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也就在這時,司雲出才後知後覺的看到了出現在殿門處的祈陌。四目相對,他亦望着她。無垠的黑眸,深不見底,含着淺淺溫柔。
司雲出微微一怔,下一刻,踏下階梯,緩步走了過去。
然,擦身而過間,垂落身側的左手手腕,卻被人隔着白色衣袖,一把緊緊的扣住。
一剎那,司雲出的腳步,被迫着停了下來。繼而,平靜的側頭望去。瀲灩鳳眸,似沉浸在一彎波瀾不起的碧水之中。
赫連蒼靜靜的凝望着司雲出的眼睛,深邃的黑眸,染着一絲說不出的黯沉。從未有過的認真神色中,似有很多很多的話要說。可最後,真正出口的,卻只是一聲情不自禁的輕喚,“雲兒!”兩個字,兩個再簡單不過的字,但卻帶着令人動容的諳柔迴盪在大殿之中,恍若午夜夢迴間遙望遠月的低喃。
剎那,殿內的空氣,又一次陷入了安靜。
只是,這樣的安靜,與之前的死寂與沉謐,截然不同,令人一不小心便很容易淪陷其中。
一時間,殿內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將目光集中在了那兩個面對面而站的人身上。沒有一個人發出哪怕是一丁點的聲音。就連,站在階梯之上、一貫頑皮好動的小蘭花,都似乎被這樣的氣息所染,只怔怔的看着,硬是沒有上前。
四目相對!
司雲出一眨不眨的望着面前的赫連蒼,望着赫連的那一雙眼睛。清澈的瞳眸中,一瞬間的短暫迷然,似在透過眼前這一雙眼睛,遙望過往流逝的冉冉歲月。不得不承認,面前的這個男人,比之十年前,更加的俊美,更有的有魄力。舉手投足間,也更加的威儀,得天獨厚……
“雲兒……”
“赫連蒼,請你寫休書吧!”
許久,又或者,不過一剎那的安靜中,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兩句話,交疊在一起。
只是,她的聲音與神色,平靜到近乎冷然。頃刻間,毫無轉圜餘地的遽然打破了殿內一切不同尋常的氣氛。
赫連蒼聞言,一瞬間,面色徒然一變。整個人,都難以置信的倏然一僵。同時,扣着司雲出纖細手腕的手,不自覺一寸寸收緊。刀削般的俊臉,面部線條緊繃。嚴重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你……”
“宮主,宮主,不好了,曲夫人她,她跑到岸邊,自己一個人划着小舟離去了……”
而,也就在這時,大門敞開的殿外,急急忙忙跑進來一名上氣不接下氣的宮婢,直接喘息着打斷了赫連蒼剛剛開口、才吐出了一個字的話語。
頓時,赫連蒼本能的側頭望去。眉宇輕皺,黑眸微斂。
曲妃顏她,並不懂得水性。這‘百花島’四周,茫茫無際的碧波河域……思忖,也不過只是那麼短暫的一眨眼時間而已。下一刻,赫連蒼對着司雲出快速的留下了一句“雲兒,等我回來”,便鬆開了司雲出的手腕,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黑色的身影,衣袍,在半空中落下一抹利落的弧線。轉瞬間,消失在空曠的殿外。
——今日,發生的一切,都太過突然與意外了!
——妃顏她,與印象中那一個溫柔善良的女子,似乎硬生生的拆了開來,再難重合!
——司雲出對祈陌態度的改變,他又如何會看不出來?
——亂,好亂!
——還有,還有那‘休書’二字的決絕……
赫連蒼想,他真的需要好好的靜一靜,再好好的想一想。對司雲出的感情,在經歷了這一系列的事情後,似乎,已不再似以往那麼淡然。
離去的腳步,一時間,越來越快!
只是,徒然不知是太擔心曲妃顏了,還是太害怕失去司雲出了。至少,至少再給他一點點時間,讓他可以好好的想想。接下來,究竟該怎麼做?究竟該如何來讓她消了心中那一口氣?然後,原諒他,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這一刻,已不僅僅只是補償,不僅僅只是愧疚,而是,赫連蒼真的想要司雲出回到自己的身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