走廊中,瑾嬪與河間王相遇,河間王見到瑾嬪先是一愣,隨後便了然。
“嬪妾參見王爺。”
“無須多禮,起來吧。”河間王並未停留,而是隨着宮人往正殿走去,瑾嬪也未做多想,在雪鳶的攙扶下,離開坤寧宮。
回到敬怡軒後,寧樂已經守在宮門口,拿着一件大氅,爲瑾嬪披上,“娘娘走得急,也未多穿一些衣服,小心着涼。”說罷低聲對瑾嬪說道:“娘娘,雲妃娘娘出宮了。”
自上次瑾嬪在未央宮方向看到懿妃之後,便讓寧樂一直留心未央宮動靜,許久過去,寧樂一直未發現有何動靜,瑾嬪以爲是自己多心,沒有想到今兒便聽到她出宮的消息。
瑾嬪急急回到殿內,令衆宮人出去,獨留寧樂一人陪伴左右,讓她將所見詳細道來。
原來今兒早上寧樂便見承乾宮的懿妃黑着臉快步往未央宮方向走去,寧樂本想跟近一些,卻擔心被懿妃發現,只能遠遠看着,直到她走進未央宮。
開宮門的是未央宮的蝶夢,見是懿妃前來,說了幾句話,欲將宮門關閉,想來是回絕的話,當宮門剛要關上時,懿妃突然伸出手,將蝶夢推開,蝶夢先是一愣,遂又變了臉色,懿妃並未和蝶夢糾纏,只是低頭耳語幾句,蝶夢踉蹌着向後退了幾步,便打開宮門,懿妃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懿妃進宮後,蝶夢走出宮外,往外張望了一下,還好周遭沒人,並未被發現,然後匆匆回到宮中,將宮門緊鎖。
寧樂對於剛纔發生的一切有些奇怪,因爲躲得有點遠,只能看清楚她們的動作,並未聽清楚說的什麼,只能繼續守在外面,等着懿妃出來。
懿妃進去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便走了出來,出來時臉上已經不見之前的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冷笑,那冷笑讓寧樂感覺後背一陣發涼。
寧樂本想尾隨懿妃回宮,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麼,只是想到瑾嬪讓她盯着點未央宮方向,便停下腳步,繼續守在未央宮外面。
過了許久,未央宮的大門打開了,先是蝶夢走了出來,然後身體微屈,只見未央宮中走出一極美的人兒,伸出一隻手,搭在蝶夢的擡起的手上,慢慢地往外走來。
寧樂認得那人,她便是未央宮的主人,一直不曾出宮的雲妃娘娘。
之前在未央宮時,雲妃娘娘一直吃齋唸佛,常年也只是穿着一身灰青色衣衫,臉上從來不施粉黛,頭上也不會有太多飾物。
而近日的雲妃娘娘,換了一件淺綠色旗衣,頭上戴着鳳凰銜珠步搖,額前垂着玉蝴蝶額飾,耳戴東珠流蘇墜子,臉上化着精緻的妝容,步態優雅。
寧樂從未見過雲妃如此打扮,果然是極美之人,寧樂一直尾隨着雲妃往養心殿走去,直到雲妃到了養心殿之後,寧樂便不敢再跟着,而是匆匆回到敬怡軒,等着瑾嬪。
聽完寧樂回報,瑾嬪娥眉緊皺,雲妃此時出宮,意欲何爲,難道是爲了懿妃之事,只是懿妃有何能耐,竟能讓一直未曾出宮的雲妃,去了養心殿。
當天夜裡,皇上並未來到敬怡軒,瑾嬪命徐福前去打聽一番,徐福回來後,看到瑾嬪臉色難看的坐在美人榻上,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娘娘,皇上今兒留宿未央宮。”
瑾嬪聽到徐福的話,手中的書有些拿不穩,掉在了地上,徐福見主子傷心,上前將掉落的書撿起,放在榻上的小方桌上,彎身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此時的瑾嬪內心像是打翻了的五味瓶,不知是何種滋味,聽玉嬪所說,雲妃記得皇上喜愛,在王府時便極爲得寵,即便後來她在未央宮中不出來,皇上對她的賞賜也是源源不斷,她和皇上之間又有何別人不知的事情,懿妃今兒在未央宮對雲妃說了什麼話,能讓雲妃出宮,並且將皇上留在未央宮。
雪鳶進到殿內,見瑾嬪一直緊鎖娥眉,走上前去,輕聲說道:“娘娘,玉嬪娘娘來了。”
瑾嬪聽到玉嬪前來,急忙起身上前迎去,“如此晚了,姐姐怎會來到妹妹這?”瑾嬪扶着玉嬪,將她扶到榻上,取來一條被子放在她腿上,初冬的晚上,已經有些冷,玉嬪一進殿內,瑾嬪便覺得一股寒意。
玉嬪拉了拉被子,將暖爐放在被中,讓瑾嬪也坐下,看着瑾嬪一臉心事的樣子,有些擔憂地看着她,“妹妹現在有了身孕,心事定是極爲重,姐姐擔心妹妹有何想不開的心事,所以前來看看。”
瑾嬪低頭苦笑,此刻最爲關心自己的竟是玉嬪,“姐姐也聽說了,是嗎?”
“唉……”玉嬪深嘆一口氣,“之前我便知道,雲妃想要脫離後宮的爭鬥根本不可能,現在倒是應了我當時的猜想。”
“哦?”聽到玉嬪所說,瑾嬪擡起頭,看着玉嬪,難道她知道一些事情?
玉嬪許是猜測到瑾嬪心中所想,笑了笑說道:“妹妹多想了,我也不知道雲妃今兒爲何出宮,只是心中一直覺得雲妃不會那麼容易永遠躲在未央宮中。”
瑾嬪知玉嬪是一個極爲謹慎之人,這話不會無緣無故說出口,定是發現了其中蹊蹺,所以纔會如此揣測,“姐姐如此說,必定是有何發現,不妨說出來。”
玉嬪想了想,最後屏退宮人,低聲說道:“妹妹也知姐姐阿瑪是順天府尹,主管各地訴狀,在京都也有一些眼線,很多年前,阿瑪便得到情報,懿妃入宮之事,是雲妃在後面幫了一把。”
“此事當真?”對於玉嬪的話,瑾嬪有些吃驚,她只是想到懿妃和雲妃之間一定有些關係,但是不曾想到,在懿妃還未入宮前,雲妃便已經和她有接觸,“雲妃和懿妃之間有何聯繫?”
當時玉嬪進宮前一夜,阿瑪纔將此事告之於她,“阿瑪知我將會入宮,所以對這件事情便上心了一些,派人盯着雲妃母家,起初只是費莫震邦,也就是當時還未得滿姓的李震邦經常趁着夜色進入雲妃母家,再後來便是懿妃的哥哥李濤,經常與雲妃母家聯繫,有幾次是在雲妃回母家時,也見到李濤半夜前去,阿瑪曾經讓人着重查看其中內情,可是卻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直到懿妃進宮之後,雲妃便在未央宮中,再也不曾出宮,而懿妃父兄也再也不去雲妃母家,阿瑪便再也無從查證。”
聽完玉嬪的話,瑾嬪微皺的眉頭皺的更深,懿妃和雲妃早就認識,雲妃應該也知道懿妃父兄纔對,所以懿妃父兄有難時,懿妃纔會一次次跑到未央宮,想來是想讓雲妃爲她的父兄求情,只是雲妃一直不見懿妃,而懿妃的父兄之事過去已經很久,雲妃卻在這個時候出宮,又是爲了何事。
玉嬪見瑾嬪一直緊皺娥眉,有些心疼,自瑾嬪有孕之後,她便不願意讓她再增添無謂的煩惱,只是這事她如果不說的話,想來依瑾嬪的性子,定是不查明白不罷休。
想起今兒早上在坤寧宮見到懿妃時的場景,當時懿妃是去求見太后,而太后卻將她擋在門外,想來懿妃想依靠太后勢力,重奪她在後宮榮寵,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太后竟不見她,她唯一的依靠也沒有了,所以她纔會想起雲妃,這個和她有着某種羈絆的人,“之前懿妃父兄之事,雲妃並未出來替他們求情,而此次雲妃卻走出來,定是雲妃有把柄落在懿妃手中,而懿妃有比父兄之事更爲重要的事情,而不得不威逼雲妃。”
玉嬪也在想着兩人之間到底有何事,聽到瑾嬪所說與自己所想一致,便說道:“是啊,雲妃到底有何把柄落在懿妃手上,如果真有把柄的話,那也應該是在懿妃未進宮之前,因爲懿妃進宮之後,雲妃便不曾與她相見。”
她二人現在在宮中無法出宮,對於雲妃與懿妃之間的事情,即便是她們想查,也無法查起,除非在宮外有人能幫她們查一查,而瑾嬪所想之人正是玉嬪的阿瑪,“如果是懿妃未進宮之前的事情,那我們在後宮之中,根本無法查起,唯一能幫我們差的便是姐姐的阿瑪。”
聽瑾嬪所說,玉嬪豁然開朗,怎會把自己阿瑪給忘記了,之前阿瑪便掌握着一些雲妃與懿妃之間的消息,如果此時再讓阿瑪去查的話,定會發現一些蛛絲馬跡。“瞧姐姐糊塗了,竟將阿瑪忘記,我今兒回去便修書一封讓人帶出宮去,讓阿瑪在宮外幫我們查一查,妹妹也不要再多心,如此恐動了胎氣。”
想起腹中孩兒,瑾嬪低頭摸了摸已經有些突起的小腹,即將爲母的幸福感在臉上表露無遺,“是啊,妹妹倒是忘記了,這麼費神費心的話,妹妹腹中孩兒要不依了。”
玉嬪見瑾嬪緊皺的娥眉慢慢舒展開,便說道:“在姐姐未拿到阿瑪的消息之前,妹妹就安心等着,不要再胡思亂想,好好的安胎便是。”
“那就煩擾姐姐,等事情查明白之後,我們也該做一些準備,我想不久之後,懿妃應該也會重得恩寵,到時候定不會有我安生日子。”想起腹中孩兒,瑾嬪臉上閃過一抹厲色,玉嬪看到瑾嬪臉上的變化,心中一驚,不曾想瑾嬪竟是一個心狠之人。
果然如瑾嬪所猜想,第二日雲妃同皇上兩人在御花園中閒逛,便聽到姚貴人尖酸刻薄的訓斥懿妃,而懿妃卻不曾還嘴,只是委屈的落淚,姚貴人當然不知此時皇上便在身後不遠處,以爲懿妃明白現在自身處境,一個不得寵的妃子,在這後宮之中連個奴才都不如,姚貴人之前受了懿妃許多氣,此刻好不容易逮到懿妃服軟,定是狠狠訓斥於她。
雲妃聽到姚貴人的話,心中酸楚,拿出香帕輕掩淚水,“都說不得寵的妃子連這宮中的奴才都不如,現在看來果真不假,幸虧臣妾當初在未央宮時一直有皇上眷顧,纔不曾受這等委屈,只是可憐了懿妃妹妹。”
“朕不曾懲罰懿妃,她終究是妃子,而這姚貴人,只是一個貴人,竟能如此以下犯上,可見平時也不是一良善之人。”皇上大步走上前,來到懿妃與姚貴人所在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