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少卿聽着,半響的沉默。許久,沉聲道了一句,“……雲出,你別太相信她了!”
司雲出聞言,明顯一怔,本能的側頭望向袁少卿。但袁少卿,卻已然轉開了視線。其實,袁少卿的心中,也不是非常的確定。但是,不知爲何,隱隱約約中,他總覺得曲妃顏看祈陌的眼神,有些不尋常。有一個不可思議的懷疑,曾在袁少卿的心中,不止一次的出現過。可是,那怎麼可能?曲妃顏與赫連蒼之間的情,是有目共睹的!
“少卿?”
司雲出見袁少卿突然發呆,不由出聲相喚。
袁少卿頓時回過神來,但也隨之將話題轉了開去,笑着道,“雲出,武林各派想要找一個不被打擾之地,好好地舉行一場‘武林大會’,推舉出一位武林盟主。不想,你倒是未在‘百花島’設任何的防範,有意想要利用這一場‘武林大會’,將魔宮的人,都給引來……”
“知我者,少卿也!”
……
隱隱約約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入祈陌的耳內。
一剎那,不知在想着什麼的祈陌,不可置信的側頭望去。他以爲,司雲出會開始避着他。
司雲出漸漸察覺到前方的那一道視線,腳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擡頭望去。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與袁少卿,已經走出了林間小道。而那一眼,那一襲金絲繡邊、風姿卓越的白衣,不期然映入鳳眸之中……
袁少卿也隨之停下腳步,擡頭望去。
一時間,空氣一靜!
片刻,還是袁少卿開口,打破了沉靜,“雲出,我們過去吧!”
司雲出聞聲,霎時反應過來,眨眼的瞬間掩去那一絲細微異樣。對袁少卿輕輕的點了點頭,與袁少卿一道走過去。
竹林內的院落,遠比桃林司雲出的居所大了很多。雕欄玉砌,似一座精緻的亭臺樓閣。
“祈陌,聽雲出說,你中毒了?現在如何?”
三步之遙處,袁少卿緩慢站定了腳步。擔憂的目光,上下粗略打量了一遍祈陌。繼而,將手中那一個裝着‘白紫草’的錦盒,遞了過去。
祈陌在看見司雲出的那一刻,視線,便再未從司雲出的身上移開半分。
傾世無雙的容顏,那過分專注的神態,似未聽到袁少卿說的話,也未看到那遞至身前的錦盒。
司雲出在那樣直視的目光下,不自在的低了低頭。旋即,閃躲般的側開身,一邊向着庭院大廳內走去,一邊道,“祈陌,我取了‘白紫草’過來……”
說話間,一腳,踏入了廳門敞開的大廳。
但不想,門檻的略上方,緊拉了一條橫跨廳門的細繩,不容人察覺。
下一刻,頭頂,便猛然潑落下來一大盆清水。
一剎那!
司雲出本能的擡頭望去,心下,不免一驚!
祈陌與袁少卿,幾乎同時察覺到變故,身形瞬移相救。但最後,還是祈陌快了一步。
袁少卿一時間站在廳外,伸出落空的手,慢慢收回。同時,敏銳發現了林子中那一抹正準備逃竄離去的小身影。
小蘭花今日一大早醒來,四下亂逛步出桃林後,便徘徊在竹林外面。後來,在遠遠看到祈陌出了竹林後,就偷偷溜了進來,在竹林內佈下了各種機關。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想要去哪?”
就在小蘭花埋首亂竄時,一抹紫色身影,翩然擋在了前方。
小蘭花頓時懊惱不已。好一會兒後,才緩緩擡起頭來。可愛的小臉上,露出一個非常無辜的笑容。
袁少卿望着面前的小光頭,思忖着,會不會是少林寺的小和尚。可是,穿着不對。再說,少林寺小和尚怎麼會到這裡來布機關整人?
一時間,一大一小兩個人,對峙開來。
另一邊,祈陌在頭頂澆落的水,即將要潑在司雲出身上的千鈞一髮之際,眼疾手快的一把攬住了司雲出的腰身,將司雲出帶入了廳內。
下一瞬,重重潑灑在地面上的水,水漬四濺開來。
司雲出不料,腳步,一個不穩之下,整個人便撞入了祈陌的胸膛。那獨屬於男子的好聞氣息,頃刻間,籠罩而來。一剎那,過分挨近的距離,司雲出甚至能夠清晰的聽到祈陌的心跳聲。
明亮的大廳,絲絲縷縷的陽光,透過廳門與門縫灑落進去,照得整個大廳明亮異常。
而,那樣的光線,將兩個人的身影,重疊拖拽在了地面上,密不可分。
尷尬的氣息,不知不覺,四下流溢開來!
司雲出片刻無法反應!
祈陌還攬在司雲出腰間的手,一時間,情不自禁慢慢收緊。
下一刻,司雲出渾身一僵,猛然推開了祈陌。腳步,幾近凌亂的連連後退開去。
然,那一退,卻一不小心碰到了另一條細繩。迅即,頭頂一小袋白色的麪粉,便紛紛嚷嚷灑落下來。
這一次,祈陌想要伸手相救,可卻已明顯晚了一步。最後,只來得及一把扶住司雲出。然後,打橫抱着司雲出飛掠出了‘機關重重’的大廳,將司雲出安置在了院子中、石桌旁的石凳上。
·
竹林間。
坐以待斃可不是小蘭花的作風,但見他,想方設法的想要逃離。
袁少卿豈容面前的小小人兒輕易離去?不知不覺中,竟起了一絲難得的捉弄之意。可不想,誤打誤撞解了小蘭花身上的啞穴。在,餘光瞥見略顯狼狽的司雲出時,一把提起小蘭花的衣領,便帶着小蘭花飛身過去。
小蘭花真不是有心的,他想要整的人是祈陌。在落地的那一刻,快速掙脫了袁少卿,便向着司雲出跑去,嘟着小嘴撲入司雲出的懷中,“神仙姐姐,嗚嗚,都是小蘭花不好,小蘭花不是有意的……”
司雲出也早就想到,定是小蘭花在搗鬼。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但還是懲罰性的輕輕敲了敲小蘭花的頭。
這時,一塊白色的絲帕,呈現在司雲出的眼前。順着呈絲帕的手一直往上望去,入眼,一襲白衣。餘光,不經意瞥見白衣垂落在身側的那一隻手,還在不停的抵着血漬。
司雲出立即一憂,急忙接過一旁袁少卿手中的那一隻錦盒,遞向祈陌。
祈陌聽司雲出剛纔的話,已知道錦盒中放着什麼。他以爲,她當時不過藉口離去,但沒想到,竟是真的去取東西。一剎那,傾世無雙的容顏上,不覺劃過一道淺淺微笑,直令天際明媚燦爛的陽光,也不覺黯然失色。深諳黑眸,更如一灘幽潭,靜靜映襯出面前人兒的身影。旋即,再將手中的白色絲帕,遞近了一分。柔聲道,“我身上的毒,無礙,不需‘白紫草’。”
“祈陌……”
司雲出坐在石凳上,聞言,仰頭望去。
卻只聽,身前之人道,“‘白紫草’名貴非常,有養身之效。雲兒,它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司雲出自然知道這‘白紫草’的功效,而這,也是當初瑞香劍蘭幾人,明知‘白紫草’非解寒毒藥物,也還是留下了‘白紫草’的原因。只是,祈陌此刻身上的毒……
祈陌將司雲出爲自己流露出的擔憂,盡收眼底。神色依舊,聲音依舊,道,“雲兒,當年,你身上的寒毒發作,可是,所需的藥物,卻根本無法湊齊。所以,我當時,也只能勉強幫你壓制住寒毒而已。但是,這些年來,我一直不曾間斷的在派人尋找解寒毒的藥物。相信,加上你如今所收集的,應該都已經齊了。”
司雲出聞言,剎那間,難以置信的猛然睜大了眼睛,脫口道,“你這麼多年來……”
“我只是擔心你身上的寒毒,有一天會復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彷彿,稀鬆平常。但是,司雲出平靜如水的心,卻忽然狠狠的震了一下。沒想到,他這些年來,竟然……剛纔,在進竹林前,袁少卿說的那一句話,突然,再一次拂過司雲出的腦海:在你看不見的地方,他亦幾乎爲你傾盡了一切!
——雲出,給別人一次機會,有時候,何嘗不是在給自己一次機會?
可是,她可以嗎?她已經將生命中最美好的十年,全都給了赫連蒼。如今,她已經什麼都不具備。
仰頭,望向面前再熟悉不過之人。在那一雙深不見底的黑色瞳眸中,一如既往、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她知道,他是真心待她的。
一剎那,心,忽然再一次不受控制的一亂。
歲月冉冉,經歷了這麼多的事,其實,她是真的有些說不出的累了。
當初,會選擇回到‘百花島’,也不過只是想要有一個與世無爭的地方,平平靜靜的生活。
如今,有一個可以放心依靠的港灣,就擺在眼前,只要伸手就能……
隱約,漸有一絲壓制不住的心動……
------題外話------
對於雲出對曲態度一事,風華要申明一點,並非是雲出聖母,而是曲掩藏的太好,沒有絲毫的破綻可言。在所有人眼中,她是一個心地善良、爲心愛之人付出一切的美好女子,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