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麼？”
楚天亦有些訝異，不得不多看佛堂中那個與這個寺廟十二位高僧對坐的那個小和尚一眼。
事有主客之分，要是主人將客人難爲的兩天兩夜說不出話，自然算主人勝。但現在顯然還沒分出勝負，所以自然就是客人將主人逼得兩天兩夜說不出話了。
以區區七八歲的年紀，普通人的心境，就將十二位高僧論的無言以對，這份境界，可不一般。
“哼，他爲什麼還不認輸，都這麼久沒說話了，肯定是沒話說了，要我是住持早就將他趕出寺院了，哪裡能等那麼久？”
騎在楚天肩頭的小沙彌瞪着那個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和尚，鼓舞着拳頭憤懣道。
他有些傲然：“也就是住持師傅和戒律師傅他們佛法高深，給他一個機會而已，否則一個跟我差不多年紀的人，怎麼可能和他們論三天三夜？”
說着他不禁一哆嗦忙用手掩嘴，爬到關着的窗子那邊，生怕被佛堂裡的人知道他在偷窺。
楚天微笑，自然不會跟他辯論這些，他一向認爲不管是佛理還是什麼理，能論出來的大多都是假的，就如那些大道理一般，誰都會講，但誰都做不了。
真正的理是去經歷去體驗的，是要生活和閱歷才能論清真假的，就如同此時，楚天是絕不會告訴小沙彌，他們能看到與聽到佛堂裡的景象，佛堂裡卻是看不到與聽不到他們的談話。
因爲他告訴了，小沙彌還是不會懂。
那樣告訴與沒告訴，沒太大區別。
佛堂中，金身慈悲的佛祖腳下，這座小廟的十二位高僧終於忍不住了，靠前那排的最中央一個年紀最長，同樣也是修爲最高的僧人終於開口，道：“論佛論佛，敢問師兄，什麼纔是佛？”
他如今已經三千九百六十歲，修爲已到靈仙巔峰，只差一線就可以破靈成王，成就羅漢果位了。
但此時他卻對那個小和尚稱師兄，這意味着在他的心中，對這場佛理的爭論，已經自愧不如了。
小和尚眼眸平靜，輕輕道：“佛佛佛，人弗爲佛，意爲人做不到的，纔是佛。”
小廟住持旁邊的一箇中年僧人冷笑：“按照字面解釋，誰都會解，住持是問你佛教真義。”
小和尚平靜看他，道：“字面也好，深入也罷，但其實都是一個意思，佛之所以爲佛，只是因爲佛做到了人做不到的事情而已。例如佛祖割肉喂鷹是爲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爲佛，七情六慾四大皆空亦是佛。”
中年僧人暴怒，可卻不知說什麼好。小廟住持另一旁的一個老者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阿彌陀古佛，爲何稱之佛？”
小和尚淡然道：“阿彌陀古佛創立了佛教，所以稱之佛。”
又有人問：“如來佛算什麼佛？”
小和尚搖頭：“如來佛不是佛，他只是古佛果位，是阿彌陀古佛創下的一種境界稱呼，不算真正的佛。”
中年僧人冷笑：“竟敢對如來佛不敬？你不配做我佛國弟子，今日我替你師逐你出佛國，廢你滿身根骨！”
他聲音不大，但卻如雷鳴般充斥在佛殿之中，這是佛國神通獅子吼，外界有許多類似的神通，但卻只有用佛國功法施展出來的纔是最正統
，他想以這聲吼來斥退小和尚的佛理，做到“戰而勝之”。
忽然小廟住持道一聲佛號，將中年僧人的獅子吼驅散，他看着對面的小和尚，微笑道：“你，是否是佛？”
小和尚這次終於沉默了下來，良久之後搖頭道：“我不是佛，我沒能做到佛該做的事情，即便有朝一日成就古佛業位也不是真正的佛。”
小廟住持欣慰，又道一聲佛號，佛堂中門大開，道：“阿彌陀佛，師兄有禮，你我皆不是佛，卻在此論佛，實在是羞愧。”
其餘十一個僧人亦是道一聲佛號，如菩薩閉目，寶相莊嚴，佛堂中的殺機好似從沒出現過一般，金身佛祖的光輝照耀每一寸黑暗。
但若是小和尚敢說他是佛，又拿出相應的佛理來讓他們無話可說的話，佛堂大門，就不會開了。
此時這個“你我皆不是佛，談何論佛”的定論，卻算是不分勝負，保住他們的顏面了。
小和尚忽然偏頭，看向一扇打開來的窗戶，住持看去，頗有驚異，不知道小沙彌什麼時候在那裡。
小和尚道：“施主，我們有緣。”
楚天震動，擡眼看了眼自己肩頭這個小沙彌，或許小廟的十二位高僧和小沙彌都會以爲小和尚看的是自己，又稱“施主”，場上唯有自己不是佛門之人，自然是叫自己。
可只有他清清楚楚，小和尚看的是自己肩頭的這個小沙彌。
他說的有緣，不是與自己有緣，而是與這個小沙彌有緣。
“好了，悟空，你在香客身上做什麼？還不下來，快快將這位施主與三佛師兄領去禪房。”那個威嚴的中年僧人起身，喝令楚天身上的小沙彌道。
楚天一個踉蹌，瞪着從他腦袋上下來的這個委屈的小沙彌，雙眼大睜。
悟空？
沒搞錯吧，我竟然讓齊天大聖給騎了？
額，冒似這也是一種榮譽啊？
楚天古怪思索，忽然眸光一亮，要是騎了孫悟空豈不是更大的榮譽？
隨後名爲“悟空”的小沙彌領着楚天和三佛小和尚去禪房，一路上小沙彌苦拉着一張臉，十分鬱悶，戒律師傅那麼嚴厲，明天準少不了他的板子。
相比於規規矩矩的悟空，楚天倒是搔首撓頭滿心癢耐了，“悟”字的確是佛門中一個字號，這個小沙彌到底是恰好叫做悟空呢，還是真的是那個孫悟空呢？
他不禁側面問道：“齊天……偶不，鬥戰……也不是，小沙彌，你姓什麼？”
小沙彌有些好奇，看傻子一樣看他：“我姓悟啊？”
楚天臉黑，看來的確只是一個法名。
但小沙彌沒說的是，他未入佛門的父親，姓孫！
這間山間寺廟本就不大，客房只有一兩間，另一間已經住了人了，所以楚天就只能和三佛小和尚擠一擠了。
三佛小和尚沒有上牀，而是在地上跏趺而坐，這是最正宗的佛宗坐禮，他對楚天施禮道：“施主先睡吧，出家人睡哪裡都不要緊的。”
楚天不由尷尬，雖然論佛理一萬個他都比不上三佛，可沒奈何三佛只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子，讓他把一個小孩子扔地上而自己在牀上睡大覺，這他做不出來。
尤其還是這種天氣，地上的溼
氣太重了，他是修者無所謂，但三佛小和尚卻還是普通人，更不能坐在地上了。
“大師這是在說俗我有別嗎？”他不禁換個方向勸慰道。
三佛小和尚搖頭，還是那麼的一板正經：“我只是怕打擾到你。”
楚天哈哈大笑：“修行中人不睡也不要緊，不如我與你對坐如何？我修煉，你念經？”
三佛眉頭一皺，點頭覺得可以。但終究是八歲孩子，怎麼可能真的念一夜的經，再加上三天三夜沒閉過眼，唸完一套《大藏經》就陷入熟睡中了。
楚天睜眼，微笑給他蓋上被褥，隨後起身看着窗外的天際，依舊還如之前般黑雲壓頂，大雨傾盆，電閃雷鳴。
這是有大妖亂世的徵兆。
第二天的天氣很好，空山新雨後，檐角輕輕滴着透明的水滴，天際有着淡淡的彩虹浮現，一切都透露着美好的意味。
楚天的三佛小和尚的目的地一樣，都是地藏淨土，所以告別住持後就一起上路了。
“悟空小和尚，再見了。”楚天朝那個小沙彌揮手，不管這是不是傳說中的那位人物，這個大眼清亮愛嘟囔好面子又有敬畏心的小沙彌，怎麼都會是地獄界的一股清流。
他轉身看着在清晨中，遠方透破晨霧傳過來的金色佛光，心頭沒來由的有了一抹希冀。
雖然地獄界因爲阿彌陀古佛的惡念影響，人人都會不由自主的揚惡抑善。
可終歸，這不是既定的，如劍有道重開的一劍宗，想必會繼承人間界的那抹道韻。
再如這地藏淨土，善良的種子開始逐漸的生根發芽了。
“啊，快來看啊，這條惡蛟終於死了，地藏佛祖顯聖了啊！”
途徑一個小村莊之時，有許多村民聚集在一條惡蛟的屍體旁邊，碎碎念念的怒罵。
他們雖然是普通人，而這條惡蛟足有百丈紙廠，爪下生有四爪，無比的兇狠。但他們卻渾然不懼，因爲這條惡蛟吃了他們太多的親人，他們恨不得食其肉吸其血，此刻地藏佛組將它殺了，莫非連罵的勇氣都沒有嗎？
三佛小和尚看去，緩緩走過去爲其超脫，道：“阿彌陀佛。”
“大師，不能給它超脫，該讓它永墜地獄纔對，你不知道它做了多少惡事殺我們多少親朋。”有人怒吼，要不是看他也是和尚，早就爆打他了。
“生不帶來一絲感激，死也不該帶走一絲仇恨，你們的親人，有師兄替他們超脫嗎？”三佛小和尚問道。
那些村民悲苦道：“有些有，有些沒有。”
三佛小和尚立地跏趺，道：“那就一起吧。”
在他佛號之下，好似這個村子的村民都被感化了，開始逐漸的學他的樣子盤膝而坐，念着往生經，超度死去的親人。
這個破敗的村子裡面都是凡人，但此刻卻莊嚴的瀰漫着經文的聲音，好似有佛光現世，在護佑着衆人，清明的天際，冥冥中好似更加更加清朗了。
楚天淡淡的看着三佛小和尚，他對佛宗的瞭解只來自於古籍和一路的瞭解。可每一次瞭解，佛宗都能刷新他的認知。
此刻也不盡然，等三佛小和尚唸完經後，他走過去淡淡道：“聽說蛟龍肉很好吃，要不要試一試？”
（本章完）